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計劃是，先由明珠帶春燕，去林永興那兒探探風(fēng)聲，究竟這個“可批貨”是能給多少。然后再根據(jù)結(jié)果，去春燕的老上家那兒，看情況拿貨。

    兩人轉(zhuǎn)了兩趟的公交車，到了林永興的服裝廠。

    說是服裝廠，其實就是個一平層的服裝作坊。連個門亭都沒有。里頭橫七豎八地一團(tuán)糟，工人們穿來穿去，神色匆匆。

    賀明珠拽住一個，說清來意，問老板在哪。

    那工人嘴巴努努，給了個方向，一溜煙又跑了。

    賀明珠和蘇春燕兩人，一臉問號。

    春燕甚至低聲耳語：“那林老板是不是哄你吶，這兒亂糟糟的，正不正經(jīng)的吶？”

    賀明珠拉她手：“去問問就知道了?！?/br>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差不多是樓梯間犄角格拉那種，上面掛著個牌子：經(jīng)理室。

    敲了敲門，門從里頭開了。

    “怎么樣，收拾好了沒有？”里頭的人開了門后就轉(zhuǎn)回去往里走，看也沒看，進(jìn)來的是誰。

    “林老板？”賀明珠看那背影，應(yīng)該就是林永興。

    林永興赫然回過頭來，看著前面兩人，吃驚極了！

    其中一個，那不是之前賣牙具的那個女同志嗎？才77zl剛發(fā)了電報回復(fù)她，怎么這就出現(xiàn)在他的跟前了！

    這行動力，真是，比他還強……

    “是你？你，這是從哪里來的？”他不免怪異，怎么也難相信人家接了電報就馬上出發(fā)了。難不成人家本來就在杭市？

    “林老板，我當(dāng)然是從家里過來呀。昨天接了你的電報，我就出發(fā)了?！辟R明珠很想問，難道你讓我來批貨，說的那都是客氣話？

    但是她還是發(fā)揮了一把裝傻充愣。重回18歲，這個不用裝都懵懂的年紀(jì)，不好好利用年紀(jì)的優(yōu)勢，簡直枉為重生女！

    “林老板雖然看不中牙具生意，但是讓我來批衣服。我當(dāng)然恭敬不如從命啦，想著不能讓你久等了，所以這就來了?！?/br>
    林永興倒也不是個空口說白話的人，既然說了可以來批衣服，當(dāng)然不是隨口胡謅的。只是，他想著，就算要來，起碼也得等正月后吧。

    前不久他們服裝廠剛并了一個資不抵債的國營廠，這幾天正準(zhǔn)備搬去那邊的新場地。那里地方大，有院子，有門崗，很有些規(guī)模。

    而這里他打算做成一個倉庫，放他的舊貨和……牙具。

    他會在門口貼一張新廠的地址，讓舊友知曉。所以就算賀明珠真有來，也不會撲個空。

    萬萬沒想到的是，人家這么早來！他從廣州談好的牙具今天要送到好嘛！

    要不然怎么會弄得亂糟糟，這不正在騰空為了好存貨嘛。

    當(dāng)然面上他還是能穩(wěn)住的，狐貍還是要做條優(yōu)秀的老狐貍。

    “歡迎歡迎啊，難得家鄉(xiāng)來人，可得請你好好吃一頓。這位是你朋友吧？一起，一起！想必你們是坐夜車了，今天先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看貨，不急。我讓人給你們開個房，午休完了，我?guī)銈內(nèi)ズ吂涔?。?/br>
    說著就要引她們出門。

    賀明珠和蘇春燕對視了一眼，一夜的交情，已經(jīng)可以讓她們用眼神來互換腦電波了。

    【姐們，我覺得有詐。】

    【妹們，我也覺得?！?/br>
    作為未來的商界大佬，你不該是要忙得天旋地轉(zhuǎn)嗎？怎么還有時間親自招待她們這小屁?。縿e特么說是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了。整個地球它就是一個村！

    不信，堅決不信。

    “啊哈?！泵髦樗{(diào)整面目表情，露出高冷中帶著嬌憨的笑，“不用不用，林老板你太客氣了。我們都是老鄉(xiāng)，不是外人。

    如果你方便的話，就讓我看看貨，有合適的就讓我批一些帶回去。年底了，大家都趕時間。如果不方便的話，那也挺遺憾的，那我們就去別家看看了?！?/br>
    蘇春燕也搭腔：“是呀，我們趕車呢，順利的話，想早點回去。年前再賣一波，沖一沖。哪有心情逛風(fēng)景呀。心領(lǐng)了，下次啦。”

    林永興雖然有自己的小九九，可自恃歲數(shù)長，不齒在小輩面前做失信之人。他抽身出來，不經(jīng)意地往大門外瞄了瞄。

    邊說道：“既然這樣，那就抓緊時間看貨吧。我這廠77zl子要搬了，好多舊款準(zhǔn)備清倉，你們看看，有沒有看中的?！?/br>
    說著招呼一個員工領(lǐng)她們?nèi)タ?，自己則準(zhǔn)備去大門口候著。如果不巧廣州的車真這會兒來，那他自己接車，還能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沒走兩步，就被賀明珠喊住。

    “哎林老板，等等，有個事情請問一下?！辟R明珠聽他說廠子換場地，腦子就臨時蹦出了個想法，“你說要搬廠子？那，那些設(shè)備呢？我聽說大的服裝廠都是用機器制衣的。不知道你這是不是也這樣？”

    林永興摸摸下巴，“那當(dāng)然，等搬過去了，我們肯定要全部用制衣機的。原先我們是手工和機器相結(jié)合，手工制衣有它獨一無二的好處嘛。只是以后量大，肯定吃不消。該放棄也得放棄。”

    他意味深長地笑笑：“難不成你還要向我推銷制衣機？哈，晚了，新廠那邊早就配好了。”

    賀明珠微微一笑，搖頭，“我是想問，既然你不準(zhǔn)備手工制衣了，那要淘汰的縫紉機能不能折舊給我？”

    林永興投來滿是驚訝的目光。

    一旁的蘇春燕也滿是不解。要縫紉機干嘛？這不是要來批發(fā)衣服嗎？難不成還自己動手做？姐妹，你的腦瓜子在想什么？

    看著兩人滿臉的問號，賀明珠只好說明緣由：

    “我是要賣衣服，但也想弄個裁衣小作坊，兩個同時來。畢竟我那邊是小鎮(zhèn)，人們剛富裕起來。買成衣可能只是小部分人，自個兒買布裁衣才是大受眾?！?/br>
    她一開始的想法其實就是，一樓前邊店面劃分成前后兩個區(qū)域。后區(qū)擺幾臺縫紉機，找?guī)讉€裁縫師傅坐鎮(zhèn)。然后前區(qū)擺上布和衣料子，墻上掛上做好的樣衣。

    至于批發(fā)來的成衣，則弄幾個衣竿掛上。擺放位置嘛有兩個，一是屋檐下，也就是前屋走廊。屋檐本就拓了些，也不會礙著別人的道。

    二是房子的側(cè)邊，那不是沿河嘛。過不久碼頭建好了，乘船的一上岸，就正對著這里。為了這，當(dāng)時蓋房的時候，她就特地讓工人師傅在側(cè)面也開了門。到時候在那也擺幾個衣竿子。

    不得不說，沿河邊間，可真的是個大大的好店面！不管做什么營生，都能占盡地利的便宜。

    啊啊啊，賀明珠暢想未來，都有些飄了！

    林永興聽說后，思索了片刻，問她：“成，你要幾臺？”

    反正他廠的十幾臺縫紉機，到時候也準(zhǔn)備轉(zhuǎn)手給別人，轉(zhuǎn)給她也是一樣。這樣果斷、機智的女孩子，他很欣賞。畢竟在牙具這個事情上他心有點虛，那其他的能讓利就讓吧。

    “六臺吧。”

    縫紉機如果要去買新的，這樣的大件，除了錢可能還不夠，估計還得要票。賀明珠原先是準(zhǔn)備走，小姨夫供銷社那邊的路子。既然有現(xiàn)成的，那正好不必麻煩人家。舊點也沒什么，機芯鈍了，上點油就是。

    “挑六臺成色新點的縫紉機出來?！绷钟琅d吩咐完人，又問明珠：77zl“這東西想沒想過，怎么運回去？”

    這倒真難住了，賀明珠原先也沒打算能順手牽個縫紉機回去呀，當(dāng)然沒想過。

    林永興早也猜到她這是臨時起意，就說：“不用想了，我過幾天要包車，帶同鄉(xiāng)的朋友和員工回老家過年。算你運氣好，我?guī)н^去給你就是了?！?/br>
    第31章 第一座城（6）   快要被這味道給香飛啦……

    那真是太好了, 賀明珠千恩萬謝。然后和蘇春燕去選款式。

    雖說是要清倉的舊款，但比本地的批發(fā)市場，還是要新穎得多了。根據(jù)蘇春燕多年來練就的眼光, 應(yīng)該是能夠有個好銷路的。

    清倉價本就比正常的低, 可以說, 這個拿貨價絕對是撿到餡餅了。

    蘇春燕這個滿級玩家極度竊喜，一邊摸料子一邊跟賀明珠這個小新手嘀咕：“多拿點?！?/br>
    馬上就是過年，女人們肯定得搜羅一件別致的年服，穿著正月走親戚。這年頭大多是平板的短襖，太過普遍沒有特色。平時干活穿還行, 過年過節(jié)還是得買一件好的充充門面。

    所以外套上, 兩人挑了兩款呢子大衣，一款中長，一款齊膝長。另外還有一款鐵銹紅色的休閑西裝。這個西裝不似正裝那般嚴(yán)肅，兩側(cè)開叉，前襟比后襟短, 后面腰部有個褶皺做了收腰。

    出了正月, 馬上就開春了, 漂亮的春裝是必不可少的。

    她們最終選了一款帶有珠光感的白襯衫, 然后搭配米色格子半裙；一款收腰綁帶的明黃色襯衫裙；

    還有就是各色的蝙蝠衫，亮色的毛衣。她們都拿了幾件。

    兩人最終裝了四大包衣服。一人兩包。

    在她們看來, 這么多也是不夠的，只是再多卻是扛不回去了, 只能舍棄一些也覺得不錯的款式。

    她們一肩膀扛一袋, 去找林永興結(jié)賬。

    林永興差點瞪掉眼睛，“你們大可不必這樣的啊！看中哪款，每個碼子拿兩三件就是。賣完了再讓我這邊補貨, 這邊寄過去，慢是慢了點，可比你們這樣徒手扛好啊。”

    明珠和春燕互視了一眼，有默契地笑了，明珠代表發(fā)言：“我們是要補貨的，可手上的這些貨我們能拿，就先拿了。到時候叫個車去汽車站，也沒有多累人?！?/br>
    完了春燕又補充一句：“哎呦老板，就這么點貨，過年前都能賣去一大半。大過節(jié)的那郵政包裹哪有那么方便？錯過年底和正月的大客流，我們還不得哭死！誰那么傻呀……”

    蘇春燕這說的是實在話。林永興也只好默默腹誹：拼命十三娘！

    他給她們結(jié)了賬。十幾塊錢的只收個七八塊，七八塊的只收個五六塊，呢子衣和西裝貴一點，也打了個八折。

    兩人歡心滿意地和林老板大善人揮手作別。

    林大善人也表示很滿意，親自送她們出去。

    剛出來，就有一輛貨車慢悠悠地從路口駛過來，在永興服裝廠停下。

    副駕駛上跳下來一個副司機，拿著張紙，對墻上貼著77zl的門牌號。用一口nongnong的粵語腔調(diào)嚷嚷：“系呢度咩？邊個系林老板吶？”

    賀明珠看著那車牌為粵的貨車，用一種意味深長的音調(diào)，“林老板，是找你呢?！?/br>
    “啊，呵，是么?！绷钟琅d打著哈哈，仿佛才知道的樣子，“是我定的南貨，樣衣，樣衣?！?/br>
    “那你忙吧，我們先走了，到時候還得勞煩你把縫紉機順帶過來咯。再見哈！”賀明珠體貼人意地告別。

    林永興忙說：“好的好的，再見，走好啊?！?/br>
    明珠走過貨車旁，裝作不經(jīng)意地瞟了一眼。那油氈布并沒有全部覆蓋牢了，露出個小角。一個紙箱上赫然印著，xx牙具廠。

    賀明珠笑著搖了搖頭，步履不停。

    接下來就是去蘇春燕一貫去的服裝廠。未免尷尬，她們把這四大包衣服先寄存在春燕熟識的食攤里。

    這一家服裝廠規(guī)模和林永興的那個類似，大約這一片都是這種成衣作坊。

    兩個人又挑了幾款林永興那邊沒有的款式。但由于剛才給的清倉價太過喜人，盡管這邊也說是給春燕熟人價，可倆一對比，還是差得大了。她們就少了許多挑挑揀揀的興致。

    只零零散散地挑了一個大包。

    賀明珠特別看中的是，這個廠居然還有批發(fā)飾物！比如領(lǐng)帶、皮帶、絲巾、蛤/蟆鏡……這在后世很普遍的東西，在這會兒可是洋氣貨呀！

    她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些個時尚寵兒所愛之物。于是，蛤/蟆鏡、絲巾各拿了十幾副。

    蘇春燕打趣她：“沒想到呀，你第一次進(jìn)貨，就能眼光這么毒。什么緊俏的都被你找對了，比我這老行家還牛??！”

    “說起來，還得多虧了你，有你這帶路的，我能少走多少彎路呀！”賀明珠真的認(rèn)為自己運氣不錯，出門總能遇到貴人。

    蘇春燕是一個。林永興也是一個，雖然獨吞了她的淘金之道，可那也不能全怪他，只能說是個人本事吧。他有人脈有基礎(chǔ)，何必拉上她這一個新手小嘍嘍一起分享蛋糕呢？而且林大佬看在這份上，能給她這么物美價廉的貨源，她覺得自己并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