這少年，后勤辦張主任的兒子。

    “找我爸？自己走不就得了，辦公區(qū)二樓。哦不對，也有可能在球場。你快快快，我?guī)闳?，都快來不及了，球賽都要結(jié)束啦！”小張說著，就跑了。

    賀明珠“哎——”喊了一聲，只好趕緊跟上。

    哎呀，祖國的花骨朵，能不能體諒體諒她這個負(fù)重的小樹??！

    這廠可真大?。〉\礦大禮堂、礬礦商店、機(jī)關(guān)宿舍……竟然還有招待所！

    小張跑了一溜，又停住折返回來，搶過她手里的鰻魚鲞，“你可太慢了！今天的球賽，你不知道有多厲害！我本來想請假的，就是我爸不許。哼，就準(zhǔn)他自己一飽眼福！等會你看，他鐵定就在籃球場！”

    “什么籃球賽??？”賀明珠隨口敷衍道，她把兩袋子換了一側(cè)肩膀。

    “我們廠承辦的超高高水平的籃球賽！”小張表情極其夸張，自豪溢滿，“有溫市化工廠隊、駐礬的部隊、縣工會的總隊還有其他縣區(qū)的隊伍，多得不得了，都是超高手，今天是最后一場77zl，冠軍賽呀，巔峰對決！啊啊啊……”

    真是同一個地球，同一份狂熱。不滅的偶像，永恒的粉絲。

    不知道這孩子都探了多少次了，竟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還是居高臨下，場地盡收眼底的一處高地。

    賀明珠剛站定，就有一個籃球撲面而來。

    全場轟然。

    第13章 進(jìn)城倒計時7天（3）   有人，有人讓我……

    飛撲過來的籃球差點把賀明珠撞倒，出于慣性，她倒退了兩步。

    “啊啊啊！太強了！1號！1號……”迷弟小張在哄鬧聲中也跟著大聲疾呼。

    賀明珠大翻白眼：“……”

    打到人身上了，都過界了，這叫很強？

    小朋友，你有沒有眼光？

    全場聚焦的感覺并不太好，賀明珠站定身體，把手中的籃球朝場地扔去。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輕輕松松單手接到手里，手貼額，向她那方向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全場又是轟然?！?號，1號”的呼喊此起彼伏。

    賀明珠一陣無語……環(huán)顧四周，小伙子哦哦直叫，小姑娘含羞帶怯。

    明珠扶額……

    陽光直射下，她處于背光，實在看不清那人，什么模樣，是老是少。她只好點點頭，以表達(dá)“沒有大礙”的意思。

    趕緊打你的球去吧，別霍霍普羅大眾了。

    迷弟小張這才有了正常的反應(yīng)：“?。℃㈡?，你沒事吧？”

    沒事，呵呵，沒事……就是被你偶像砸了一球，榮幸之至，啊，哈。

    遠(yuǎn)處急慌慌跑來一個人，喘著大氣，踹了小張一腳，“小兔崽子，好好的不去上學(xué)，敢逃課！”

    是張主任。兔崽子的爸。

    大兔崽子？

    小張捂著屁股，理直氣壯的喊：“又冤枉我！我放學(xué)才來的！班里一大半都請假了，老師好人，放我們都回來了！”

    “幫你帶人，還要被你罵。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哼！”

    委屈的小張。同類的父子。

    一個罵兔，一個罵狗……

    賀明珠假裝咳嗽清嗓子，救場：“張主任，多虧了你兒子，給我領(lǐng)了一路，他是個好孩子呢?！?/br>
    張主任原本坐在對面最靠前的觀眾臺上。外縣急沖沖趕回來，就是為了趕上這最后一場籃球盛宴。沒想到眼睜睜看見一個球飛到場外，暗叫好馬失蹄！

    又一眨眼，好家伙，那不是自家的臭小子嗎？那不是昨天見到的個體戶嗎？

    他急慌慌地穿越山川和人海，給了臭小子一腳。

    等等，竟然有人說他那臭小子是好孩子？眼睛沒被球砸瞎吧？

    雖然有那么點小竊喜。

    張主任最終放過了他的臭小子，趕他去底下自己的vip位置。

    轉(zhuǎn)頭則對賀明珠說：“小賀同志，沒砸傷吧？那1號是個高手啊，怎么就過線了呢？邪門！要是被罰下場，可完蛋，少了他，還有什么看頭！”

    說著說著，眼睛又朝球場上，“好樣的！哎！好！”

    又飛速側(cè)頭瞄一眼賀明珠：“要不你等等，等這場冠軍賽完了我們再談？你也看看，可好看了77zl……好！好球！”

    賀明珠：“……”

    張主任，您好忙。

    吐槽歸吐槽，實際上，她哪能不說好，人可是衣食父母呀，“沒問題，我就在這，張主任你請自便吧?！?/br>
    張主任倒也不好意思真自便。怎么地，也是他叫她來的。雖然來得不是時候。

    再者，他發(fā)現(xiàn)這臭小子選的位置，還真是沒的說！雖然背光看不清球員面貌，可夠高啊，場地整個都在眼底。球員的號數(shù)都是一清二楚的，動作也沒問題。那就夠可以了啊！

    于是，賀明珠就沉下心，陪這對父子先后觀賞了一場八零年代的籃球賽。

    一場看下來，那個1號顯然是個好手，中籃的數(shù)他最多。難怪備受追捧。每當(dāng)他投中一個球，全場都得歡呼一陣。好好的球賽活脫脫像是他的個人秀。

    球賽終于結(jié)束了，毫不意外，1號所在的隊贏了。冠軍隊！一群看客蜂擁而上，討簽名的討簽名，遞水的遞水，獻(xiàn)花的獻(xiàn)花……

    張主任情不自禁，握拳做了個給力的手勢……和他的年齡、身份有點……不相稱。然后斗志昂揚地招呼賀明珠去他辦公室。

    不知是看在她陪著看了一場球賽的份上，還是看在她被明星球員砸痛的份上，賀明珠覺得，張主任也太好說話了吧！

    7000張飯菜票，只瞄了一眼，就全收了，還叫賀明珠不用客氣，只管報價。

    賀明珠：那可真不客氣了啊，嗚，球賽漸欲迷人眼……

    4毛錢，成交！

    至于那一大編織袋的魚干海貨和一串的鰻魚鲞，更是二話不說，照單全收。

    按張主任的話說，就是，這么點算什么？他們光食堂就有三個，根本不夠分配嘛！啥東西賣他們廠只會少，不會多的。

    一天就吃完了啊。

    價格討價還價也不存在的。在張主任眼里，賀明珠給的價格比別人給的價，那真是便宜太多了！太實在了，這小姑娘。

    對價格滿意，對人滿意，什么生意都變得好談，長來長往就變得自然而然。

    張主任先是定了長期的海貨供應(yīng)，然后是，邀請賀明珠在他們礬鎮(zhèn)住一夜，玩一玩。

    還特地加了一句，會安排個女同志給她當(dāng)向?qū)?。住宿嘛，住女同志宿舍或是他們招待所，隨她挑。

    其實嘛，主要是因為今天廠區(qū)有籃球聯(lián)賽這樣的大活動。最后一天，人員都要散場，鎮(zhèn)里的大巴車過了午都被征用了。賀明珠要回去，估計是沒車坐的。

    這是張主任的考量，賀明珠不知前因后果，自然不曉得這一層。

    在她看來，接了這樣的大客戶，對方又有這樣的誠意，還安排得這般妥當(dāng)。當(dāng)然不會也不能拒絕啊，所以點點頭就應(yīng)下了。

    有了這筆錢，加上父母那里的存款，反正買地基的錢也七七八八差不離了。重生以來，天天都在打雞血狀態(tài)，現(xiàn)在有了這么個機(jī)會，她也很愿意稍微歇一歇，調(diào)整調(diào)整狀態(tài)。

    張主任說到做到，安排了一77zl個叫海霞的小姑娘，招待賀明珠。

    海霞大明珠一歲，是礬礦廠的女工，剛頂了她父親的崗。非?；顫婇_朗，有著這個年紀(jì)女孩獨有的青春活力。不像賀明珠，經(jīng)歷了兩世，心理年齡不知道比她大多少倍。

    當(dāng)海霞聽說賀明珠是個體戶的時候，倒沒像普通人那樣眼光不善，反而露出欣羨的神情。

    “哇，你太厲害了吧，我也好想去當(dāng)個體戶?。】晌壹依锞褪遣煌?。我鬧得厲害，我爸竟然提前辦了病退，非讓我去頂崗。啊啊，他們就想把我束縛在家里！”

    賀明珠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姑娘。干個體是自由，可也要付出無數(shù)的汗水辛勞啊。這一看就是被從小寵大的姑娘，能吃得了多少苦？她的父母顯然是最懂她的。

    “我就說一件事吧。我早上5點鐘就起了，先走差不多一個小時去了趟金鎮(zhèn)，找貨拿貨。然后能又跑半個小時去海邊舅舅家拿海貨，緊趕慢趕趕去碼頭?！?/br>
    “好不容易可以船上歇歇，可是船艙里座位早就被坐滿了。我只好在船頭席地而坐，今天風(fēng)大，迎面吹，吹得臉都發(fā)疼?！?/br>
    “然后呢，靠岸到了縣城，我扛了兩大編織袋，這么大?！辟R明珠手比劃了一下。

    “我從碼頭一路小跑到汽車站，不知道你有沒有去過縣城，那碼頭離汽車站真是太遠(yuǎn)了！接著山路十八彎一路顛簸了一個多小時，車上擠滿了雞鴨鵝和人人人，才終于到你們礬鎮(zhèn)?！?/br>
    賀明珠并不是個喜歡訴苦的人，前世，那樣的苦她都吃了，現(xiàn)在這點苦實在算不了什么。她這么說，只是想給這個不知世事的天真姑娘說說現(xiàn)實，提個醒。

    果然，海霞小姑娘張開了嘴，瞪圓眼，一副驚恐的樣子，“你怎么不坐車啊？有三輪車的啊？我爸帶我去過縣城的，我們都是搭廠車去的，下了廠車我們就坐三輪車了呀?！?/br>
    小公主呀，真是小公主呀。

    車船都是固定的時間出發(fā)，既然時間足夠，那賀明珠當(dāng)然也不必去計算時間成本。該省的時候省，不該省的時候絕不省，這是她的行為理念。

    “所以嘛，每個人都有適合她的生活。你的生活，你家人幫你安排好一切，這不也挺好的嘛?！?nbsp;賀明珠笑笑，有些酸澀，“我嘛，我喜歡給家人安排好一切?！?/br>
    海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不知道她懂沒懂。

    她帶了明珠去他們的廠食堂，吃了一頓工作餐。然后又去了她的宿舍休息。

    海霞家就在家屬區(qū)，但是午休的時候她會在自己的宿舍睡個覺。

    宿舍有上下鋪的鐵床，一人一床正好。海霞拉上窗簾，招呼賀明珠睡個覺好好休息一番。

    兩人正要脫棉襖，敲門聲響。

    “誰啊？”海霞喊問。

    “是我！海霞阿……姊，早上那個找我爸的姊姊……有沒有和你在一塊?。俊?/br>
    是小張？

    兩人又扣好外套，開了門。

    小張小臉紅撲撲地站77zl在門外，手上提著一籃東西，上氣不接下氣地嘿嘿傻笑，“啊……哈……太，太開心了！”

    海霞：“……”

    賀明珠：“？？？”

    “說吧，什么事？小后生仔，這是女生宿舍欸。”海霞二丈摸不著頭腦。

    小張遞上手里的籃子，忍笑又憋不住笑，“有人，有人讓我把這個拿給賀姊姊?！?/br>
    賀明珠手指著自己：“我？”

    “快說，別傻兮兮地傻笑。”海霞拍了拍少年的肩，“誰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