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向來不會打擊徒弟的積極性，就像從前她師父總是支持她一般，于是她拍拍徒弟的腦袋，“沒事沒事，你就別瞎擔(dān)心啦，你說得對，結(jié)契是個好辦法！我這就去妖國看看妖王生得俊俏不俊俏，配不配和我結(jié)契，你這是什么表情？妖王還不夠優(yōu)質(zhì)嗎？別挑好不好？”

    謝清歡更加苦悶。

    從十殿閻羅離開后，江念看了眼旁邊香風(fēng)陣陣的無邊風(fēng)月，想看看盛瓊花在這里還習(xí)不習(xí)慣不，就掉轉(zhuǎn)方向，走了過去。一踏入無邊風(fēng)月的地界，她就聽到陣陣笙歌，遠處高樓躍下兩道人影，朝她飛來。

    慕曦兒依舊黏人且甜：“師尊！”

    她注意到江念來時方向，撅起嘴，“師尊回到宗門，居然不先來看我?！?/br>
    而盛瓊花跟在慕曦兒身后，好奇地望著江念。

    江念這時不是用的霸地身體，盛瓊花自然不認識她。

    慕曦兒拉著盛瓊花熱情介紹，“你看，這就是我?guī)熥?，我們七……宗門的宗主?！?/br>
    盛瓊花有些緊張，“宗主好。”

    江念朝她笑了笑，“你在這里可還習(xí)慣？”

    盛瓊花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像是喝醉一般，露出醺醺然的笑：“習(xí)慣、太習(xí)慣了，快活、太快活了！這兒的jiejiemeimei哥哥弟弟個個都是人才，長得漂亮，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呆在這里的！”

    江念一聽這話，就放了心。

    盛瓊花想起介紹自己來快樂的霸地，問：“宗主，初道友她現(xiàn)在還好嗎？”

    江念：“她很好。”

    盛瓊花點點頭，對上慕曦兒鼓勵的眼神，捏著衣角，鼓起勇氣問：“宗、宗主，你們這里還收人嗎？”

    江念：“你不是九華山的弟子嗎？”

    盛瓊花連忙搖頭，“我只是掛在那里啦，反正九華山也收了我家一座礦山才收的我。現(xiàn)在我覺得待在這里更快活，學(xué)到的東西也更多，我出一座礦山當學(xué)費，宗主可以讓我留下嗎？”

    江念定定看她，笑道：“你知道這兒是哪嗎？”

    盛瓊花：“是哪里不重要，主要是能學(xué)到東西?！?/br>
    江念：“七殺宗?！?/br>
    盛瓊花：“嗷嗷七殺宗……七殺宗！”

    她驟然瞪大眼睛，往后退了幾步，看了眼身后美人如云的繡樓，心頭最擔(dān)心居然不是自己身在魔宗，而是——

    她擰緊眉，糾結(jié)地問：“那學(xué)費要翻倍嗎？”

    第41章 保護我們

    盛瓊花家里有錢有勢, 并不像其他拜入九華山的少年般，對天下第一仙門抱有某種虔誠的信仰。她家給了九華山一座靈石礦山，換來一個進去學(xué)東西的機會, 說來說去, 交易而已。

    所以現(xiàn)在她腦中想的首先是, 七殺宗名氣這么大，學(xué)費不會加倍吧？

    在聽到江念笑著表示不用后, 盛瓊花揚眉一笑，莞爾：“那可太好了！”

    慕曦兒對這位有錢的小富婆也很喜歡, 拉著江念的手，撒嬌道：“師尊, 讓曦兒收她做徒弟好不好？”

    江念摸摸慕曦兒的頭，“你喜歡就好，這點小事不必問我。不過，”她抬眸看向少女，“加入七殺宗，能和家里人交代？”

    盛瓊花咬了下唇, 總算記起自己好歹算個仙二代, 而七殺宗是公認的魔修之首。她為難地想了想，最后依舊很樂觀地說：“沒關(guān)系！反正我想做的事, 他們又攔不住我！而且……”

    她猶豫片刻，說道：“我從前總聽說人說七殺宗無惡不作，說起風(fēng)月道，也總不屑, 可是我在繡樓、在七殺宗這些日子, 沒有見什么爐鼎, 沒有看到什么殺人取丹殺人奪寶, 也就一開始見到的鬼修滲人了些。”

    不過她依舊對陸鳴的顏值表示肯定：“但他也長得很好看！”

    “好像七殺宗也沒有傳說那樣可怕?！笔偦ㄏ胫F(xiàn)在仙門形勢穩(wěn)定，背靠七殺宗這座大山，說不定以后自己繼承家業(yè)做生意的時候，有七殺宗的保護，比九華山要好許多。

    如果魔尊開口要求，她想，學(xué)費翻倍其實也問題不大。

    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向九華山與自己父母交代。

    慕曦兒好奇問：“瓊花，你這么容易就答應(yīng)啦？你不在意仙魔之別？”

    盛瓊花想了片刻，說道：“我聽說上古時代的魔族，是真正的異族，非我族類，嗜血啖rou，人們害怕它們，才把它們稱作魔?？墒?，現(xiàn)在仙門的魔，明明和我們一樣都是修士，為什么要被冠以魔的稱號？”

    她從前聽掌門講課，掌門說世間大道三千，各有所長。

    然而如今七殺宗與九華門，只是修的道不同，為何一個要自詡為仙，一個卻要污名以魔。

    她注定想不明白，腦中一團亂麻。

    慕曦兒松開江念，柔若無骨的手攀上少女的肩膀，紅唇漾起微笑，“那還不簡單，因為他們害怕我們。你來這里以后，就會覺得世上沒有比七殺宗更好的了?！?/br>
    盛瓊花早就樂不思九華山，連連點頭。

    能每天看美人，能一邊看美人一邊修為蹭蹭漲，不用苦修不用打架，世上哪有這么快活的事！她被打開新世界的大門，終于找到學(xué)習(xí)的樂趣，心想，就算是學(xué)費翻倍，也一定要留在七殺宗。

    學(xué)費翻倍不翻倍無所謂，主要是能學(xué)到東西。

    只是，該怎么和長輩說起這件事？

    七殺宗名聲在外，可惜名聲不怎么好……和九華山一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想離開九華山，轉(zhuǎn)投七殺宗，總不是件容易的事，縱她不在意，父母長輩也不可能不阻擾。

    江念看出她心中憂慮，笑道：“不用擔(dān)心，三個月后你去登仙集，我們的分校在那邊等你。”

    盛瓊花：“分校？？”

    慕曦兒茫然：“什么分校？分校是什么？”

    江念咳咳，“恩，分宗，總之，三個月后去登仙集等著就是了。”

    登仙集是一場招生盛會，各個小宗門都會在那里開設(shè)招生攤點，在九華山和其他大宗門落選的少年們，會選擇來到登仙集挑選宗門。不過這里聚集的都是小門小派，上不了臺面。

    江念眼前掠過一幕景象。

    白胡子小老頭扛著黃色幡旗，坐在登仙集角落大聲攬客，喊了半天，依舊門庭冷落。人來人往的登仙集，無人在意這個叫七好的小宗門。旁邊少年專注練劍，而小女孩坐在小馬扎上，雙手撐著臉，黑溜溜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來往人群看，腦袋上翠色的發(fā)簪流蘇晃蕩，折射溫暖陽光。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隨即囑咐盛瓊花先回到九華山，把事情處理一下，替她圓圓謊。

    盛瓊花欣然答應(yīng)。

    又等幾日，江念將事情安排得差不多，準備再次回到九華山。

    裴翦繼續(xù)出去游歷，尋找機緣，說要給她準備一個大雷。

    離開前，江念把宗門的一些事務(wù)交給幾個徒弟，不放心叮囑幾句，她不怕七殺宗有人造反，就怕陸鳴和幾只二哈把家給拆了。

    最后，猶豫片刻，江念再次來到渡故峰。

    謝清歡正垂眸看書，黑發(fā)垂在青衣上，蒼白指尖劃過泛黃紙頁。

    薄薄天光透過窗楹，窗臺有一盆獨占春，花色純白，暈出淡粉。

    江念悄無聲息走近，往下瞥了眼，是本有關(guān)蜃獸的書。她心中嘆口氣，想，小徒弟還真把這虛無縹緲的東西當真了嗎？蜃獸可是幾千年都沒人見過的物種，都不能說是瀕危了，怕早就滅絕了。

    謝清歡聽到聲音，抬頭朝她笑了一下，“蜃獸擅長隱匿蹤跡，也許并非沒人看見，而是人們就算見到，也不能察覺。世上一定還有蜃獸余脈殘存，這次去妖國，我們正好可以去一探究竟?！?/br>
    江念：“你要和我一起去？”

    謝清歡微怔，把古籍放在窗臺，“師尊不帶我去嗎？”

    江念注意到他臉色依舊蒼白，神色有些憔悴，大概這幾天都在翻看古籍，沒有聽話好好養(yǎng)傷。本來她覺得徒弟跟自己出去跑兩趟，大概能折騰掉半條命，現(xiàn)在一看，留他在七殺宗接受師兄師姐愛的教育，說不定下次見面，徒弟墳頭草就幾米高了。

    謝清歡以為她要獨自離開，靜默一會，慢慢垂下眸，努力思索如何才能不被丟下。半晌，他開口道：“我知道幾首清心的曲譜，妖國兇險，心術(shù)不正者眾多，聽說妖王擅長幻境，且狡猾兇狠，并非適合結(jié)契的好妖?！?/br>
    他飛快抬眸看了江念一眼，又低下眼睛，小心建議：“師尊不如，帶著我吧？”他很認真地保證：“我一定認真做鳥，再也不擅自變成人了?！?/br>
    江念坐下來，掏出琵琶，“我就是為這個來的，上次你的那什么曲，教我一下?！?/br>
    那曲子可以驅(qū)除她心中的殺意，清心拂塵，抑制心魔。

    她便想著，自己學(xué)會以后，再中幻境就不愁走不出來了，而且好歹霸地也是一個背負琵琶的音修，成天掄著琵琶砸人，好像也不是個事。

    唉，穿越之前，她也是想抱著琵琶做仙氣飄飄的小仙女的啊。

    謝清歡接過琵琶，勾住弦，耐心教導(dǎo)江念。

    蒼白手指拂過，清靈的琵琶聲泠泠淌出。

    他的聲音輕而緩，一邊彈一邊講述細節(jié)，說了幾次后，見江念似未得其法，便讓江念抱著琵琶，按住她的手指，教她彈奏這首上古曲調(diào)。

    兩人離得極近，宛若相擁，然而一個認真教，一個認真學(xué)，心無旁騖，不覺日色已暮。

    古調(diào)復(fù)雜曲折，江念學(xué)了半天，覺得當個小仙女可真拓麻難。

    謝清歡鼓勵她，“師尊，試一試？”

    江念一勾手指，把琴弦拉斷了。

    江念：……

    毀滅吧！

    謝清歡耐心將弦換好，再次把琵琶遞過去，“師尊，你可以的。”

    江念仔細想想他教的曲調(diào)，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手指拂過絲弦。

    琵琶聲滾滾，謝清歡聽得面色微變，微微睜大眼睛。這是首上古的清音雅樂，可以清心靜氣，可是江念彈出來的……也不能說哪里不對，就是莫名的氣貫長虹，有種異常的氣質(zhì)。

    穿透力極強的聲音就像百十串鞭炮對著謝清歡的耳朵噼里啪啦，震得他頭皮發(fā)麻。

    他驚訝地看著江念懷中的琵琶，不明白琵琶怎么能發(fā)出這樣的聲音。

    摧枯拉朽，橫掃萬物，讓人無比酸爽。

    江念：“我把琵琶彈出了電音耶！你說我剛剛有地方彈錯嗎？”

    謝清歡仍被電音震得恍惚，雙眸失神，沒聽見她說什么。

    江念抿了抿嘴角，“你覺得怎么樣？”

    謝清歡回神，看著江念，心想，能彈出這樣氣貫長虹的聲音是他師尊天賦異凜。形式是怎么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清心靜氣，治療心魔。

    于是他問：“師尊彈完一曲，可有覺得心平氣和？”

    江念：“我覺得燥起來了?！?/br>
    甚至想抱著琵琶原地蹦個迪。

    她嘆口氣，認命地說：“算了，還是帶你過去吧?！鳖D了頓，又道：“不是我不懂琵琶，是你不懂搖滾！”

    這個狗賊的修真界，只講究仙氣飄飄，容不下一個放縱不羈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