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梓笙前世割裂靈魂本源的時候割得很粗糙，幾乎是一刀切，說切記憶就切記憶，說切情感就切情感，完全不留余地，導(dǎo)致現(xiàn)在她年紀(jì)小靈魂不穩(wěn)定的時候就會頭疼。

    而且隨著能記住的記憶增加，她的記憶會愈發(fā)混亂。

    當(dāng)然，鬼王不覺得當(dāng)時就算溫梓笙讓無極仙山動手會有什么不同，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說不定比他都瘋。

    都是瘋子，干嘛比誰更瘋呢？

    鬼王看著溫梓笙，總覺得這孩子挺可愛，明明曾經(jīng)他看贗品不是現(xiàn)在的感覺。

    思忖許久，鬼王覺得肯定是他沒見著長玥仙子這個正品太久，所以才覺得一個贗品都眉清目秀。

    算起來，他真的很久沒見過長玥仙子了，從長玥仙子與他們這些人都起了沖突開始，他們其實(shí)再也沒見過云子生，無極仙山也不會讓他們見面。

    所以他看到溫梓笙與云子生一模一樣的臉時才想用冥婚綁架溫梓笙，哪怕是在鬼界里當(dāng)個花瓶都好。

    可惜當(dāng)時溫梓笙醒來得太早了，而且想跟長玥仙子似的逃跑。

    鬼王受不了這樣的場景，將溫梓笙打了個半死。

    他慢慢走過去，在溫梓笙旁邊坐下，摸摸小孩兒的頭，嘆息：“真可憐的孩子，以后你就住在這吧，記住你的名字，你叫溫梓笙，是一個……替代品?！?/br>
    ——

    溫梓笙不知道自己何時開了智，也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起突然就能留存記憶了，但是最早，她覺得應(yīng)該是記得自己的名字。

    鬼王說，她的名字叫溫梓笙，是一個替代品，因?yàn)樗粋€仙子長得像。

    可是那個仙子不喜歡鬼王，所以他帶她回來了，他希望能經(jīng)常看到那個仙子的臉，唯一可惜的是，溫梓笙越長大越不像那位仙子了。

    長到九歲過了大歲生辰之后，溫梓笙就覺得鬼王肯定在說謊。

    證據(jù)就是，她不夠好看。

    聽孟婆說，那位長玥仙子可是六界難得一見的美人，天地失色那種。

    她的臉只算清秀，就算是長歪了，曾經(jīng)的小孩模樣肯定依舊不算美到到天地失色，所以，鬼王一定是說謊。

    不過這點(diǎn)小謊言溫梓笙不會放在心上，誰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像閻君藏著一個不給人見的傀儡夫人，以及孟婆那永遠(yuǎn)找不到的丈夫。

    大家都有秘密，鬼王有，就不稀奇。

    溫梓笙帶著滿船的曼珠沙華從忘川過，誰需要就送上來一些東西或者銀錢，跟她換一朵花。

    忘川住著很多走不了的魂，他們固執(zhí)又悲哀，不放過自己就走不了，困在河底千年萬年，有一朵花就很開心。

    曾經(jīng)溫梓笙不會下奈何橋做這些的，她更喜歡陪著孟婆分孟婆湯，奈何年紀(jì)大了些總有點(diǎn)想買的東西，那就需要銀錢，加上曼珠沙華不是永遠(yuǎn)都開，溫梓笙就想著采鬼王的花出來賣。

    反正他滿院子都是。

    船慢慢飄著，溫梓笙每天只帶固定的數(shù)目出來，賣完就回去。

    這一日，遇見了陪傀儡夫人出來游玩的閻君。

    溫梓笙曾經(jīng)見過這夫人一次，她真的是傀儡，一顰一笑都在閻君的掌控里，她看起來在笑，笑意從來不達(dá)眼底。

    如果不開心，閻君再愛她都像切膚之痛。

    看著目光痛苦的傀儡夫人，溫梓笙飄過的時候問：“夫人，要一朵花嗎？”

    閻君半是哭泣半是悲憫的臉對著溫梓笙有些陰陽怪氣地說：“小崽子這是把那老不死的院子都拔禿了？”

    溫梓笙覺得閻君這鬼很讓人討厭，因?yàn)樗看卧诳芊蛉诉@受了氣就想讓別人也不高興，有時候氣大了，不能對傀儡夫人動手，就來找鬼王打架。

    到底是人家的地盤，溫梓笙有禮貌地回答：“鬼王說我可以采他的花，而且我沒有拔禿他的院子，所以，你們要買一朵嗎？”

    閻君大概是想哄傀儡夫人開心，掏錢買了一朵，放到傀儡夫人手里，傀儡夫人大概想丟掉的，看到溫梓笙的目光，到底還是握在了手里。

    溫梓笙不知道傀儡夫人這算不算喜歡這朵花，她搞不明白這些情情愛愛，忘川底下那些說等愛人等了幾百年都沒來的，她更不懂。

    孟婆說，她靈魂缺了一點(diǎn)，此生無情，不明白很正常。

    她想，如果愛情就是躺到忘川底等一個不歸人，那她寧可不懂。

    船上的花賣完了，溫梓笙原路返回，看時間還早，就到奈何橋邊幫孟婆打孟婆湯，順便聽她講她那個不回來的丈夫。

    “他是個很好的人啊，很喜歡老婆子我的，他長得好，就是……命不好，早夭，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見過他的靈魂來了……”

    孟婆絮絮叨叨地說，說了一遍又一遍。

    路過的鬼差笑孟婆，讓她別等了，她丈夫說不定已經(jīng)成仙飛升，再也不會來了。

    “他不回來是他的事，老婆子我愿意等是我的事，不等他，我還能如何？”孟婆說這話看起來不太難過。

    溫梓笙默默幫她分孟婆湯，故事她已經(jīng)聽了很多年了，基本倒背如流，忘川底下許多鬼的故事她也都記得，越聽，她越覺得愛情真不是個東西。

    從孟婆那回來，溫梓笙乘船回到了鬼王的地盤，在那，她總算放松下來，躺在船里任由忘川送她回家。

    紙扎的小女孩兒突然從忘川河面出現(xiàn)，拉拉溫梓笙的裙擺：“阿笙阿笙，王回來了，問你在哪兒呢?！?/br>
    溫梓笙坐起身，算了算日子：“他怎么今日回來？”

    鬼王經(jīng)常去無極仙山看長玥仙子云子生，雖然每次都見不到，他依舊會去，一次就三年，最近一次回來是為了給溫梓笙過九歲的大歲生辰。

    過完生辰就走了，下一次回來，應(yīng)該是三年后。

    紙扎小女孩兒不知道，她就是來送溫梓笙回去的。

    回到那個小院子，溫梓笙下船，有小鬼幫忙拴住小船，同時告訴溫梓笙該去哪里找鬼王。

    溫梓笙熟門熟路地走到大廳，一般鬼王都在那里處理許多公事，如果要見她的話，他不會在大廳里留屬下。

    推開大廳的門，門內(nèi)果然只有鬼王一人。

    “你這次回來得好早?！睖罔黧弦贿呎f一邊往里走。

    鬼王收回看著問道蘭花的眼神，看向走進(jìn)來的溫梓笙，道：“瑤池有仙會，我想帶你去看看，問一下有沒有哪位仙君愿意收你。”

    聞言，溫梓笙腳步一頓：“什么意思？”

    “你是凡人，命格又不好，頂多百年壽命，我覺得你挺好的，但我的修煉方式不適合你，得為你選另外一個師父?！惫硗踅忉尩?。

    他總是在無極仙山，每次回來溫梓笙都長大一些，隨著時間過去，他心中莫名覺得自己對溫梓笙有所虧欠。

    這次他去無極仙山又遇見了妖帝，他隱晦地說了一下溫梓笙的情況，不過沒說這就是那個贗品，問對方是否需要補(bǔ)償。

    那個面白心黑的妖帝嘲笑了他很久，說如果不想結(jié)緣，趁早送走吧。

    就算是一件東西，用久了都舍不得，何況人？

    妖帝那混蛋還說：“鬼王，你不會是看上你撿回來的小孩了吧？如果你真的心悅她，你還來無極仙山，就有些過分了，子生可受不了這種折辱。”

    鬼王驚覺，他似乎確實(shí)過了，他可以不管其他人，但長玥仙子的尊嚴(yán)他不能不管，那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如何能受這種折辱？

    隨后妖帝就讓他趕緊將人送走，送哪兒都行，如果他覺得虧欠，不如名義上就說為她找個師父。

    只要新師父對她好，她反而應(yīng)該對鬼王感恩戴德。

    于是，鬼王又轉(zhuǎn)回了鬼界，準(zhǔn)備帶著溫梓笙一塊去天界看看，就算溫梓笙資質(zhì)不行，對方看在他的面子，也不會虧待溫梓笙。

    溫梓笙聽著鬼王的話，心中沒什么感覺，只說：“你決定就好，什么時候出發(fā)？”

    鬼王看溫梓笙毫無觸動的樣子，心中那股煩躁又上來了。

    為什么溫梓笙總是沒有反應(yīng)？

    有時候鬼王自己看著都覺得累，溫梓笙像一個木偶，比閻君家的傀儡夫人還傀儡，那傀儡夫人至少有情緒悲喜，溫梓笙沒有。

    不是不知道溫梓笙割了靈魂本源給長玥仙子的事，可她當(dāng)時明明那么抗拒將靈魂本源給長玥仙子。

    理由還是可笑的云生，最后還不是給了出去？

    既然隨意割舍，那又怎么會這么清晰地割掉了所有情感？甚至情緒都剝奪了？

    鬼王陰惻惻地盯著溫梓笙許久，發(fā)現(xiàn)她真的不會怕也沒什么反應(yīng)后放棄了：“算了，跟一個傻子較什么勁……”

    第二日，鬼王帶著打扮一番的溫梓笙離開了鬼界。

    要去天界，小鬼們特地為溫梓笙選了一身白色的衣裙，還梳了可愛的雙髻，系上有毛茸茸白球的發(fā)帶，戴上手鐲和環(huán)佩，看起來就像哪個仙門世家的小千金。

    鬼王牽著溫梓笙的手，一步步離開了鬼界，考慮到溫梓笙的身份，沒有從無極仙山和昆侖過，換道去天界，如果可以，他希望先直接將人塞給溫梓笙的師父。

    第十七章 拜師

    天際有仙山，山上有仙門。

    偌大天界不是只有一座無極仙山，其他仙山雖說沒有無極仙山出的天之驕子多，也是很好的仙門。

    鬼王在與長玥仙子相遇前從未想過來天界，他連魔界都不去，畢竟靈魂受傷，常年都在修補(bǔ)魂魄。

    后來長玥仙子與他相交，才漸漸來天界走動。

    當(dāng)然，沒什么人歡迎他來就是了，應(yīng)該說，妖魔鬼三位尊主，就妖帝還算受歡迎。

    許多年下來，加上鬼王沒少找無極仙山麻煩，修為低的自然不愿意跟鬼王對上，他想為溫梓笙尋一個師父應(yīng)當(dāng)還算簡單。

    想著溫梓笙前世在無極仙山那情況，鬼王覺得去哪都不能送去無極仙山，好歹是養(yǎng)了幾年的小崽子，可不能送去給人欺負(fù)咯。

    閻君想欺負(fù)溫梓笙都得看他面子呢。

    看了一會兒，鬼王低頭問溫梓笙：“小孩兒，你想選哪兒？”

    溫梓笙抬頭看看他，又看向漂浮在空中的一座座仙山，猶豫了一下，指了一座紅色的仙山：“就那個吧?！?/br>
    仙山都是一座主山和散開的諸多附屬小仙山，那片紅色的，尤其像鬼界的彼岸花。

    鬼王順著溫梓笙的手指過去，挑了挑眉：“你確定？”

    一般看到鬼王露出這個玩味的神色，溫梓笙就知道他想搞事情，鎮(zhèn)定問：“那座仙山有什么不對？”

    “沒什么不對，那是煉丹的仙門世家，你靈魂就剩這么點(diǎn)，去了也沒法煉丹會一直是外門弟子而已?！惫硗醯故怯行┫肴訙罔黧线^去看看那群藥瘋子能不能治好溫梓笙。

    溫梓笙聽罷，皺皺小鼻子：“其實(shí)我不知道我要學(xué)什么，要不我回地府跟孟婆學(xué)做孟婆湯吧？”

    “……”鬼王一時間不知道說啥好，“你是凡人，總不能一直待在地府的，受鬼氣影響，你下輩子能不能投胎不知道，來仙界找個師父，至少可以讓你安穩(wěn)活到壽終正寢?！?/br>
    這確實(shí)是實(shí)話，溫梓笙靈魂本就殘缺，年紀(jì)小的時候在地府跑來跑去還無所謂，隨著她年紀(jì)增長，就必須離開地府。

    除非她有抵抗地府鬼氣的修為。

    溫梓笙對于自己的情況不說全部了解，多少心中有點(diǎn)底。

    地府那群賊多嘴又閑的鬼經(jīng)?？吹剿驼f她的靈魂殘缺得他們都不忍心吃，讓她趕緊跑，鬼王看起來可不像是個會保護(h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