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睢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側(cè)有些微紅，猶豫半響，終于點頭：“好、好的?！?/br>
    “林大人，你最近犯了口疾嗎？”

    顏溪有些奇怪看著他。

    雖說一開始確實有些尷尬，但也不至于一直這樣吧？

    林睢意聞言更緊張了，他勉強控制住自己，讓聲音鎮(zhèn)定：“沒有，顏姑······小顏，你誤會了?！?/br>
    “哦?！鳖佅c點頭，看了眼書架上的各類文書，道：“林大人，明日早朝你是站在我前面吧?！?/br>
    “是?！?/br>
    林睢意幾乎有問必答，一點也看不出上司的威嚴，他站在書架旁邊，垂眸看坐著的顏溪，活像個聽老師訓(xùn)的小學(xué)生。

    顏溪坐了會兒，看他還僵持站在書架旁沒有動作，她忙提醒道：“你忙你的，不用理會我，林大人，既然入了御史院，我就是個從五品御史郎了，你不用把我當郡主。”

    她這也是怕上司不好做，才特意提點了一句。

    林睢意飛快點頭，遮掩般說了句：“好，那我繼續(xù)忙了，那邊有茶水，你要是渴了可以喝?！?/br>
    “嗯嗯。”

    顏溪點頭，隨后便見他飛快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埋首在書架上那一堆文書里。

    顏溪因為沒什么工作，她有點無聊，便坐在桌案前，手撐著下巴，百無聊奈看林睢意穿行在書架。

    許是殿試耗費了太多精力，她看看看著竟然趴在桌案上睡了過去。

    一直到天光有些暗，顏溪才悠悠轉(zhuǎn)醒，她眼神逐漸從茫然到清晰起來，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還蓋了件衣服，再環(huán)顧四周，林睢意已經(jīng)不在房間了。

    她抿了抿唇，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把身上蓋著的衣服拿下，起身伸了個懶腰。

    正巧這時林睢意端著個銅盆走了進來。

    他目光依然有些躲閃，聲音輕柔道：“小、小顏，你洗把臉，清醒一下，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br>
    “哦哦，好?！鳖佅矝]覺得有什么不對，看銅盆里有水有帕子便真洗了把臉，洗完了之后她才后知后覺想起：林睢意好像是她的頂頭上司。

    顏溪尷尬咳了兩聲，把帕子放進水里，有些不好意思道：“林大人，真是抱歉，你把盆給我吧?！?/br>
    林睢意只微微搖頭，語調(diào)輕緩道：“沒關(guān)系，天色不早了，小顏你快些回家吧?！?/br>
    說完他又頓了頓，才道：“家中可有人來接？”

    到底是個姑娘家，和他們這些男人不一樣。

    顏溪聽他這話立刻點頭道：“有的，你放心?！?/br>
    這事家里當然會給她安排好，用不著她cao心。

    “那便好，那你快些回去吧?！?/br>
    顏溪下意識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么，問了句：“那你呢？”

    林睢意不下班？

    林睢意微微笑了笑，只輕輕說了句：“還有些文書，我整理好了就走。”

    顏溪眨巴眨巴眼，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但她當時也沒想清楚個所以然來，加之天色確實不早了，她便準備先回家。

    來接她的馬車是從哥哥那邊過來，她上去的時候哥哥已經(jīng)在了。

    顏大哥見她沒什么異樣，這才笑著問：“今日過得如何？可有人為難你？”

    顏溪搖了搖頭，突然想清楚之前的奇怪感是來自何處了。

    文書······好像該她來整理才對，結(jié)果她就這么回家了，把工作全留給了頂頭上司。

    顏溪微微皺眉，忍不住掀開車簾看了眼御史院的方向，覺得自己有些失職。

    倒是顏大哥見她這般表情動作，關(guān)切道：“可是累著了？第一天都是這樣，習(xí)慣了便會好許多?！?/br>
    顏溪默默點頭，到底沒好意思告訴大哥，她今天啥也沒做，還在御史院睡了一覺。

    見她沉默，許是覺得她有些沒適應(yīng)，大哥也沒有多問，只安慰了兩句，然后兩個人一同回了家。

    回家之后又免不了一頓關(guān)心，顏溪被爹媽關(guān)心得有些受不住了，寒暄了好久才得以脫身。

    用過了晚膳，她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望著天上潔白月亮終于緩緩舒了口氣。

    不管了，什么林睢意都先放到腦后，她明天要第一次上朝，可不能再消極怠工了。

    顏溪對著天空月亮暗自許下要‘當宰相’的誓言，之后就早早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顏溪就自兒個起來了，嵐湘給她梳了頭發(fā)，她穿上了昨日顏夫人特意為她改短的朝服，提了燈大步流星走出了院門。

    “爹爹，該上朝了！”

    顏溪先去了自家父母的院子，見顏侯爺還沒出來，她便站在門外高聲喚了句。

    房里略略一靜，而后才聽得顏侯爺?shù)溃骸跋獌哼@么早就起來了？”

    “嗯?！鳖佅ь^挺胸，眉眼間十分精神，毫不掩蓋同自己爹爹道：“爹，我已經(jīng)讓嵐湘去喚大哥了，我們早些去吧，我看誰早朝遲到，我要參他一本！”

    里面的顏侯爺靜默了一會兒，接著是洗漱聲音，之后房門打開，顏侯爺揉了揉眼睛，身著朝服從房里走出來，又看了眼黯淡天色，有些無奈道：“溪兒，你無需這么用功?！?/br>
    這孩子以前總喜歡睡到日上三更，這不過當了個從五品的官，一下子成了這樣，顏侯爺著實有些適應(yīng)不了。

    他看了眼顏溪，雖官服顏夫人幫她改了，但這顏色和款式她穿在身上依然顯出幾分單薄和纖細，像極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姑娘。

    顏侯爺眸光一跳，便見自家女兒走過來挽住他的手臂親親熱熱道：“爹，我都想好了，陛下讓我當御史定然是考驗我，我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只要有誰沒規(guī)矩，我一定參他一本。”

    她這語氣活像個頑固的老腐儒。

    顏侯爺看了她一眼，只好無奈嘆氣。

    他如今也是知道這個女兒的不得了了，總歸他管不住，且看皇帝確實對她有幾分欣賞的樣子，他也不好多說些什么，便只點了點頭：“嗯?！?/br>
    顏溪便開開心心又去尋了顏大哥。

    天色還未放光，顏溪就精神奕奕拉著自家大哥和自家爹爹上了馬車，準備去早朝。

    毫無疑問，他們家是第一個到的。

    乾坤殿雖然有許多侍衛(wèi)和伺候的宮人，但還沒一個大臣到了。

    顏溪掏出先前準備的隨身小本本，又摸了只炭筆出來，蹲在乾坤殿門口，目光銳利看著遠處走來的大臣們。

    顏大哥有些好奇，便道：“溪兒，你這是？”

    顏溪頭也沒回，只沉穩(wěn)道：“我要把所有越矩之人都記錄下來，待會兒早朝告訴陛下?！?/br>
    顏洺軒：“？”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便又道：“什么越矩？”

    在這記錄能看到誰越矩？

    “哥，你不明白，很多大臣都喜歡私下里聊天，說不定還有遲到的，待會兒我聽一耳朵，我倒要看看是誰目無法紀，不尊天子！”

    顏溪說得氣宇軒昂，正在說話之間，顏大哥便看她目光一亮，盯著從遠處走來的一位大臣，邊念邊寫道：“衣衫不整、形象不佳，乃不尊天子之相，我定要參他一本?！?/br>
    “······”

    顏大哥頓了會兒，才忍不住道：“溪兒，早朝還沒開始，無需這么嚴格。”

    “不，一進皇宮便是天子眼下，哪兒能如此猖狂？”

    顏溪面不改色，繼續(xù)用鷹一般的眼神盯著乾坤殿外，一邊看一邊記，嘴里還振振有詞。

    第92章 參人

    顏溪的小本本總歸才十幾頁, 她記了整整三頁，雖炭筆字跡有些粗，可也是不少了。

    顏大哥在她身旁看了會兒, 只覺得待會兒早朝上要出大事。

    但顏溪根本聽不進勸, 她就蹲在乾坤殿門口的角落里，默默把來往的大臣們都記了下來，就連過來和她打招呼的霍將軍連親王等熟悉的人都沒怎么理會。

    因著她本來早朝的位置也在殿坤殿門口, 雖有人打量她，但也無人察覺她在做這種記仇的事。

    直到早朝的時間到了, 群臣歸位, 皇帝從乾坤殿側(cè)門走來, 大步流星踏上皇位，而后底下人齊呼萬歲。

    行完了禮, 顏溪默默垂首站在最末尾, 她前面就是林睢意，但她并未關(guān)注林睢意, 只是盯著殿中。

    這點禮數(shù)她還是知道的，前面一段時間得討論國家要事, 等討論完了，她再參人。

    顏溪默默聽著, 不動聲色，直到半個多時辰過去, 重要事兒都說完了, 皇帝身邊的內(nèi)侍大太監(jiān)唱道：“無事退朝——”

    顏溪終于等到了這世間，她大步從人群末尾跨出，高聲道：“臣有事要奏?！?/br>
    原本都準備退朝了的皇帝眉心突然一跳，他瞧見顏溪這張臉就覺得有事發(fā)生。

    果不其然, 顏溪把自己早上記錄的小本本拿出來雙手舉著恭敬遞了上去，這才道：“啟稟陛下，臣今日上朝，所見所感良多，私以為有些大人實在越矩，請陛下明察?！?/br>
    當時有許多朝臣都看見了她拿了個小本本在寫，卻沒怎么關(guān)注，可這下看她把東西遞上去了，許多朝臣才后知后覺麻煩要到。

    聽說這位顏二小姐是個極為不得了的姑娘，誰也不敢真把她當個從五品御史郎來看。

    皇帝更是頭疼，可又不好直接不看，只好接過她的小本子，隨意翻開看了一眼。

    這一眼更頭疼了，他皺眉道：“顏溪，你今日起就去練字，下次朕再看到這樣的字，朕就治你個以下犯上之罪?！?/br>
    這字比昨日殿試那雞扒似的還要難看，又因著是炭筆寫的，粗劣不堪，皇帝看了一眼只覺眼睛都在痛。

    他這輩子就沒見過比顏溪字更丑的了，便連他三四歲時寫的都比這好看。

    顏溪滿臉無辜。

    她又不是給皇帝看字的，主要是看內(nèi)容啊，干嘛看她字，她知道字丑，可這也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改變的呀。

    皇帝忍著頭疼仔細分辨了一下，才看清她寫的什么東西。

    他皺眉道：“衣衫不整這等事也需要你在朝堂上稟告朕？”

    顏溪一聽他這么說，立刻義正言辭道：“陛下，衣衫不整乃是對陛下不恭，對陛下不恭之人怎可輕饒？”

    皇帝沒和她糾結(jié)這個，他皺著眉頭繼續(xù)道：“談?wù)撃愕氖乱残枰嬖V朕？”

    女子為官乃頭遭，有人議論她不是很正常？這也需要來稟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