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度，最終穩(wěn)穩(wěn)地落到了段執(zhí)舒的手中。

    這一幕，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之前。

    L國電影節(jié)閉幕式之后，A國網(wǎng)上著實熱鬧了好一陣子。

    既是因為李故寧得獎，更是因為他這反常的獲獎感言。

    不過網(wǎng)友們猜了很久，也沒有猜出李故寧最近一段時間到底是因為什么變得這么反常的。

    盡管網(wǎng)上熱鬧得不行，但已經(jīng)進入舞劇最后排練期的李故寧，卻難得沒有時間去關(guān)注網(wǎng)上的事情。他只偶爾從小道消息很是靈通的小易總那里得知，最近一段時間，段執(zhí)舒和公司的反壟斷案，有了很好的進展。

    不過轉(zhuǎn)眼，秋意愈發(fā)濃。

    窗外的樹葉，從碧綠變成濃金，最后隨著風慢慢地飄落。

    轉(zhuǎn)眼便是十二月了。

    李故寧這一次排的舞劇，中文名字叫做《人間一秋》，還沒有到正式演出的日子，E國大劇院的門外面，早早就已經(jīng)掛上了這部舞劇的宣傳海報。

    因為直到現(xiàn)在，《人間一秋》都還沒有官宣是不是會有巡回演出。所以大部分人都以為，李故寧出演這個舞劇，只是因為最近沒有了好電影劇本，他想短時間內(nèi)滿足一下自己很多年沒有登上舞臺的遺憾而已。

    在E國演出之后，演出應該是不會再繼續(xù)了。

    畢竟和電影完全不同，要是想要巡演一個舞劇的話，他必須花費很多時間，且對身體也是一個挑戰(zhàn)。

    李故寧的鐵桿粉絲，就從不用的國家聚了過來。

    離首演還有很多天，但是劇院的大門外已經(jīng)全是來打卡的粉絲了。

    幸虧E國大劇院早早就在其它場地進行排練，這樣他們才沒有受到干擾。

    不過就算如此，在即將開演的時候，為了適應環(huán)境，李故寧和所有演員依舊在半夜于劇院中進行了幾場帶妝彩排。

    等一切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晚上四點。

    這個時候，E國街道一片寂靜。

    李故寧和同事們一起從演職人員出口走了出來，因為是深夜，這個地方久違地沒有人等李故寧 下班。

    而這樣寧靜的夜晚，也讓李故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好多年之前，自己還在劇院這邊上班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是這樣回家的

    李故寧剛才回到劇院的時候，他的同事也有一點點的不適應，但是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大家和李故寧的關(guān)系，也回到了七八年前那樣。

    現(xiàn)在排練結(jié)束，他們便一邊聊著剛才彩排時候的事情，一邊從劇院中走了出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故寧的一個同事忽然停下了正在說的話，并輕輕地拍了一下李故寧的肩膀。

    嗯？李故寧的思路讓別人打斷，還有一些懵。

    看那個人是誰？他的同事輕輕朝他眨了眨眼睛，而李故寧終于后知后覺地朝著同事看向的方向望去。

    居然是段執(zhí)舒？

    李故寧愣了一下，接著便條件反射地朝著段執(zhí)舒小跑了過去。

    段執(zhí)舒你這么這個點到劇院來？李故寧皺了皺眉問，不休息嗎？

    段執(zhí)舒和他不一樣，最近一段時間李故寧和同事們差不多算是顛倒了生物鐘，因此盡管排練結(jié)束的時間很晚，但是他們白天的睡覺時間，卻是遠遠超過了八小時的。

    而段執(zhí)舒，還是像往常一樣，勤勤懇懇地上著班。

    不遠處，看到李故寧和段執(zhí)舒走到了一起，方才還和他聊天的同事們，便紛紛露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笑著先從另外一條路離開了。

    轉(zhuǎn)眼，原本寬闊的大道上，就剩下了李故寧和段執(zhí)舒兩個人。

    聽到李故寧的話，段執(zhí)舒輕聲說道：時間太晚了，我擔心不安全。

    因此時大街上實在太安靜，段執(zhí)舒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很好地傳到了李故寧的耳邊。

    他笑了一下說道：這邊我都那么熟悉了，沒有問題的。

    段執(zhí)舒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什么。

    E國這邊種的好像是梧桐樹，深秋的時候，樹葉也并沒有全部落光。

    此時雖然已經(jīng)十二月了，但是一陣風吹來，地上依舊鋪了一層厚厚的樹葉。李故寧一邊說話，一邊下意識地踩了上去。

    聽到耳邊沙沙的聲音，李故寧忍不住笑了一下。

    明明已經(jīng)習慣了和段執(zhí)舒一起呆在一個空間中，但或許是現(xiàn)在的場景和幾年前太過相似，李故寧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尷尬又或許不是尷尬，而是其他什么感覺。

    他猶豫了一下，決定找一個話題和段執(zhí)舒聊聊天。

    芥子現(xiàn)在還好嗎？

    還不錯，最近應該就能出最終的結(jié)果了。

    嗯，李故寧頓了一下說，《人間一秋》的排練也不錯，跨年的時候首演

    他說的這些，都是段執(zhí)舒知道的。

    李故寧停頓了一下，突然抬頭看著段執(zhí)舒問道：如果你到時候有空的話，可以來看看嗎？

    這一次，李故寧是在邀請段執(zhí)舒 。

    他沒有說你有空可以來，而是說你有空的話，可以來看看嗎？

    這一次的演出，對李故寧來說的確有著很不一樣的意義，因為E國和A國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所以年紀大了，且從來沒有出過這么遠的遠門的爺爺奶奶斟酌一下，還是決定不來了。

    而除了他們之外，李故寧能想到的可以邀請的重要人物，也就剩下了兩個。

    一個是他的伯樂易尚幕。

    而另外一個李故寧還想要邀請的人，就剩下了此時在他身邊的段執(zhí)舒

    當然，段執(zhí)舒不會拒絕。

    他立刻笑著說道：故寧打算給我哪里的座位呢？

    座位嘛？李故寧想了一下說，既然你喜歡坐邊上，那這一次就給你老位置怎么樣？

    好。段執(zhí)舒笑著點頭。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在空曠的街頭向前走。

    E國人習慣晚起，現(xiàn)在還是大家睡覺的時間。但是在不知不覺中，不遠處的天空，已經(jīng)開始發(fā)亮。

    本身想要直接回家的李故寧和段執(zhí)舒，不約而同地停在了原地。

    他們正站在一條東西走向的街道上，而這一條街的終點，正是方才誕生的朝陽。

    李故寧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今天，和段執(zhí)舒一起看到一次日出。

    沉沉紅日從遠方爬起，停在了街的那一邊，好像伸一伸手，就能輕輕地碰到它

    *

    越是臨近演出，時間過得就越快。

    那天看完日出還沒有多久，《人間一秋》首演的日子就到了。

    演出的前一天晚上，李故寧甚至沒有回家，他直接住在了劇院里。

    而在演出前半個小時，熱身結(jié)束之后，李故寧也沒有像當年一樣，選擇玩一會手機放松，而是站在了總控制大廳，從高處向觀眾席看去。

    E國大劇院的舞蹈總監(jiān)，走到了李故寧的身后，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怎么了故寧？我記得你演出之前，是不會來這里的。

    李故寧笑了一下，轉(zhuǎn)身有點不好意思地朝自己的總監(jiān)說：說真的，可能是太久沒有登上舞臺，我現(xiàn)在有一點點緊張。

    別怕，你已經(jīng)站上過那么多舞臺了，怎么回到這里反而會擔心。

    李故寧吐了吐舌頭，想了半天終于道：我這不是重新開始了嗎？心情就像是十幾歲的時候，第一次來這里一樣。

    正說著，李故寧便看到，有一個身穿淺灰色正裝的老人，被擁簇著走進了不遠處的VIP包廂是易尚幕，背后還有跟著他一起蹭演出的易時聲。

    同樣看到了易尚幕的總監(jiān)笑了一下：當年易先生邀請你去拍電影的時候，我還不同意呢。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在轉(zhuǎn)行之后取得好成績。不過現(xiàn)在看，能成為行業(yè)巨頭果然是有原因的。他的眼光的確比我好很多。

    李故寧向總監(jiān)笑了一下，兩人一起走出了總控室。

    當年總監(jiān)的確一直有在挽留自己來著。

    其實要不是家里的事情，李故寧百分之九十都會繼續(xù)留在舞臺上。

    也不知道當初要是選擇走另外一條路，一直呆在舞臺上的話，自己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

    李故寧胡思亂想了起來，而狀態(tài)也輕松了不少。

    他走到了后臺，開始為一會的演出做準備。

    這一次來看《人間一秋》首演的，有三分之一都是自A國趕來的觀眾。因此在演出開始前，李故寧也在后臺聽到了幾句前排觀眾的聊天。

    我剛才看到易尚幕老爺子了！

    哪里哪里？

    上三樓的VIP了你們說易尚幕都來了，那么一直和李故寧一起呆在E國的段執(zhí)舒，是不是也會來?。?/br>
    肯定的嘿嘿。

    嘖嘖嘖，原來這群人還在期待段執(zhí)舒啊。

    聽到他們的話，李故寧下意識地順著幕布的間隙，向著他給段執(zhí)舒留票的角落看去果然還是空的。

    雖然李故寧知道，為了不引起sao動，段執(zhí)舒一定會在《人間一秋》將要開始演出的時候才來，但是想到當年段執(zhí)舒總會早早來到劇院，有的時候甚至會抽空在等待開演的時候看兩頁書，李故寧也不由覺得有一點點小遺憾。

    咳咳，其實當年段執(zhí)舒追李故寧演出的時候，李故寧也是有在偷偷觀察這個奇怪觀眾的。

    現(xiàn)在距離《人間一秋》正式開演，還有十分鐘的時間。

    就在李故寧想著，不要再看了的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影終于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段執(zhí)舒來了！

    現(xiàn)在是冬季，段執(zhí)舒穿著一件厚厚的黑色大衣，還戴著一條暗色的大格子圍巾。配上稍長，且刻意被放下來遮住一點眼睛的劉海，從側(cè)門進來并且做到劇院最差位置之一上的段執(zhí)舒，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怎么說段執(zhí)舒都來過E國大劇院無數(shù)次了。

    就在他坐到自己位置上，并且朝李故寧所在位置比了一個OK手勢的同一刻，現(xiàn)場的燈光就暗了下來。

    而李故寧也被同事輕輕地拍了一下，一起退回了后臺。

    《人間一秋》的第一場演出，終于開始了！

    李故寧身上的舞蹈服是黑色的，重重輕紗疊加，好像是一道淡淡的煙霧。

    在耳畔鐘聲敲響的那一刻，李故寧緩緩地躺在了地上。

    后臺也隨之黑了下來，只有一道淺藍色的冷冷追光，落在了李故寧的身上。

    這一刻，李故寧的心跳速度格外快。

    而臺下的人又何嘗不是呢？

    坐在邊上的段執(zhí)舒聽到，在《人間一秋》演出將要開始的前一刻，自己身邊不遠處的兩個觀眾，正互相打氣，說一會忍著千萬不能尖叫。

    但是在幕布漸漸拉開之時，現(xiàn)場卻沒有人再這么想了。

    因為包括段執(zhí)舒在內(nèi)的所有人，別說是忘記尖叫了，他們簡直就要忘記呼吸。

    人間一秋幾個大字，被投在了舞臺最后方。

    追光之下，李故寧就像是一陣煙般，風一吹便輕輕地站了起來。

    時隔七年，李故寧又回到了舞臺，而他這個曾經(jīng)被易尚幕認為，為了舞臺而生的人，也沒有辜負期待。

    這一次，李故寧不再是那個將自己藏在角色背后的他，而是一個將自己融進了角色的他。

    一個半小時的舞劇，就這么開始了。

    時間好像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哪怕身邊都是一直在演出的頂尖舞蹈演員，可是多年不曾跳舞的李故寧，還是一點都沒有落下。

    哪怕舞臺的追光不再單單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哪怕所有人都穿著相同的黑衣，他還是永遠的視覺中心。

    這一場演出，很多人本身只是為了來看看李故寧，但是在《人間一秋》真正上演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忘記了李故寧。

    段執(zhí)舒不知道現(xiàn)在李故寧緊張不緊張，可他似乎已經(jīng)聽到了自己心臟躍動的聲音

    之前段執(zhí)舒并沒有看過《人間一秋》的完整排練，但是他曾經(jīng)在家中，聽到過李故寧反復播放舞劇的背景音樂。

    從《人間一秋》開始的那一刻，現(xiàn)場的人便徹底的忘記了時間的存在。

    而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一陣熟悉旋律出現(xiàn)在耳邊，段執(zhí)舒不自覺的緩緩起身，轉(zhuǎn)身朝著位于劇院側(cè)邊的通道而去。

    坐在最邊上的他，沒有打擾到任何一個人。

    抱歉，麻煩讓一下

    他輕聲對守在通道邊上的安保人員說道。

    而那人還沒來得及說阻止的話，一抬頭看到那個熟悉的面孔便直接將段執(zhí)舒放了過去。

    下一刻，不是E國大劇院員工，卻與員工一樣熟悉這里的段執(zhí)舒，便熟門熟路的走上了去往后臺的通道。

    他必須要在《人間一秋》結(jié)束之后，第一個給李故寧擁抱。

    幾分鐘后，音樂到了最高.潮，已經(jīng)完全融入到了現(xiàn)場氣氛中的觀眾，一點也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而伴隨著最后一陣鐘聲，李故寧完成最后一個旋轉(zhuǎn)，E國大劇院的燈，終于暗了下來。

    厚重的絲絨幕布緩緩拉上，體力消耗巨大的他，慢慢地跪在了鋪著一層地毯的舞臺上。

    此時的李故寧忘記了調(diào)整動作，甚至累到極點的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應該為首演順利而開心。

    黑暗中，忽然有一人過來，輕輕地牽起了他的手。

    李故寧先是嚇了一跳，然后立刻反應了過來

    是段執(zhí)舒！

    他怎么跑到了舞臺上！

    第68章 結(jié)局（1）

    在眾人一貫以來的印象中, 段執(zhí)舒絕對是一個特別正經(jīng)的人，或者說他看上去就很正經(jīng)。

    李故寧真的沒有想到，段執(zhí)舒會在這個時候, 直接登上《人間一秋》的舞臺。

    這一瞬, 李故寧甚至來不及去想，剛才段執(zhí)舒登臺的時候，幕布有沒有拉上，而他的身影，又是不是被人看到。

    李故寧只知道, 段執(zhí)舒登上舞臺后, 忽然給了自己一個擁抱, 接著在黑暗中，輕輕地于唇邊落下了一枚輕吻。

    下一刻，段執(zhí)舒輕輕地在李故寧的耳邊說了一句：恭喜, 演出很順利。直到這個時候, 李故寧才如夢初醒般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