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好看不許種田 第99節(jié)
只因這位二代瘋帽子的作品,似乎更偏向于意識流,頗有一種‘我老子想要寫什么就寫什么,想到哪我就寫到哪’的隨意。 但排除這種隨性外…… 其內(nèi)容還是令人駭然的。 當(dāng)一些人看到副標(biāo)題時,下意識就是一驚:“什么,國王死了?” 可下一刻,他們又會遺憾地意識到——啊,是預(yù)言呀! 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又是一個愕然——什么?竟然有人敢預(yù)言國王的死亡? 于是,懷揣著緊張、激動又急切的心情…… 他們飛快地翻開小冊子,如饑似渴地看起來: [在國王一病不起,命懸一線的時候……] [和普通人將死一樣,夜晚照常流逝,太陽照常升起,世界上并沒有什么奇異的變化。] [王后緊緊地握著國王的手,溫柔地安慰:“陛下,整個王國都回蕩著祈愿和嘆息,大家都在盼著您能快點兒痊愈?!盷 [然而,真的有人會這樣期盼嗎?] [無數(shù)民眾神色黯然地低著頭,在作坊和田地中當(dāng)牛做馬;含辛茹苦卻始終得不到應(yīng)有回報的勞苦大眾正在垂頭喪氣、無措迷茫地找不到方向;病得奄奄一息,卻被扔到街角自生自滅的乞丐心灰意冷……他們真的會期盼國王的痊愈嗎?] [不,不會。] [他們只會木然地回答:“也許下一個國王不會更好,但也不會更壞?!盷 接下來,這位瘋帽子二代還詳詳細細地寫了一番疾病給國王帶來的痛苦。 什么“舌頭上長了厚重的黃色舌苔”“兩只眼睛深陷成了黑洞”“渾身長滿了毒瘤”“狼狽地躺在自己的嘔吐物之中”等等。 然后,在所有人誤以為這是一篇詛咒的時候,該作者的思路又十分清奇地轉(zhuǎn)向了奇幻方向: [死神把將死國王的五臟六腑抓到了掌心中,含笑稱了稱——可憐的人間君王?。∽屛铱纯茨愦松惺裁闯删桶?!裝修宮殿、與美女共舞、狩獵幾百只動物、收受臣子們給予的賄賂……] 二代瘋帽子完全不同于一代瘋帽子,壓根不講什么理論,仿佛單純就是寫一篇神話故事。 他先借死神之口稱量一位國王生前的成就,又用一種譏諷的語氣,歷數(shù)理查德國王日常的種種享樂行為,來表示——這是一個壓根沒辦過什么正事、也沒為這個國家和這個國家的人民做出丁點兒貢獻的國王。 于是, [死神說:煉獄、或者地獄就在你的身后,只是……] [既然你從來沒有慷慨救助過自己的子民,那么,他們也將不會為你流一滴眼淚。] [既然你從來沒有對痛苦的人民有一絲憐憫,那么,那些凍餓而死的幽靈們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你靈魂的價值和存在意義甚至不如世間的一顆石子,一片落葉。] [你的rou體正是謬誤的化身,是不成功的流產(chǎn)。] [比起人,你更像是披了一層人皮的無恥怪獸。] [吞噬人民勞動的果實,殺死人民頭腦中的希望,又將美麗的女人強搶到你陰暗骯臟的洞xue中欺辱……] [但死亡終會帶走你。] [華麗的宮殿必將土崩瓦解,王室的輝煌不過浮生一夢。] [你生前擁有的一切都是虛無縹緲的空中樓閣!] [耐心側(cè)耳傾聽——當(dāng)它轟然倒塌時,必會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除了這一篇預(yù)言書外…… 還有一則童話。 杰米在氣憤之下,攻擊力大抵暴漲三倍。、 不僅公然暗示國王會死后,還把安徒生的《皇帝的新裝》改編了《國王的新裝》。 在這個故事中,更是直接指名道姓了。 騙子依舊是騙子; 但皇帝卻變成了理查德國王。 派去看騙子做衣服的大臣也因此有了名字——德萊塞爾大人、朱迪安、以及那位薩菲爾伯爵。 順便一提,為了不暴露自己,他狠狠心,給自己加了個戲,寫自己也跟在德萊塞爾大人身后去看騙子了,還專門給他倆這對便宜父子設(shè)計了一段“父親,你看那衣服多漂亮啊”,“沒錯,從未見過這么美的衣服”這樣胡說八道的對話。 及至到了結(jié)尾部分,為了貼合當(dāng)前現(xiàn)實。 便不再是孩子指出真相,而是人民一起遞上請愿書,告訴國王,那是騙子,衣服根本不存在。 一如現(xiàn)實中發(fā)生的那樣,故事里的理查德國王也將遞上請愿書的人逮捕、下獄。 于是,這位故事里的國王便自欺欺人地赤裸起身子,被人圍觀著,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街道。 這本小冊子寫完后,像原來一樣,也被送往了反抗軍駐王城的據(jù)點。 杰米此時還沒有太強的責(zé)任心,頗有一種‘管殺不管埋,只自己罵爽了就行’的作風(fēng),所以也沒去管后續(xù)的事情。 然而,按照以往的慣例,收到瘋帽子老師的小冊子后,反抗軍駐王城據(jù)點的人往往會派人將其送往反抗軍的上層領(lǐng)導(dǎo)人手中。 但這一次,先是看到作者名那里竟然不是瘋帽子了,而是什么瘋帽子二代;接著,內(nèi)容也不同于以往的理論干貨,又是死神,又是童話的,瞎扯淡之余,卻又妙趣橫生,外加將國王從生到死地罵了一遍…… 總得來說,這樣的內(nèi)容根本沒法兒同瘋帽子老師的真知灼見相比。 但怎么說呢? 殺傷力不大,可侮辱性極強?。?/br> 只要想一想國王看到這個小冊子后的表情…… 那些據(jù)點的反抗軍成員們就都有些想笑了。 于是,他們當(dāng)即決定——奇文共賞! 一方面照舊派人將原冊送往反抗軍領(lǐng)導(dǎo)人們那邊,另一方面卻偷偷印了四、五十份,悄悄地散播到了王城之中…… 因此,幾天后,理查德國王的案桌上自然也多了這么一個玩意兒。 國王陛下一向不露聲色的臉上難得地閃過一抹怒容,認為這不亞于被人當(dāng)面辱罵,實是一場奇恥大辱! 在這個瘋帽子二代的對照下,竟覺得那個瘋帽子都不算什么了!真正可恨、可殺之人應(yīng)是這個二代瘋帽子啊! “這么長的時間,還沒查出這個人的身份嗎?” 他將德萊塞爾大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壓抑著怒火地問。 德萊塞爾大人不禁為難地用袖子抹了抹額角的汗水,臉上還流露出了一種難堪的神色:“是的,陛下。但請再給我一些時間……” “也許?!崩聿榈聡醮驍嗨f:“也許再給你一些時間會有用,但也有可能沒用?!?/br> 然后,他拿一種冷酷的目光將在場所有人都掃了一遍…… 德萊塞爾大人繼續(xù)低著頭。 盡管他這次純粹是飛來橫禍,抓捕犯人這活兒本不歸他管。可國王開口讓他做,他只能去做。做不到,也只能接受所有的指責(zé)。 亨利公爵心里可能有些幸災(zāi)樂禍。 但他并不敢在王兄面前表露出來,就做出一副同仇敵愾的憤怒模樣。 薩菲爾伯爵一如既往地低調(diào)。 他刻意地后退幾步,又側(cè)著身子,巧妙地將自己隱藏在朱迪安和德萊塞爾大人的身后。 至于朱迪安…… 他的心情是最復(fù)雜的,本來蠢蠢欲動地想代替德萊塞爾大人出去抓人的。 畢竟,在他看來,這個抓人也是可以斂財?shù)暮貌钍隆?/br> 及至看到國王震怒,一副必須找到瘋帽子二代報仇、泄憤的樣子,他就退縮了。 只因僅憑一個筆名去找人這事…… 他顯然也是沒什么把握的。 最后,就是真瘋帽子 瘋帽子二代的杰米。 他的狀態(tài)很穩(wěn)定,一直都是事不關(guān)己的平靜:你找瘋帽子和瘋帽子二代,同我路易斯有什么關(guān)系? 于是,理查德國王的目光掃過這些人后,最終還是停駐在了倒霉的德萊塞爾大人的臉上,輕輕地說:“正如你們以前說得那樣,我總是待一些人太寬恕,才使得他們忘記了尊卑……” 所有人都維持著畢恭畢敬的姿態(tài),認真傾聽。 但理查德國王卻并不想多說下去了。 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冷笑,平靜地吩咐:“所有在請愿書上簽名的人,死刑;觀閱和傳播瘋帽子和瘋帽子二代作品的人,死刑……” 杰米臉色一變,不由愕然抬頭。 這樣的命令一下,是要死很多人的。 然而,理查德國王卻根本沒有體會到他的阻止之意,見他抬頭,還朝他微點了一下頭,就走出去了。 杰米呆呆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及至那身影都消失了,目光依舊沒有收回來。 ——觀閱和傳播瘋帽子和瘋帽子二代作品的人,死刑! 突然之間,杰米幾乎要為此后悔了:“是我錯了嗎?是我又做錯了嗎?是我不該寫那些東西嗎?” 第68章 一輛木板大車被一匹劣馬拉著,慢慢從街道上駛過,趕車位置上坐著一位專門的收尸人。 他穿著一身黑色喪服,面上神色大約是同死人打交道太久后,被同化了的木然和冷漠。 在他的身后,是足足半車的尸體,全都橫七豎八、不怎么講究地堆疊在那里,頭、手、腿、身子什么的玩意兒,全都胡亂交疊著擺放,以至于有一具被歪斜放著的老人尸體因為過分顛簸的路況,半邊身子像斷了一樣,被倒掛在了車板外,露出一張滿布老年斑又死不瞑目的臉。 杰米不經(jīng)意望過去時,剛好同那尸體沒有閉合的雙眼對上,嚇得打了個寒噤。 “……他在質(zhì)問我呢!他在質(zhì)問我呢!他一定是在問我,你為什么還活著?” 他不禁這么迷信地想著,臉色一時難看得有些嚇人,又稍稍壓低了帽檐,神色憂傷地目送著那輛尸車,吱嘎吱嘎地行遠。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么這些人都死了,偏偏我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