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郁棠逗笑，慈愛地說道：“福真所嫁之人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我也沒有什么舍不得。若是留在這宮里磋磨了一生，我才舍不得?！?/br>
    一旁的太子妃也點點頭，手扶在肚子上說道：“母后說的是，宮里看似繁花似錦，卻不知暗藏多少隱秘的殺機(jī)。在牧家，她至少會快活些。”

    好在人都在外殿，不然這話叫人聽了去，也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來了。

    皇后看著太子妃的肚子，陡然想起郁棠的長嫂，關(guān)切的問道：“依稀記得阿瑤那孩子是不是快要生了？”

    郁棠點點頭：“是，已然安排好了，恰好就是這幾日了?！?/br>
    皇后若有所思地說道：“為人母了，就有軟肋了?！?/br>
    郁棠聽得心思有些沉重，她知皇后娘娘這些年都不太容易。除卻寵妃，還有帝王心，偏偏她身子不太好，這些東西讓她疲于應(yīng)對。眼見著太子和福真都陸續(xù)成親，她如今才稍微好過一些吧。

    郁棠想，或許天下為人母的女子，皆是如此的。

    ——

    當(dāng)夜，郁棠回府的時候，陸黎還未歸。他與大理寺卿牧嶼是好兄弟，自然也少不了去熱鬧的。

    郁棠卸了外衣，坐在狐裘墊著的美人靠上發(fā)愣。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像總是心口有些跳，像是要發(fā)生什么事兒一樣。

    “燕云，燕云……”郁棠喚得急，燕云忙匆匆走了進(jìn)來，面上還有些擔(dān)憂，郡主從未這樣緊急的叫過她。

    “郡主怎么了？”情急之下，燕云又叫出了從前的稱呼。

    郁棠也無心糾錯，只同她說道：“你派人回府去看看大嫂，我心里直跳，總是不太放心。”

    燕云點點頭：“婢子這就去，郡主莫要擔(dān)憂，下午方瓷才派人傳了話，說世子妃狀態(tài)很好，若是要生產(chǎn)了，也必會順利?！?/br>
    郁棠愈發(fā)心慌意亂，只點頭，就揮手讓燕云出去了。奉月剛剛也跟著進(jìn)來，見郁棠這般心慌的樣子，心里生出了一個念頭。

    “郡主，可否讓府醫(yī)來給您把把脈？怕您用了什么相克的食物。”奉月低聲說道。

    郁棠看了奉月一眼，奉月是從不會讓她cao心的，這會兒說這個她倒也沒什么可反駁的，只好應(yīng)了她，便讓人去請府醫(yī)。

    恰巧世子院的人去請府醫(yī)的時候遇上了陸黎，原本還有幾分醉意。等他聽到汀白說是世子院的人請府醫(yī)時，頓時清醒了不少，掙開汀白的手就往世子院跑。因著實在是有幾分醉意，還趔趄了一下，若不是舟南及時上前扶著，怕就要摔個狗吃屎。

    陸黎跑回來的時候，府醫(yī)都還沒開始給郁棠診脈，他一股腦兒沖進(jìn)來，嘴里還喊著‘阿棠’‘阿棠’的。

    郁棠聞到酒味兒就有些熏人，微微皺眉。陸黎即刻就止住了腳步，有些擔(dān)憂地看向郁棠：“阿棠，你怎么了？”

    郁棠搖搖頭，說道：“不過是有些心慌，叫府醫(yī)來看看以策萬全?！?/br>
    “可要我去請鶴山來？”陸黎下意識就說了這樣一句話，沒注意府醫(yī)在旁邊還咳嗽了一聲。

    郁棠見狀，只笑了笑，溫聲道：“不必這樣大驚小怪，你先去洗一洗，酒味熏得我頭暈?！?/br>
    陸黎聞言連連點頭，忙不迭就沖出去了。府醫(yī)姓楊，是跟著滇王夫婦多年的老人了，也是看著陸黎長大的，甚至小王爺?shù)男郧椋淮笤谝馑L(fēng)風(fēng)火火的樣子，當(dāng)下就準(zhǔn)備給郁棠看診了。

    府醫(yī)把了一會兒郁棠的脈搏，微微皺了皺眉，有些震驚地看向郁棠：“小王妃……”

    郁棠看向府醫(yī)，見他震驚，便收回了手，放下袖子，說道：“我自幼弱癥不足，不必見怪。”

    府醫(yī)點點頭，又詢問了郁棠今日吃了什么，奉月都一一說了，府醫(yī)說她身子沒什么大礙，許是憂思過重，需放開心懷，保持心情愉快。

    “您不用開藥嗎？”奉月不解，問道。

    府醫(yī)搖搖頭，已經(jīng)開始收拾醫(yī)箱，聽奉月這么問，便道：“是藥三分毒，小王妃尚且用不著吃藥?！?/br>
    “如此，多謝您，我送您出去?！狈钤滤土烁t(yī)出去。

    郁棠窩在狐裘里，已經(jīng)開春，她卻還是如此畏寒。她不自覺地摸上小腹，心里有些隱隱約約的期待。從前是她身子弱，可如今她已經(jīng)慢慢調(diào)理過來了，會不會……會不會這里也可以孕育一個小生命？

    這樣迷迷糊糊地想著，什么時候陸黎沐浴回來了都不知道。

    陸黎越過屏風(fēng)進(jìn)來，便見著美人臥在狐裘之中，巴掌大的小臉格外精致。像是睡著了，睡顏毫無防備，叫人看得心頭軟軟的。

    他腳步輕輕地走了過去，坐在郁棠身邊，看著她的睡顏也不說話。許是睡得不安穩(wěn)，郁棠瞇了一會兒，又轉(zhuǎn)醒來，看到陸黎，便伸手要抱。陸黎把人抱在懷里，貼臉試探了一下她的溫度，才稍稍放下心來。

    “剛剛洗過一邊了，可還熏著你？”陸黎輕聲問道。

    郁棠微微搖頭，只是有些依戀地窩在陸黎懷里，享受著他溫暖的懷抱。

    “剛剛差點嚇壞我了……”

    陸黎剛剛是真的被嚇著了，雖然他知道他的小阿棠身子不好，可事關(guān)郁棠，他就沒辦法冷靜下來。

    郁棠聽著他有些后怕的話，心里有些暖，“傻瓜，我不是已經(jīng)快要好了嗎？有什么好怕的。”

    陸黎沒說話，低頭親了親她，不管怎么說都好，他只有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沒事，他的一顆心才能放下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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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69】

    或許是有所預(yù)兆, 郁棠當(dāng)夜睡得并不安穩(wěn)，翻來覆去的。陸黎最后把人抱在懷里，小聲地哄著, 才把人哄睡著了。

    可到底是睡得淺, 故而在外頭敲門的時候, 她就已經(jīng)醒了，不等陸黎出聲, 她便先問了：“出了什么事？”

    燕云瞪了那小婢子一眼，心有無奈, 本想著她家郡主身子不適能好好休息，還特地親自守夜。卻不想來了個莽撞的婢子, 一下就把郡主給吵醒了。

    那婢子被燕云瞪了一眼也有些心虛，可神色有些著急，聽到里頭問話了，連忙小聲道：“世子妃正生產(chǎn)，有些不好，偏巧長公主這幾日頭疾犯了, 世子又還在從營里趕來的途中, 顧嬤嬤便讓婢子來滇王府請郡主，燕云jiejie, 您快去通報吧?！?/br>
    燕云聽了也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連忙敲了敲門，得了應(yīng)允便快步進(jìn)來，隔著屏風(fēng)把剛剛那小婢子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此刻郁棠已然披著衣裳起來了, 她看了陸黎一眼, 陸黎立刻道：“我與你一同去。”

    “燕云, 進(jìn)來幫小王妃更衣?！标懤钃P聲道, 又低頭親了郁棠額頭一下，溫聲道：“別怕，我去同娘說一聲就來，很快?！?/br>
    “嗯，好?！?nbsp;郁棠點點頭，此刻身著玄衣的青年就顯得格外可靠。

    陸黎帶著舟南往主院去了，郁棠心中著急，燕云便飛快地給郁棠梳了個頭，等她更好衣，陸黎又帶著人回來了，手中還拿著一個長盒子。郁棠根本不用看，都知道這是人參。

    “走吧?！?/br>
    陸黎替郁棠系上披風(fēng)、帶上冪籬之后，才攬著人走了。

    ——

    已是深夜，應(yīng)王府卻燈火通明。郁棠一行人還未及王府，已然瞧見這處亮如白日。

    郁棠夫婦一路直接去到了世子院，世子院被圍了個水泄不通，見郁棠來了才讓出了一條路來。

    府上如今也只有長公主和宋瑤，應(yīng)王已回北境，而郁璟郁旸兄弟，一個在虎賁營，一個在書院。算算日子，郁璟是要準(zhǔn)備回來的，可也沒想到恰巧就是今日。

    “母親呢？” 郁棠一進(jìn)世子院便瞧見了母親身邊的婢女，步履匆匆的問了一句。

    “長公主放心不下世子妃，在，在產(chǎn)房里?！?nbsp;婢女也是快要急哭了，長公主本就犯著頭疾，這婦人生產(chǎn)之事血腥得很，萬一哪個出了點事兒，都不好交代啊！

    郁棠拆下冪籬，皺著眉頭看了產(chǎn)房一眼，沉聲道：“可去請了太醫(yī)，又可曾派人去請過屠大夫和鶴山來？”

    “都請了，屠大夫那邊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太醫(yī)，太醫(yī)還沒到。” 婢子聽見郁棠的聲音沉穩(wěn)冷靜，連帶著自己也鎮(zhèn)定下來了：“方瓷，方瓷姑娘在里頭?！?/br>
    郁棠點點頭，抬腳就要往產(chǎn)房去，陸黎跟在她身后。走到產(chǎn)房門口時，她轉(zhuǎn)身對陸黎說道：“我進(jìn)去看看，你在外頭等我，一定要保住嫂子和孩子。”

    陸黎點頭，“去吧，這有我?！?/br>
    “可，可……郡主未生育過，怕是沖撞了……” 門口的嬤嬤還猶豫著不讓進(jìn)去，郁棠一個眼神過去，便縮瑟著退開了。

    產(chǎn)房里的情況比郁棠想得要好一點，只是她看大嫂宋瑤倒還好，反而是長公主的臉色實在是難看得很，若不是郁棠恰好上前去扶住她，怕是要暈過去了。

    “燕云，快，把母親扶出去，讓她去休息，請府醫(yī)給母親瞧瞧。”

    郁棠態(tài)度十分強(qiáng)勢，不容得長公主有半點拒絕，甚至是宋瑤也是希望長公主去休息的。燕云送長公主離開之后，郁棠便問了問宋瑤的情況，看著宋瑤臉色還算可以，心里也算放下一口氣來。

    方瓷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宋瑤身邊，宋瑤倒也并不害怕。她是清楚的，自己武將出身，身體底子比尋常人都要好上許多，這會兒還不到用力的時候呢。宋瑤其實倒也沒覺得多大回事，只是娘擔(dān)心她，硬是要來，才叫人放不下心。

    “阿棠……” 宋瑤深吸一口氣，看向郁棠：“幸好你來了?！?/br>
    郁棠微微搖頭，上前看了看宋瑤的狀態(tài)，微微笑道：“嗯，我來了，別怕?！?/br>
    宋瑤道：“等會兒你出去吧，產(chǎn)房腥臭，你身子弱，受不得沖……”

    “說什么胡話呢？” 郁棠皺眉，不悅地說道：“我在這才放心，當(dāng)務(wù)之急是你好好生產(chǎn)。別胡思亂想。方瓷和產(chǎn)婆都說了，你懷相好，生得會容易些。我會守在你身邊，以策萬全?！?/br>
    宋瑤正想說話呢，突然傳來一陣痛，她臉色一時煞白，原本握著郁棠的手不受控制地用上了力道。郁棠臉色微微一白，也還是讓她捏著，宋瑤還咬著牙松開了，抓住了床沿用力。

    奉月立刻上前把郁棠扶開，讓產(chǎn)婆和方瓷上前，一下就沒了她們倆站的地方。奉月見狀便帶著郁棠去了屏風(fēng)外頭。到底是血腥之事，不好叫郁棠瞧見。

    方瓷為了宋瑤這次生產(chǎn)特地同屠大夫請教過，也見了不少產(chǎn)婦生產(chǎn)了，說去經(jīng)驗她也不少了。這會兒做起來，也只有得心應(yīng)手的份兒。

    隔著屏風(fēng)，郁棠也沒怎么聽到宋瑤的叫聲，頗有些擔(dān)心，眉頭皺得死緊。奉月低聲道：“郡主放心吧，世子妃身體強(qiáng)……”

    “哇……”

    奉月話都沒說完，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郁棠神色一喜，隨即問道：“大嫂如何？”

    里頭傳來方瓷的聲音，說是世子妃狀態(tài)還不錯，是個小郎君。

    郁棠松了口氣，萬幸大嫂的生產(chǎn)順利，她心里懸著的不上不下的一口氣終于可以松開了。待穩(wěn)婆抱著孩子出來時，郁棠嘴角的笑意愈發(fā)燦爛了。

    “郡主要抱抱小郎君嗎？” 穩(wěn)婆一臉的笑意，顯然是高興壞了。王府接生，自然報酬也少不了。

    郁棠點點頭，想要上前，卻又停住了，想了想，道：“等會讓大哥來吧，大哥應(yīng)該就要到了?！?/br>
    穩(wěn)婆連連點頭，郁棠便也先走了出去。外頭正好郁璟已經(jīng)趕回來了，見著郁棠倒也不意外，只上前問她：“你大嫂如何？”

    郁棠微微一笑道：“脫了披風(fēng)，自己進(jìn)去瞧瞧，大嫂醒著?！?/br>
    郁璟感激地沖meimei點點頭，就要進(jìn)產(chǎn)房去，卻被身邊的婆子攔住，“產(chǎn)房污穢，世子怎么能入內(nèi)？”

    郁璟皺了皺眉，直接把人扯開了，直徑走了進(jìn)去。

    郁棠正要走，卻聽得那婆子低聲嘀咕了一句‘王府可真沒規(guī)矩’……

    她眼神一凜，冷然道：“議論主家，你又有什么規(guī)矩？給她三個月的月錢，趕出府去。”

    那婆子頓時就被嚇著了，連連想要磕頭求饒。郁棠看都不看，直接走下了臺階，奉月攔著人不讓靠近，立刻又有人來把那婆子拉下去了。

    雖然世子妃誕下麟兒是大喜，可郡主這一手卻叫眾人大氣兒都不敢喘。

    郁棠環(huán)視了一周，突然就冷了神色，“王府容不得亂嚼舌根子的人，素來是奴才不得妄議主家是非。今日王府大喜，月俸三倍，萬望諸位牢記本心。”

    “多謝郡主，恭喜世子世子妃?！?nbsp;眾人齊聲道。

    郁棠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然接近天明了，又看了看身邊的陸黎，他也陪著自己熬了快半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