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坐姿不太端正，有點懶散的樣子，思考的時候喜歡轉(zhuǎn)筆，寫字的習慣是拉長最后一筆。

    很快，她們走過窗口，面前變成一片墻壁，宋嘉茉收回目光。

    拿完東西回去，走到熟悉的位置，她又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

    見陳賜沒有發(fā)現(xiàn)她，不知怎么地，就挺高興，悄悄抿起嘴角。

    她從小就是很迷信的。

    高興的時候不敢太大聲，怕驚擾到了誰，怕這好不容易從上天指縫里施舍出來的快樂，很快就會被發(fā)現(xiàn)、被收回。

    對陳賜也是這樣。

    他們心照不宣地互不提起，從不過問對方到底屬于什么位置，也不會確定一些真的很想確定的東西。

    她知道，陳賜也怕。

    于是維持著現(xiàn)有關(guān)系的平衡，不敢輕易打破，不敢確認那三個字，生怕在天平上多加一筆，這平衡就會被打翻。

    他們踩著刀刃，不敢跳舞，不敢出聲。

    上最后一節(jié)課之前，有人過來送卷子，宋嘉茉聽著議論聲覺得不太對勁，抬頭一看，是陳賜。

    他校服平整，肩線流暢，放下卷子，笑看她一眼。

    宋嘉茉脊背僵硬，忍不住輕輕縮起脖子。

    ……不會吧。

    難道他知道，她今天去看他了嗎？

    但陳賜沒有解決她的疑惑，就像她看他那樣，他也只是過來看她一眼，隨后離開。

    放學之后，宋嘉茉要等陳賜，因此在位置上寫題，但坐了一會兒，她發(fā)現(xiàn)尹冰露也沒有走。

    宋嘉茉：“你還不走??？”

    “等等，”尹冰露說，“這文馬上看到最精彩的部分了，看完我再走?！?/br>
    “有這么好看？”

    尹冰露：“那當然了，這本是偽骨科，你知道偽骨科的精髓在哪里嗎？”

    宋嘉茉哽了一下：“在哪？”

    但是尹冰露沒回答，大概是專心看小說，沒空回復(fù)她的提問。

    宋嘉茉把手機開機，想問一下陳賜下午的事情，思前想后，不知道怎么地，就發(fā)了一句——

    【哥哥?！?/br>
    沒一會兒，他的消息回過來，她甚至能猜到他臉上的表情。

    陳賜：【怎么了，meimei？】

    打字不好解釋，宋嘉茉按下語音鍵，正要開口的時候，尹冰露似是終于忙完，湊過來回答剛才那個話題。

    她神秘地說：“白天叫meimei，晚上meimei叫。”

    這話來得震撼，宋嘉茉被嚇得手指一松。

    語音不偏不倚地錄住這一句，發(fā)了出去。

    第44章 第四十四步

    誤發(fā)消息, 宋嘉茉大腦短路，想做點什么補救一下——

    結(jié)果手指伸過去，無預(yù)兆地一抖, 又點開了那條語音。

    尹冰露曖昧的聲音，在教室里三百六十度環(huán)繞：

    “白天叫meimei, 晚上meimei叫——”

    像一把冰錐, 猛地鑿開宋嘉茉的大腦。

    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 身體已經(jīng)率先開始自救, 長按語音條，點擊了撤回。

    過了幾秒, 她回過神來, 扶住額頭。

    撤也不對, 不撤也不對。

    她語調(diào)凄慘：“我這幾天都撤回多少東西了，他肯定覺得我總在發(fā)些亂七八糟的……”

    尹冰露不是很明白：“為什么非要撤回？哥哥不喜歡嗎？”

    “……”

    晚上回家時, 走進公園，宋嘉茉才敢開始確認。

    “那個，”她輕咳兩聲, “我撤回的那個消息, 你看到了沒有？”

    陳賜：“哪個？”

    很好，她松了口氣, 看來是沒聽到。

    走到上次被撞下巴的雕塑旁邊, 宋嘉茉背對著靠了上去, 打算換個話題。

    結(jié)果她剛抬頭，面前就驀地一黑。

    暗影里，陳賜傾下身來，漫不經(jīng)意地湊到她耳邊，低聲問：

    “白天叫meimei, 晚上meimei叫？”

    “……”

    “…………”

    救……

    尹冰露……我殺了你……

    宋嘉茉其實已經(jīng)開始瞳孔地震了，但還是竭力維持著鎮(zhèn)定，輕咳一聲，裝作很理性地道：“對、對，就是這個，這個它……是我發(fā)錯了，我朋友瞎說的，你不要管?！?/br>
    他意味深長地應(yīng)了聲，但半晌之后，舌尖又抵出來些笑意：“是因為這個，才突然叫我哥哥？”

    “……”

    我不是說了跟我沒關(guān)系嗎！

    “真的跟我沒關(guān)系，”小姑娘臉都憋紅了，非常努力地解釋，“我那時候是想跟你說別的，不小心把她說的話錄進去了?！?/br>
    他挑了挑眉，欣賞了會兒她的表情，這才直起身來。

    只是眼睫輕垂，隱約能看出一絲，遺憾的味道。

    他嘖了聲：“我還以為是你喜歡?！?/br>
    “……”

    你在遺憾什么啊？？？

    宋嘉茉禁不住為自己平反：“我為什么會喜歡這種東西？”

    “不喜歡么，”他松了松肩膀，“多刺激啊?！?/br>
    未幾，少年又轉(zhuǎn)過臉來，朝她淺淺一揚眉：“是吧，meimei？”

    “……”

    救命啊你不要再叫了！

    今天是由尹冰露引發(fā)的一樁血案。

    宋嘉茉一路上都變得沉默許多，生怕自己一開口，陳賜就又要叫她meimei。

    走到家門口，她正想說分開進去的事兒，陳賜又開口了。

    “meimei，怎么不開門？”

    她深呼吸一口，努力壓制，將話題調(diào)入正軌。

    “今天你先回去吧，過會兒我再進去，裝作在和尹冰露打電話，大伯就不會問了?！?/br>
    少年慢條斯理：“一個人把meimei放在外面，哥哥多不放心?！?/br>
    “妹你個頭！”宋嘉茉終于忍不住去踹他，“你腦子就只有這種垃圾廢料是不是！你再叫！”

    他舔了下唇角，俯身湊近了些，笑道：“meimei？”

    她顱骨都要被喊炸了。

    宋嘉茉正要伸手，身后突然傳來道聲音：“在干什么？”

    她靈魂停擺一秒，幾乎是片刻之間，后背涌出冷汗。

    宋嘉茉轉(zhuǎn)頭去看，但整個人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陳賜將她扶住。

    她想了想，又很生氣地推開他：“有意思沒意思？開玩笑也沒個底線嗎？我等你一起放學，不就想讓你明天幫我打掃衛(wèi)生嗎？你不想做就算了，還反諷我嬌弱，至于嗎？”

    陳賜微微頓了下，很快，他眨了下眼睛，收斂起情緒。

    宋嘉茉偏過頭，有些疲憊：“不吵了，大伯，我進去了。”

    很快，她快速拉開門，消失在走道里。

    回到房間之后，宋嘉茉的心臟還在怦怦跳個不停，花了半小時才緩過來。

    家里已經(jīng)安靜了。

    翻過手機，她點開微信，但又不好直接問他，怕他跟大伯待在一起。

    于是宋嘉茉雙擊他的頭像，拍了拍他。

    很快，陳賜也拍了拍她。

    通過多年的默契，宋嘉茉明白了，這是安全的意思。

    不加冰：【怎么樣？】

    陳賜：【演技不錯?！?/br>
    看來是沒什么問題，她稍稍松了口氣，只見很快，陳賜的下一條消息跟了過來：【應(yīng)該不會給我戴綠帽子的時候演技也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