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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射進(jìn)窗戶里的陽光變得微弱了。 地上那一團(tuán)團(tuán)黑色的陰影,像無邊無際的灰暗河流在我內(nèi)心堆積。我越來越害怕??诟缮嘣?。很想喝水。 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傳出的“細(xì)細(xì)碎碎”的聲音。像老鼠在啃咬食物。 我不想坐以待斃,可又無能為力。意志在慢慢消沉。 為什么沒人聽我解釋? 為什么沒有人愿意相信我? 想起五歲時因為爸爸的去世,我和mama流落街頭。 想起幼年時因為mama加晚班,家里只有我一個人。我會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來抵抗黑暗的恐懼。 想起第一次出遠(yuǎn)門,就被偷光了錢財… 想起曾被同學(xué)嘲笑不會說普通話… … 這種時候,我不該回憶那些不好的事情。總得想辦法讓自己開心起來。 如果劉海雯站在我面前,我肯定會把她大卸八塊,來發(fā)泄自己的怨恨。 可是恨著,恨著竟覺得不那么恨了。 原來恨也會變得麻木。 此刻的我只想出去,呼吸外界的空氣。 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難熬。 或許畫畫可以打發(fā)時間。 我從廢棄的紙堆里找出幾張空白紙,翻箱倒柜的找可以用的筆。 終于在不易察覺的角落里找到一個鉛筆頭。 可是我想畫什么呢? 美麗的花,或者翠綠的葉子。街上熱鬧的人群,平地而起的高樓大廈,一望無際的麥田,水波蕩漾的湖面,愛哭的孩子,奔跑的牛羊… 可是此刻的我不想畫這些畫。 我閉上眼睛,大腦閃現(xiàn)著一副畫面。 一片藍(lán)色的森林。 在我夢里出現(xiàn)的那座森林,藍(lán)色的葉子,藍(lán)的詭異。 我經(jīng)常做夢,可那些夢在我醒來時,早忘的一干二凈了。為什么唯獨對于這個夢始終記憶深刻。 我決定將這片藍(lán)色的森林畫下來。 就在我動手準(zhǔn)備畫畫的時候。突然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連忙站起來,將耳朵貼在門上認(rèn)真傾聽。 當(dāng)確定是腳步聲時,別提有多激動了。 是來放我出去的嗎?反正不管不顧了。我拼命拍打著那扇門。 “咣當(dāng)咣當(dāng)”的聲音在寂寥的空間里格外刺耳。 “有人嗎?有人嗎?”我大聲叫喊。 那人的腳步遠(yuǎn)了,又近了。 終于在門前站定。 “我好渴,可以給我點水喝嗎?”我哀求道。 “被關(guān)的滋味怎么樣?”我聽出是劉海雯聲音。 “那包茶葉是你動的手腳,對不對?” “是不是又怎樣?反正這個鍋你背定了。”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知道昨天來面試的人是什么人嗎?” “我怎么知道?” “是林氏集□□來的?!?/br> 我終于明白她為什么會讓我去了。 “為了給林氏一個下馬威。不讓他們的人進(jìn)入廠部工作。你們就設(shè)計讓那些面試者拉肚子生病,而我恰巧成為被你挑選去完成這個任務(wù)的人。得罪林氏,今后別想有立足之地。你這是完全不給我留后路。” “或許你求我,我會考慮放你出去?!?/br> “打死我也不會求你?!?/br> “讓你低頭很難嗎?”她冷笑起來。大概從來沒遇到像我這樣頑固不化的人。 “殺雞給猴看,殺的多了,猴也會麻木的?!蔽一貞?yīng)道。 “那你想一直呆在這里?” “我相信正義雖然會遲到但不會不到。劉海雯,你成功的將今天變成了我一生最難忘的日子。但有句話我想問你,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你真的會快樂嗎?你一遍遍的宣揚(yáng)自己的優(yōu)越感,難道你的內(nèi)心就不殘缺嗎?表面看起來完美,你就真的完美嗎?” “你…你…” 她永遠(yuǎn)說不過我。又或許我真的說到了她的痛處。 她并沒有想象中強(qiáng)大。簡單的幾句話就能讓她方寸大亂。 她氣的走開了。 我明明有機(jī)會出去的。如果我愿意討好她。被關(guān)了這么長時間,竟然是她第一個來看我。 也許她本來懷著想放我出去的決定,只要我愿意向她服軟,她找個臺階下,滿足一下虛榮心… 但是我沒有。 她或許并沒有那樣壞。 只是因為被寵溺的太厲害。忘了怎樣友好的與人相處。 當(dāng)她遇到了渾身是刺的我時,就想拔掉我身上那些尖銳的刺。 可是她忘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會聽她的話,去迎合她的脾氣。甘愿拔掉身上的那些刺。 四周又恢復(fù)了平靜。我想將那副畫畫完。 我重新坐在用紙張堆成的“椅子”上。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沉寂下來。 當(dāng)畫的順利時,我竟然哼起了小曲。 “誰在里面?”門外突然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可能是畫畫太投入了。我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過了一會兒。 “有人嗎?”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他試著拍了拍門。 因為是陌生的聲音。我也有點害怕。 “你……你…是誰?”我有點膽怯的問道。 同時將身體慢慢靠近那扇門。 “你是誰?”那人問道。 我和他在玩過家家嗎?一直不停的相互問著對方“你是誰?” “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我在告訴你,我是誰?”我充滿戒備。 “好吧?!睂Ψ椒路鸷懿磺樵傅臉幼?。 “我叫林木節(jié),你叫什么名字?” 林木節(jié)。我在心里重復(fù)這三個字。這么多木,命里缺木嗎? “我叫黃珈藍(lán)?!?/br> “你怎么會在里面?”那個自稱是林木節(jié)的人試圖打開那扇門,貌似費了好大力氣都沒有起效。 想起被關(guān)在這里的原因,就是一部血淚史。 我要不要向這個陌生人說出自己所受的委屈,而他會不會相信我呢。 “喂,林木節(jié),你是叫林木節(jié)嗎?” 站在門外的人“嗯”了一聲。 “你也是這里的工人吧??赡苣悴徽J(rèn)識我。我來這里上班,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蔽业恼Z氣變得失落。 上班不到半個月就被關(guān)到雜物室面壁思過了,黃珈藍(lán)啊,黃珈藍(lán),你怎么好意思說出口。我在心里嘲諷道。 “你是被關(guān)在這里了?還是自己不小心鎖在里面了!” 他語氣真誠,讓我心里一暖。應(yīng)該不是壞人。 “我被關(guān)在這里了?!?/br> “他們?yōu)槭裁搓P(guān)你?” “我說給你聽,你會相信我嗎?” 對方考慮了一會兒。 “你說說看?!?/br> “你肯定不會相信我。”我有點生氣了。 “你沒說怎么知道我不會相信你。” “這里的人都不相信我?!?/br> “所以你以為我和他們一樣。既然這樣,那你就一個人繼續(xù)呆在里面吧。也許里面的溫度還沒有把你的大腦烘烤的清醒。” 說著,還真的響起了腳步聲。 “喂,喂,別走,別走,別走。好…好…好…好…我說,我說?!蔽颐械?。 “你們女人就是夠麻煩?!彼÷暠г沟馈5€是被我聽見了。 “我們女人怎么了?沒有我們女人,有你們男人嗎?” “還有力氣和我吵,我看你待在里面的時間不夠長。” 不想和他嘴貧,我言歸正傳。將事情發(fā)生的來龍去脈和他說了一遍。 講那一天劉海雯如何帶我去幫她招待面試的人,如何泡茶,如何放置茶葉,而且強(qiáng)調(diào)那包茶葉從我進(jìn)去,除了用來泡茶外都沒有帶出那個面試區(qū)域。 “我真的沒有貪污那些茶葉,而且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用過期的茶葉去冒充好茶葉,萬一吃壞了肚子,鬧出人命,我可擔(dān)待不起?!?/br> “你說我怎么這么命苦?打工賺點錢容易嗎,差點把我的命搭進(jìn)去…” “我告訴你,其實我是藝術(shù)學(xué)院的一名學(xué)生。因為我媽生病了,我才來到這里打暑假工?!?/br> “就想掙點學(xué)費,卻惹來這么大禍端,還有那個劉海雯,她就是看我不順眼,我呢,也不是存心想和她對著干?!?/br> “我手機(jī)也沒電了,mama肯定在家里急壞了…” …… 我嘰里咕嚕說了那么說,他怎么沒有半點反應(yīng)。連勸慰的話都不會說。不會人已經(jīng)走了吧。 正當(dāng)我迷惑的時候。 他開口道,那怎么證明你是藝術(shù)學(xué)院的一名學(xué)生?如果你能證明,我就相信你。 我的證件什么的都在家里。而且手機(jī)還沒電。 他完全是不信任我的節(jié)奏。 這個空間,只有我和他兩個人。我連他長什么樣都不知道。而且我要怎么向他證明我是那里的學(xué)生。 就在我東張西望,手足無措間。我看到了那幅畫。 我久久凝望那幅畫,突然,靈機(jī)一動。 “我會畫畫?!蔽艺f。 “你會畫畫?” “是。我學(xué)的就是畫畫?!?/br> “我說我會畫畫,你信嗎?” 這個人,明顯是不相信我的話。 像賭氣似的,我將自己畫好的畫拿在手里,雖然沒有顏料上色,但我還是萬分滿意。 那樹葉,枝干簡直栩栩如生。 “這是我剛畫好的一幅畫,你不相信,就拿去看?!?/br> 我說著,就把那張畫紙從門縫里塞給了他。 “畫的什么?”他問。 “藍(lán)色森林,不過我還沒有上色。”我一臉興奮,期待著他的夸獎。 “藍(lán)色森林?”他哈哈大笑。 “笑什么?” “你的畫,我根本看不懂?!?/br> 竟然看不懂我畫的畫?是不是眼瞎? 這可是我畫的最好的一副畫了。 “請問這位林木節(jié)先生,你聽外面的鳥叫聲好聽嗎?” “好聽啊?!?/br> “可是你聽得懂鳥語嗎?” “這是一碼事嗎?” “我畫的是抽象畫。不是一般人能看的懂的。就像悅耳的鳥叫聲一樣,已經(jīng)超越了我們的感官系統(tǒng)…”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