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恩，你終于回來了。”

    他堅持叫我的中文名字，卻發(fā)不準(zhǔn)第四音，聽起來全是平掉。

    我一個閃身躲過他的熊抱，淡淡地一點頭：“嗯?！?/br>
    納撒尼爾對我的冷漠習(xí)以為常，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難以到手的才具有挑戰(zhàn)性。

    我心底始終認(rèn)為他有輕微的受虐傾向。

    納撒尼爾熱情地攬住我的肩膀：“今天的派對是我主辦的，你一定得來！”

    “不來，”我拉下他的胳膊，“我見完教授就走。”

    納撒尼爾半天沒有被拒絕的窘迫，眼珠往下一轉(zhuǎn)，笑著問我：“你的作業(yè)，我可以看看嗎？”

    我猶豫了一下，遞給他。

    納撒尼爾起先非常欣喜地接過去，然而翻開兩頁之后，面色愈發(fā)陰沉。

    最終，他的語氣難掩憤怒：“你和他做過了？”

    住在穆皓炎家中的那幾天，我畫了無數(shù)張他的裸體，即使作為當(dāng)局者，我自己看也能看出畫者對模特軀體的著迷。

    和人體練習(xí)不同，這一幅幅的畫中充滿了我的現(xiàn)實與幻想。

    更別說納撒尼爾看我作畫看了整整兩年，如何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別。

    沒什么好羞于承認(rèn)的，我點點頭，收起畫冊，稱贊道：“他很棒?！?/br>
    納撒尼爾的面部肌rou抽了抽，那雙明亮的藍(lán)眼睛如一汪深泉，浸滿了憂傷：“我以為你是無性戀才對我置之不理，既然你能接受男性，為什么不肯給我一個機(jī)會？”

    他模樣十分可憐，但我并不同情。

    我的感情有限，穆皓炎已是意料之外，我不想再為其他事情傷神。

    我看著納撒尼爾憂郁的眼睛說：“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br>
    納撒尼爾靜默了一瞬，握住我的手腕說：“請讓我見見他，我想親眼看看那個得到你青睞的男人。”

    周圍已經(jīng)有不少人看了過來，我半點不想在異國他鄉(xiāng)上演八點檔，敷衍了一句“如果有機(jī)會”，就匆忙甩開他的手，朝主樓走去。

    我聽到身后傳來他人安慰納撒尼爾的聲音，他追了我兩年，轟轟烈烈，院里無人不知。我最初希望穆皓炎做模特也不過是看中了他俊朗的外表，想以此擺脫納撒尼爾的糾纏。

    但是后來，我們之間的糾葛不斷加深。

    我開始想要扒開他完美的外衣，想利用他吸引母親的注意，想……

    想讓他成為我的人。

    是我想太多了嗎？

    我的教授還很年輕，不過四十，他看了兩眼畫冊就放了下來，雙手交疊在紙面上笑著看我。

    “你看起來有點無精打采?！?/br>
    “不，我很好?！?/br>
    “是嗎，”教授又翻了一頁，“你的線條里充滿了迷茫?！?/br>
    我懷疑他需要提前佩戴老花鏡了。

    就連納撒尼爾都瞧出了畫中的性暗示，我的教授竟然在說“迷?！边@種文藝的詞匯。

    我的臉上必定寫滿了不信服，教授嘴角的笑容擴(kuò)大了幾許。

    “你是該休息一段時間，”他朝我一眨眼，“以便早日找到屬于你的喬治?！?/br>
    我無語片刻，最后只得說聲“謝謝”。

    教授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不用客氣，我壓了納撒尼爾追不到你，賺了不少錢?！?/br>
    我：“……”

    “哈哈，”教授大笑兩聲，“走吧，走向你的春天?！?/br>
    我心情復(fù)雜地離開辦公室，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今年的春天來得遲了些。

    手機(jī)里面依舊沒有穆皓炎的信息，他說到做到，不主動聯(lián)系我，只等我去找他。

    我早就發(fā)現(xiàn)我們的關(guān)系看似由我主導(dǎo)，實則一直順著他的步調(diào)來，我甚至主動道過謙。

    他親口答應(yīng)過我懲罰已經(jīng)結(jié)束，此時的冷暴力又算什么。

    握緊手機(jī)，重新塞回口袋里，我大踏步往前走。

    自從父親的某一任情人試圖勾引我之后，我就搬到了學(xué)校附近的聯(lián)排別墅。

    冷戰(zhàn)的第一個夜晚，我將失眠的原因歸咎于時差，連續(xù)失眠三個晚上后我喪氣的發(fā)現(xiàn)，我認(rèn)床了，準(zhǔn)確的說，我在短短的一周時間里習(xí)慣了另一個人的熱量。

    我習(xí)慣了入睡前半個小時被穆皓炎擁在懷里沒完沒了的聊天，習(xí)慣了半夜被他的擁抱熱醒再拳打腳踢地把他推到床的另一側(cè)，習(xí)慣了早晨第一件事就是他薄荷味的親吻。

    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我索性起床走到廚房為自己倒了杯水喝。

    這個時候我聽到了屋外的喧嘩聲，幾句大舌頭的英文間雜著我的名字，緊接著一樓的燈亮了，管家急匆匆地走到門口試圖打發(fā)走不知哪來的醉漢。

    他們大約僵持了五分多鐘，在管家亮搶之前，我走下了樓。

    “讓他進(jìn)來吧?！?/br>
    管家聞言側(cè)開了身，納撒尼爾反倒站在門口不動了。

    他失魂落魄的像一只被人拋棄在路邊的狗狗，滿身酒氣，手里晃著一個不知從哪搶來的套著粉色水鉆KITTY殼的手機(jī)。

    “你的男人就是他嗎？”

    他的手指笨拙地去戳手機(jī)屏幕，幾次都戳歪了，好不容易觸碰到屏幕，靜止的畫面霎時流動起來。

    那是一個我和穆皓炎的剪輯視頻，經(jīng)過剪輯師巧妙的“移花接木”，不少我們與蕊蕊的互動變成了彼此之間的一來一往。

    就算聽不懂中文，也不妨礙解讀視頻中的信息，我直勾勾的露骨眼神加上穆皓炎寵溺的微笑，仍誰看了都會以為我們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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