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王說了，父王讓我不得伸張?！崩钯R辰悄然嘆一口氣：“父王約莫是怕捅出去了，禍及整個(gè)王府。眼下他催著大哥趕緊分家自立，應(yīng)當(dāng)就是因?yàn)檫@個(gè)緣故了?！?/br>
    聞言，寧竹衣的心微微一沉。

    這李慕之未免也太膽大，這種殺頭的大罪都敢犯。

    ……也對。從《扶搖棄妃》里來看，這個(gè)李慕之原本就是個(gè)心狠手辣，又偏偏被上天眷顧之人。要不然，如何能從一介庶子坐到攝政王的位置？

    “衣衣，你也別怕。有我在這兒，他也動不了你?！崩钯R辰安慰道。見她依舊滿面惆悵，他又從袖口里摸出個(gè)小匣子來，說：“你不是想要長公主那樣的珍珠簪子么？珍珠我找到了，就差給你打個(gè)發(fā)簪了?！?/br>
    說著，他將那小匣子打開。只見紅色的絲絨墊上，一顆飽滿的珍珠靜靜地躺著。這珍珠圓潤光滑，個(gè)頭有大拇指尖尖那么大，燦然生輝，竟比長公主發(fā)簪上的那顆還要大一點(diǎn)。

    “你哪兒弄來的？”寧竹衣微驚。

    “從父王那弄來的。我答應(yīng)父王，過幾日就去軍中當(dāng)個(gè)職，換到了這顆珍珠。”李賀辰的眼底有小小的得意：“這珍珠是南水貢上來的。像這顆這么大的，一共就沒幾顆。對了，昨天皇上不是給了大哥好大一筆賞賜？那些個(gè)御賜之物里，似乎就有一顆差不多的珠子。”

    不過，說到“賞賜”，李賀辰的眼底卻有微微的不屑。

    皇上會有那筆賞賜，自然是因?yàn)槔钅街白o(hù)駕有功”。但這樣的賞賜，誰敢受？王爺也明白這個(gè)道理，將賞賜全部送進(jìn)了李慕之的院子，指望著他分家時(shí)全都帶走，一點(diǎn)兒都不要留。

    寧竹衣接過裝有珍珠的小匣子，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這顆珍珠可真漂亮！當(dāng)真送我？”

    李賀辰又將扇子嘩地展開了，語氣瀟灑道：“送你咯。本世子從來說話算話。這點(diǎn)小東西，送就送了?！?/br>
    寧竹衣立刻露出笑容。她捧著這珍珠，看了又看，眼底像是有一團(tuán)暖融融的光，比窗外的梨花還動人些。她一邊看，一邊發(fā)自真心地喊道：“賀辰大哥，你對我可真好?。　?/br>
    寧竹衣與李賀辰商量好，這顆珍珠就留在她這，由她自己想做個(gè)什么樣的簪子好。兩人聊了一陣，李賀辰有事要忙，便離開了紅露居。

    過了晌午，寧竹衣想起今日還未練拳，便去附近的園子里打了一套。她雖然名義上“扭了腳”，但實(shí)際上那傷輕得很，稍養(yǎng)兩天就無礙了，現(xiàn)在她已是活蹦亂跳。

    回到屋子里的時(shí)候，門是虛掩的。山楂盯著門縫，詫異道：“怎么像是有人進(jìn)來過了？”說著，她便急匆匆進(jìn)門去檢查。

    屋內(nèi)一切如常，大金茶碗都好端端留在原地，唯有寧竹衣擺在桌上的那顆珍珠，似乎稍微換了個(gè)方向。本來匣子是朝北開的，如今卻是朝南開了。

    “誰??？擅自進(jìn)了小姐的屋子！”山楂憤憤不平道。

    “不會是世子吧？”寧竹衣第一反應(yīng)，便是李賀辰來過了。

    這事雖叫人摸不著頭緒，但她仔細(xì)檢查了一圈屋里屋外，沒什么異樣，便也就算了。

    不過，她沒搭理這件事，麻煩卻主動找上了她。

    近傍晚的時(shí)候，豫王妃那頭的丫鬟來請她，說是有事找她。寧竹衣以為是商量入宮的事，便將自己拾掇了一番，跟著丫鬟前往豫王妃的春熙堂。

    才走近春熙堂的大門，就聽到一陣?yán)涠J利的聲音：“王妃娘娘，慕之公子是我的未婚夫?？蓪幋笮〗阋粋€(gè)打算入宮嫁給皇上的人，卻與慕之公子這樣不清不楚的，這叫我的顏面往哪擱？若是想逼我投井，大可直說出來！”

    接著，便是豫王妃尷尬的安撫聲：“玉鬟，你聽我說，這興許是有什么誤會。等衣衣來了，再好好聊一聊。衣衣她不是那樣的人……”

    “都私相授受了，還是誤會？！”蘇玉鬟的聲音尖銳了起來。

    第23章 春熙對峙   誰私相授受

    丫鬟推開門，寧竹衣跨入屋內(nèi)，沖豫王妃行了個(gè)禮。

    春熙堂內(nèi)，串著金珠的水精簾子熠熠生輝，南窗前的小幾旁，豫王妃和蘇玉鬟正一左一右地坐著。

    豫王妃面露難色，一副遇到棘手之事的模樣；而蘇玉鬟則咬牙切齒，用看敵人的目光看著后來的寧竹衣。

    “王妃娘娘，方才我進(jìn)來前，聽到蘇姑娘似乎提到了我。這是怎么了？”寧竹衣問。

    聞言，蘇玉鬟的面色微微一沉。她的眼底立刻帶上譏諷之色，語氣尖銳道：“你竟還有臉反問我？寧大小姐，你可知‘禮義廉恥’是怎么寫的？”

    這么大的帽子扣過來，寧竹衣真是莫名其妙，臉上露出迷惑之色來：“蘇姑娘，你在說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懂？”

    蘇玉鬟咬牙，仿佛一只捍衛(wèi)領(lǐng)地的貓：“你明明都打算入宮了，可卻偏要與我的未婚夫不清不楚。這等不要臉面的行徑，也虧你做得出來！”

    寧竹衣愣了一下，皺眉道：“你瞎說什么呢？我和慕之公子怎么可能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見著他，躲還來不及呢。

    一旁的豫王妃見了，連忙打起了圓場：“哎呀，玉鬟，我都說了，這興許都是個(gè)誤會。衣衣怎么會心儀慕之呢？他們倆啊，就連話兒都沒說過幾句呢?！?/br>
    蘇玉鬟卻不依不饒道：“王妃娘娘，我要不是掌握了十成十的證據(jù)，哪里敢來找您？寧大小姐和慕之公子私相授受，都到了這個(gè)份兒上了，怎么可能毫無瓜葛！”

    這么一說，寧竹衣更莫名其妙：“我和慕之公子哪門子的私相授受了？”

    她收過李慕之兩次禮物，一次是當(dāng)著王妃的面送的，那是一支竹子并木香花紋的木簪；另一次，就是那副洵南山水畫，她也報(bào)備給豫王妃過。

    無論是哪一次贈禮，都談不上“私相授受”呀？

    豫王妃咳了咳，尷尬道：“玉鬟，你說‘證據(jù)’，那證據(jù)又是什么呀？”

    蘇玉鬟下唇輕咬牙齒，道：“不知王妃娘娘可記得青林苑那日，寧大小姐所戴的那支木頭發(fā)簪？”

    “木簪……”豫王妃思量一會兒，道：“勉強(qiáng)記得。那日衣衣穿著樸素，頭上也只有木簪和幾點(diǎn)珠花，我還嫌棄這些不襯她呢?！?/br>
    “好，寧大小姐是戴著這支木簪去的青林苑；但從青林苑回來的時(shí)候，寧大小姐的發(fā)髻上卻沒了這支木簪。等回來了，我卻在慕之公子的手上瞧見那發(fā)簪了！”蘇玉鬟的語調(diào)，越說越高：“這還不算私相授受嗎？！”

    豫王妃張了張口，本想替寧竹衣說兩三句話，可仔細(xì)一想，那日從青林苑回來時(shí)，寧竹衣的發(fā)簪好像確實(shí)是不見了，于是她便將到嘴邊的一句“我怎么不記得有這事兒”給吞了下去。

    見豫王妃沉默，蘇玉鬟似乎更來勁了。她冷笑一聲，說：“倘若木簪這事只是個(gè)意外也就罷了，可寧大小姐房中的那顆珍珠，就沒辦法解釋了吧？”

    寧竹衣正在心底糾結(jié)要怎么解釋發(fā)簪這事兒，才不至于招惹禍?zhǔn)律仙?，這頭聽到一句“珍珠”，她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便納悶地問：“什么珍珠？”

    “南水貢上來的珍珠，比長公主發(fā)簪上的珠子還要大！那樣的珍珠成色好，一年只貢兩三顆。昨天我在慕之公子那里瞧見了這顆珍珠，一轉(zhuǎn)頭，今天它就到了你手里！”蘇玉鬟冷笑起來：“寧大小姐，你可真有本事呀?！?/br>
    昨日她去找李慕之質(zhì)問推遲婚事的原因，李慕之卻不愿與她多談，只說叫她去庫房看皇上給的賞賜，隨她挑選，算作他的補(bǔ)償。

    蘇玉鬟到了庫房，又覺得不對勁。自己的傲骨不允許李慕之用錢財(cái)把婚事糊弄過去，畢竟這事關(guān)她的尊嚴(yán)。于是她最終什么寶物都沒要。

    但是，她還是留心多看了一眼皇上賞賜的東西。

    這些寶物金貴，既有南邊的布料，也有北邊的寶石。其中一顆南水撈上來的雪白珍珠，最是讓人移不開眼睛。她看了有些眼熱，但礙著自己的尊嚴(yán)與面子，便硬是什么都沒要。

    可誰料想，今日她路過紅露居，便看到寧竹衣在窗前把玩這顆珍珠！她怕自己看錯(cuò)，還特地趁著寧竹衣不在溜進(jìn)去翻看了一下，那珍珠的大小、顏色，絕對沒錯(cuò)，定然是從南水撈上來的。

    聽蘇玉鬟這么說，豫王妃更顯得尷尬了。

    “衣衣，這……”她有些拿捏不好該怎么說話，便試探道：“這些，是真的嗎？要是有什么誤會，你就與姨母說?！?/br>
    話雖如此，豫王妃的心底卻寫滿了擔(dān)心。

    雖然寧竹衣是用“準(zhǔn)備入宮”的理由搬入王府的，可在王妃私心底，她是希望寧竹衣成為她的嫡親兒媳的。畢竟寧竹衣是她的手帕交之女，出身不錯(cuò)，父親又是個(gè)風(fēng)評極好的大清官。

    要是寧竹衣喜歡上了李慕之，這可不是把她的安排都打亂了？

    寧竹衣站在原地，腦袋微微一轉(zhuǎn)，立刻反應(yīng)過來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今日她回紅露居時(shí)，山楂不是說有人進(jìn)過屋子了嗎？看來那人就是蘇玉鬟沒跑了。

    蘇玉鬟這樣介意自己的一舉一動，是不是因?yàn)槟莻€(gè)名為《扶搖棄妃》的夢？畢竟在《扶搖棄妃》里，寧竹衣可是天字第一號邪惡女配角，專門欺負(fù)和羞辱蘇玉鬟。

    寧竹衣微吸一口氣，說：“王妃娘娘，這都是誤會。我和慕之公子，什么都沒有，也不曾私相授受過?！?/br>
    她的語氣很篤定，非常有底氣，這讓豫王妃稍稍放下了點(diǎn)心。但一旁的蘇玉鬟卻不依不饒道：“誤會？那你怎么解釋那發(fā)簪和珍珠？”

    寧竹衣目光一轉(zhuǎn)，語氣輕巧道：“去青林苑那日，我心血來潮戴了發(fā)簪?？傻搅搜鐣?，發(fā)現(xiàn)大家都打扮得那樣華麗，我格格不入，看著像個(gè)丑角兒，于是我就把那發(fā)簪取了，不戴了。所以回去的時(shí)候，我的發(fā)髻上才沒了那支發(fā)簪。”

    蘇玉鬟卻不信她的說辭，咄咄逼人道：“既然如此，那發(fā)簪怎么會出現(xiàn)在慕之公子手上？”

    “你說什么呢？那發(fā)簪好端端在我這兒呢?！睂幹褚侣冻銎婀值纳裆?。

    “在你這兒？撒謊也不探探底細(xì)！”蘇玉鬟似乎被氣笑了：“既然如此，你拿得出那支木簪嗎？若是拿得出來，那就是我錯(cuò)怪你了！”

    寧竹衣沖山楂招了招手，說：“山楂，你回紅露居去，把我的木簪拿來?！?/br>
    山楂應(yīng)聲說“是”，趕緊去了。

    吩咐完這一句，寧竹衣便態(tài)度閑適地坐下來品起了茶。這副模樣，叫蘇玉鬟的心微微一驚：寧竹衣實(shí)在太從容了。莫非，她拿得出那支發(fā)簪？

    但這不可能呀！自己可是親眼看見李慕之把玩著寧竹衣的發(fā)簪的。

    沒一會兒，山楂就回來了，手里還捧了那支木簪子。寧竹衣將木簪放到小茶幾上，說：“喏，發(fā)簪來了，蘇姑娘仔細(xì)看看，是不是那一支？”

    蘇玉鬟睜大眼睛，心底只涌出一句話：不可能！

    她立刻朝小茶幾上望去，試圖從發(fā)簪上找出任何不同的痕跡來——可無論她怎么看，這支發(fā)簪都是寧竹衣去青林苑時(shí)所戴的那一支。

    蘇玉鬟的臉頓時(shí)微微發(fā)紅。

    怎么會這樣！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cuò)覺，一旁的豫王妃看向她的目光都變得奇怪了，仿佛在看一個(gè)無事生非的麻煩之徒。

    “這……”蘇玉鬟咬了咬牙，恨恨道：“就算如此，也有可能是慕之公子臨時(shí)將這發(fā)簪還給了你?！鳖D一頓，她像是又找到了什么撐腰的東西，硬著語氣說：“這木簪好解釋，那珍珠呢？你怎么解釋？”

    寧竹衣噗嗤一聲笑出來，說：“哎呀，那珍珠是世子給我的。這珍珠雖然少見，可也沒有少見到只有慕之公子才能有的地步?！?/br>
    聞言，豫王妃大奇：“是阿辰給你的？”

    寧竹衣點(diǎn)點(diǎn)頭：“是世子向王爺討來的。王爺說了，只要世子去軍隊(duì)當(dāng)職，便把這顆珍珠給他。王妃娘娘若是不信，可派人去王爺那查證?！?/br>
    豫王妃給身旁人使了個(gè)眼色，那丫鬟便小步去了。未多時(shí)，丫鬟重新折回了春熙堂，附在王妃耳邊一通細(xì)語。

    “娘娘，怎么說？”蘇玉鬟的眼底有焦灼的急迫。

    “衣衣所說，都是真的?！痹ネ蹂鷽]好氣地說：“那顆珍珠，原本還是王爺打算送給我的呢，結(jié)果半道被阿辰要了去，真是的……知道你倆一起長大，關(guān)系比別人更親近些。可這親娘的東西都敢截胡，阿辰真是無法無天了！”

    聞言，蘇玉鬟如遭雷劈。

    “怎么會？”她喃喃道：“難道真是我想錯(cuò)了？”

    那顆珍珠，竟然不是李慕之給寧竹衣的？

    見她如此，豫王妃的耐心都有些耗盡了。原本是看在慕之的面子上才照顧這個(gè)蘇姑娘，可蘇玉鬟這般胡攪蠻纏，那就很沒意思了。

    “好了好了，這事兒就這樣吧，不必再提了?！痹ネ蹂诲N定音道：“我早說了，衣衣就不是這樣的人，都是誤會?！?/br>
    寧竹衣站起來，沖豫王妃行禮道：“謝過王妃娘娘?！鳖D一頓，她道：“對了，木簪的事，請不要與慕之公子提起。此事事關(guān)我的閨譽(yù)，還是不要有別人知道為好。”

    豫王妃應(yīng)聲說好。

    寧竹衣?lián)蹞垡滦洌频L(fēng)輕地站起來，往春熙堂外走去，但蘇玉鬟卻還是一副不甘心又夢游似的樣子。

    等寧竹衣出了春熙堂，蘇玉鬟便三兩步追上來，攔住了她。

    “蘇姑娘還有何指教？”寧竹衣斜眼看她。

    “寧竹衣，這回是你運(yùn)氣好，沒讓我抓到馬腳。下一次，你定然不會這么幸運(yùn)！”蘇玉鬟冷冷道。

    寧竹衣輕嘁了一聲：“蘇姑娘，你偷偷闖入我的房間，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你，你還想起‘下次’來了？真是無理取鬧。”

    話音落了，寧竹衣又攥起手，舉起拳頭，對蘇玉鬟說：“看到這個(g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