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兩人踩著樹梢上了房頂,一戶戶人家找過去。 這條巷子有些偏僻,許多戶都無人居住,第十三戶也是間空屋,院中雜草橫生,門窗滿是塵垢。 姜羨余原本也沒抱太大希望,畢竟任逍遙也有前世的記憶,知道自己曾將這個住址告訴過姜羨余,留在這里的概率并不大。 但如此一來,他們就只能向無頭蒼蠅一樣,全城排查明雅的下落。 沒關(guān)系,我們再找找。謝承安慰道。 姜羨余神色焦急:我暫時不擔心明雅的安危,怕只怕任逍遙會對明雅不軌 謝承知道他的擔心并非沒有道理,但還是寬慰他:前面幾戶似乎有人,我們先去問問。 咳咳咳咳 一間小院正房,窗邊坐著一位不良于行的中年男子,正掩唇不??人?。 拐角狹小的廚房里,任逍遙朝聲音來源處看了一眼,連忙將藥罐里的湯藥倒在碗里,急匆匆端過去。 義父,藥來了。 任夙勉強止住咳,端起藥碗將guntang的湯藥一飲而盡,唇舌仿佛不識溫度一般。 任逍遙又給他倒了一杯溫水,任夙平緩呼吸,脫力地靠在輪椅椅背上。 廂房里那個丫頭,你要帶著她走? 任逍遙垂眼不敢同他對視:是。 任夙沉默片刻,話語委婉,意思卻明明白白的不贊同:你帶著我一個殘廢,再加一個不情不愿的姑娘,怕是難脫身。 我會說服她。任逍遙忙道,對上任夙不悅的視線又連忙低下頭,實在不行,先將她留在這,我送義父出京再回來接她。 任夙擰眉:你當真要帶她? 任逍遙撲通一聲在他面前跪下:求義父成全。 任夙垂眸審視他片刻,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遞給任逍遙:給她服下,等她愿意留在你身邊再給她解藥。 義父任逍遙接過瓷瓶,心底卻有些猶豫,這畢竟是毒藥,毒發(fā)的過程十分痛苦 任夙見他遲疑,cao縱輪椅轉(zhuǎn)身:用不用隨你,但你趕緊再換一張臉,今夜必須出城。 是。 任逍遙剛?cè)〕龈鼡Q新面具的工具,忽然聽見隔壁廂房傳來一聲鈍響,連忙擱下東西趕過去。 只見被布條捆住手腳、遮住雙眼的少女從床上滾下,狼狽地躺在地上。 任逍遙立刻上前將她抱起放到床上。少女劇烈掙扎,任逍遙一松手便翻身滾到了床內(nèi)側(cè),屈膝靠墻,渾身戒備。 任逍遙單膝跪上狹小的床榻,解開了她眼上的布條。 少女睜開一雙清亮的眼眸,不停眨眼適應光線,看清眼前人又往里縮了縮。 任逍遙語氣溫和:我先給你解開啞xue,不過你別喊,我義父在休息。 李明雅抿唇看著他,沒有答好與不好。 任逍遙看出她眼中的懼怕和排斥,心中酸澀難忍,但還是解開了她的啞xue。 李明雅沒有喊,只動了動唇,冷靜地問他:你為何要抓我? 我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李明雅低頭看向綁著自己手腳的布條。 任逍遙自知理虧,一邊解開她手腳上的布條,一邊道:你父王昨晚逼宮失敗,如今已經(jīng)入了詔獄是徐靖抓了他。 不可能!李明雅瞪大眼睛看他,滿臉不信。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事實如此。任逍遙道,你認識的小余哥和謝承,是毅王的人。昨晚最大的贏家便是毅王,而這一切部署,你那兩位好哥哥都沒有打算告訴你。 李明雅眼睛慢慢發(fā)紅,扭頭回避視線:我不信。 任逍遙心頭一刺,眸中閃過一絲隱痛:即便你父王下獄,禁軍清繳睿王府,你也還是愿意信姜羨余? 前世任逍遙就知道姜羨余比自己樣貌出眾,哪怕自己使了英雄救美的計策,但還是擔心明雅看上姜羨余而不是他。即便后來與明雅心意相通,知道明雅只把姜羨余當哥哥,但偶爾還是會吃醋兩人的無話不談。 就連成婚前,不得已告訴她自己戶籍上那個難以啟齒的本名,她也轉(zhuǎn)頭就當做笑話告訴了姜羨余。 前世成婚那晚,她也愿意信任姜羨余,而不愿跟他走。 任逍遙握緊了拳頭,視線緊緊地盯著明雅。 那你又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答案?李明雅抬眸看向他。 任逍遙愣住,一時答不上話來。 李明雅:我承認,初次見面是你救了我。但后來在揚州,你說與我有緣,看我的眼神卻不像初識,而是透過我尋找別人的影子。你說與我有緣,是因為我長得像你的故人對嗎? 并非如此!任逍遙情急之下去抓她的手,明雅卻抽手避開。 從方才到現(xiàn)在,你看我的眼神一直小心翼翼,甚至滿含歉意,試問面對一個被綁來的人質(zhì),有必要如此做戲嗎?李明雅理智冷靜地質(zhì)問,倘若真心有愧,你就不會將我綁來了。 并非如此。任逍遙還是抓住了她的手,目光懇切地看著她,我我只是只是鐘情于你,卻不得不以這種方式將你救出來,怕你怨我。 李明雅沉默看著他,又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忽然道:你負了那個人,對嗎? 我沒有! 任逍遙疾聲否認,又猛然僵住,對上了李明雅看穿一切的眼神。 李明雅用力掙開他的手,不論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我都不是你負過的那個人。無論是追悔還是歉意,只對那個人有意義。你在這里同我做戲,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任逍遙如遭到當頭棒喝,卑劣心思赤.裸地攤開。 是啊,他的追悔和歉意,只對前世的明雅有意義。今生的明雅,眼里壓根沒有他。 你就那么喜歡徐靖?任逍遙眼眸泛紅,死死盯著她,就算他害死你父王,你依舊喜歡他? 不關(guān)你的事!李明雅猛地別開臉,眼淚卻滾滾而落。 任逍遙只覺滿目刺痛,心中的妒意和怒火高漲,攥緊了藏在袖中的瓷瓶起身,宣布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會帶你離開。 李明雅剛想開口就被他點住周身xue道和啞xue,只能屈膝坐在床上看著他離開屋子。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心底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是擔心父王身陷囹圄,還是懊惱于自己竟然從來不知他篡權(quán)奪位的野心? 是委屈小余哥欺騙她,還是傷心于失去這個如兄如友的哥哥? 是怨恨徐靖狠心絕情,還是后悔交付真心于他? 咔嗒 無聲落淚的李明雅忽然聽見窗邊傳來一聲輕響。 她所處的位置上看不到窗邊的位置,只看到地上投下一個人影。 來人一身夜行衣,看到她眼前一亮,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拉下黑色面罩,露出一張李明雅熟悉的臉。 郡主,我是徐河。 李明雅自然認得徐河徐府的下人,自幼跟著徐靖一塊習武,是徐靖的心腹,替徐靖給她送過信。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徐河,動了動唇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徐河發(fā)覺,上前給她解開xue道。 你怎么會來?徐靖呢?李明雅壓低聲音問。 不瞞郡主,少爺一直讓我跟在您身邊保護。昨日聽說您身體不適,不能參加宮宴,更是叮囑我留在睿王府照看。后來睿王府私兵出動,我意識到不對報信給少爺,才發(fā)現(xiàn)宮內(nèi)竟然發(fā)生了宮變。等我趕回來,就發(fā)現(xiàn)您被人帶走了。 萬幸還沒走遠,讓我一路跟到了這里。 說著徐河警惕地看了一眼門外,郡主勿怪,那人武藝在我之上,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悄悄潛進來救您。不過您放心,我已經(jīng)傳信給了少爺,他很快就到了。 李明雅紅著眼睛聽他說完,忽然問:他抓了我父王? 徐河表情一滯:少爺他只是君命難違,今早聽說您失蹤,立刻滿京城找您。 李明雅欲言又止,卻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來不及反應,房門就被一腳踹開 第八十三章 今生:塵埃落定天涯是你,故里是你, 姜羨余和謝承原本想敲開一戶人家打探消息,誰知竟瞥見一個黑影潛入巷尾一戶人家。 姜羨余立刻和謝承交換了一個眼神,隱匿氣息跟了上去。 還未靠近就聞見一股苦澀的藥味,接著就看見那黑衣人貓著腰翻進了東側(cè)廂房。 姜羨余和謝承打了個手勢,準備潛到東廂房房頂看看。 就在這時,西側(cè)廂房里,準備換面具的任逍遙聽見屋頂異響,動作立時一頓,扭頭直奔東廂房,一腳踹開了房門。 只見屋里竟然多出一個黑衣男子,而李明雅已被解開xue道,一見他就躲到黑衣男子身后。 任逍遙臉上頓時陰云密布。他想也不想,閃身上前攻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迅速接招,迫使任逍遙與李明雅拉開距離。 郡主快走! 明雅尋到機會立刻朝門口跑去。 站??!任逍遙一掌擊中黑衣男子胸口,轉(zhuǎn)身追向李明雅。黑衣男子喉中溢出一口腥甜,卻依舊朝任逍遙撲去,鎖住他的脖頸。 任逍遙擰住他的手腕,背身一摔將黑衣男子摔到小桌上,桌子頓時四分五裂,茶具應聲而碎。 李明雅在巨響中順利沖出房門,迎面卻撞上一人。 明雅一愣,抬頭看清眼前人,立刻紅著眼睛撲進對方懷里:小余哥! 沒事了沒事了。姜羨余拍著她的背安慰,身旁謝承已經(jīng)闖進廂房,旋身橫腿踹向踩住黑衣男子胸口的任逍遙。 任逍遙側(cè)身一避,同門外的姜羨余對上視線,訝異于地方這么快找來。 他知道自己前世將永安巷的住址告訴過姜羨余,但其實巷尾這間院子才是他真正的落腳處。原以為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姜羨余即使找到永安巷第十三戶也只會落空,沒想到他還是找了過來。 如今他不僅帶不走明雅,還將義父置于險地任逍遙避開謝承的攻擊,不欲與他纏斗,沒想到謝承卻步步緊逼,殺意逼人,似乎下定決心要置他于死地。 謝承的確攢著一腔怒火同任逍遙清算,哪怕手中沒有武器,下手也毫不遲疑。 但廂房里施展不開,謝承還是與他戰(zhàn)到了室外。負傷的徐河也追了出來。 姜羨余轉(zhuǎn)頭問明雅:你認得這個黑衣人? 明雅忍住淚點頭:他是徐靖的人。 姜羨余點了點頭,上前將徐河拽出戰(zhàn)場,丟下一句看好明雅,轉(zhuǎn)頭和謝承聯(lián)手攻向任逍遙。 他同謝承擁有多年的默契,不用言語就能讓任逍遙腹背受敵,應接不暇。 很快任逍遙就被姜羨余橫腿掃中腹部,飛出去撞到墻上,嘔出一口鮮血。 明雅低聲驚呼,嚇得躲到徐河身后。 任逍遙知道自己負隅頑抗的狼狽模樣嚇到了她,羞惱地啐了一口血沫,起身再次攻向姜羨余。 忽然,一直寂靜無聲的正房突然飛出一支短箭,直直射向姜羨余。 小心! 謝承率先察覺破空之聲,旋身一腳踢飛短箭,同時接下任逍遙撲向姜羨余的攻擊。 姜羨余一怔,轉(zhuǎn)頭看向正房。 明雅想起謝彥成的話,低聲提醒:里邊好像是他義父。 義父? 姜羨余前世從未聽任逍遙提過他還有個義父,但這種時候能讓任逍遙帶在身邊一塊逃亡的,必定是對他很重要的人。 但躲在屋里放冷箭,著實讓姜羨余不齒。 姜羨余見謝承對戰(zhàn)任逍遙應付得來,沒再插手,轉(zhuǎn)而警惕提防正房里的冷箭。 他倒要看看對方還能在里面躲多久。 就在此時,小院的大門猛地破開,胡子拉碴、神色憔悴的徐靖帶著京畿衛(wèi)出現(xiàn)在門口。 明雅! 明雅看見他眼睛一紅,淚水瞬間模糊視線。徐靖沖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來得正好!姜羨余見跟在徐靖身后的京畿衛(wèi)加入戰(zhàn)局圍困任逍遙,自個兒立刻抬腳上前踹開正房房門。 開門的瞬間屋里又射出一支短箭,姜羨余側(cè)身驚險避開:讓開! 攬著明雅安慰的徐靖瞳孔一縮,抱著她旋身一踢,將短箭踢飛。 再回身看向屋內(nèi),只見一位瘦弱的中年男子坐在木質(zhì)輪椅上,胳膊上的袖箭夾對準了姜羨余,面白無血色,神色卻有幾分陰狠。 徐靖回頭在明雅額頭上親了一下,將她推到心腹身后:護好她。 自己則朝正房靠近。 姜羨余站在門邊打量屋里病弱的男子,問:任逍遙義父? 任夙繃著臉看他,從齒縫中擠出一句:江家后人? 姜羨余意外挑眉,沒想到任逍遙的義父也能一眼猜中他的身世。 但他并不認得對方,又不想因此處于下風,于是反問:任逍遙拼死為忠王賣命,是因為你? 任夙不答,看向他身后。 徐靖來到門邊,盯著任夙瞧了好一會兒,忽然問:蘇將軍后人? 任夙瞳孔一震,對準姜羨余的發(fā)箭口偏了方向。 蘇將軍?姜羨余問。 文清二年,蘇壬武將軍因通敵叛國被斬,九族皆誅。徐靖看向任夙,您應該是蘇將軍次子吧,當時逃往北夷那位。 任夙也根據(jù)徐靖的樣貌和官府猜到他的身份,放下胳膊譏諷一笑:還要多謝當年徐御史放我一馬。 姜羨余蹙眉:冤案? 徐靖點頭:太子被廢,其中一個原因便是審案不清,冤枉了蘇將軍。 至于當時是有意還是受人蒙蔽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