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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寵妻錄(重生) 第89節(jié)

    第55章 晉江正版首發(fā)

    沈沅和夫人們所在的攢尖亭下,地界較為寬敞,里面擺了三張茶點席面。

    而隔著架在菡萏池的浮橋望去,還有個飛檐翹角,面闊三間的水榭,這水榭中也擺了個七八張席面,坐得都是些同沈沅關(guān)系不近的官眷或是世家妻們。

    沈渝應(yīng)當(dāng)便是從那水榭處走過來的。

    朔哥兒還未被抱走之前,沈沅是同兩位夫人站著敘話的,從她的這個角度,也看不見高喬兩位夫人的眉眼官司。

    沈沅瞧見沈渝的那副忸怩的不善作態(tài),自是想著直接趕客。

    雖說自她有孕后,就一直待在內(nèi)宅里,并沒出過公府的大門,可沈沅活了兩世,還是對京中一些世家的情況有個大概的了解的。

    沈渝嫁的這位官員,是鄂郡公的庶長子。

    然鄂郡公近年身患重疾,紈绔的嫡子因著聲名太差,至今仍未有哪個清貴的世家敢將自家的閨秀往郡公府里送,所以郡公世子鐘決并未成婚。

    鄂郡公府同鎮(zhèn)國公頻有往來的緣由,是因為郡公夫人同陸老太太是要好的發(fā)小,眼下,郡公夫人應(yīng)是去云蔚軒處同陸老太太敘話了。

    而沈渝的這位庶長子丈夫,最是熱衷參加這些世家的宴事,因著出身和地位的局限,便總想通過這樣的場合,再攀上些人脈,往后的官途也能更順遂些。

    一見到沈渝,沈沅的心中就有了猜想。

    她過來,可不一定就是為了來挑事,或是想要礙她的眼。

    說不定就是鐘凌來府前,同她交代了什么事,讓沈渝過來同她熟稔熟稔姐妹之間的感情。

    這內(nèi)閣的成員正好還空了一名,鐘凌怕是想通過沈渝和她的這層關(guān)系,來達到自己升官的目的。

    思及此,沈沅嗓音尚算平靜地對沈渝命道:“我和旁的夫人還有要事相談,meimei待在這兒不方便,還是回水榭處吃你的席面去罷?!?/br>
    沈渝捻著手中的那方軟帕,自是沒能料到沈沅對她的態(tài)度會這么冷漠。

    開口同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要趕客!

    沈渝將心中的憤懣盡數(shù)遮掩,亦當(dāng)著其余夫人的面,將眼睫故意地垂下,聲音中流露的委屈更甚:“長姐……”

    高夫人和喬夫人瞧著沈渝的那副作態(tài),倒像是一副賴在原地不想離開的模樣,就同個趕不走的蒼蠅似的,眉目間也都顯露了淡淡的厭惡。

    不過沈渝做此舉動,倒是正襯了她們的心意。

    見幾位夫人還站著,沈沅也沒再給沈渝任何眼色,便柔聲道:“站了許久了,各位jiejiemeimei們,再坐著用些茶點吧。”

    話落間,三張四方的八仙桌上,又陸陸續(xù)續(xù)地圍滿了女眷。

    沈渝無聲地觀察著這些官眷們的一舉一行,亦對沈沅一句輕飄飄,卻可謂是發(fā)號施令的話感到震懾。

    也不知道是為何,現(xiàn)在的她再瞧著沈沅,便覺得她的氣場也比從前足了些,還真是頗有世家主母的風(fēng)采了。

    一想到這處,沈渝的心中又開始發(fā)酸發(fā)澀。

    桌上的茶水都涼了,盞中呈的是產(chǎn)自廬州的六安瓜片,先前諸位女眷們也已添了數(shù)次水,味道都有些被沖淡了。

    沈沅無視著沈渝,亦讓丫鬟們?yōu)榉蛉藗兲砩闲虏琛?/br>
    沈渝站在亭沿處,還算有眼力價的沒去擋丫鬟們出入的路,她見這三桌的夫人們,先前用的茶具都是青釉冰裂紋的歌窯茶盞,造型很是古樸雅致。

    而現(xiàn)在那些丫鬟們呈上來的,是纖薄透潤的汝窯茶盞,沈渝曾在沈弘量的書房中見過前朝的汝窯茶具,他還曾同沈渝提起過,說這汝窯是以瑪瑙為釉,質(zhì)地最是蘊潤典雅。

    父親寶貴它們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卻沒成想這國公府竟是一下子,就拿出了至少五套之多的汝窯茶具。

    八仙桌上擺的那些吃食倒是都同水榭里的席面并未有異,上面置了個雕漆九宮饌盒,里面擺著福橘餅、松子糖、櫻桃煎、香榧酥黃獨等茶點。

    沈沅見沈渝還沒那個自覺性要走,便也不準備再同她客氣了,剛欲開口讓幾個丫鬟將她架走,高夫人卻開口道:“國公夫人,我看你這庶妹既是來了,就也讓她坐一會兒,同咱們聊聊吧?!?/br>
    沈沅見高夫人說這話時,眉眼竟是含著幾分謔笑,心中大抵猜出了她的意圖,便頷了頷首,應(yīng)了此事。

    沈渝的心情立即就雀躍了起來。

    還是人家高夫人明事理,她來都來了,沈沅不讓她在這兒坐一會兒,也太不講情面了。

    沈渝正高興著,可當(dāng)她瞧見了丫鬟為她抬來的椅子時,面色不禁微微一變。

    旁的夫人做的都是雕著蕃蓮紋的海棠杌凳,而她要坐的,卻是把黃花梨的交杌。

    這交杌的別名便是胡床馬扎,是下人還有市井小民的坐椅!

    沈渝的面色微僵時,卻聽高夫人催促道:“鐘夫人怎么還不坐下?”

    高夫人的丈夫是吏部尚書高鶴洲。

    鐘凌此前特意叮囑過沈渝,若是她的長姐沈沅真的不給她面子,那她首要的便是要去尋到能接觸到高夫人的機會。

    如果真的能傍上高夫人,鐘凌的這個官升任得也能更快一些。

    且鐘凌還說過,除了沈沅,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高夫人。

    陸之昀很少會親手摻合官員的升任調(diào)免,而像鐘凌這種五六品的官員,在朝中的地位最是尷尬,得罪了高鶴洲,再被往下降個幾級,再想往上升就更困難了。

    鐘凌在婚后還告訴過沈渝,說如果按照尋常的步調(diào),他在通過了官吏的考核評級后,還要外任幾年,去別的布政使司,譬如福建、山東、陜西、廣西等,再做個幾年清吏司。等外任歸京后,還得在侍郎的這個位置上熬個幾年,才有進內(nèi)閣的可能性。

    等他入了閣后,怕是也得要四十多歲了。

    沈渝可等不了那么久,到那時她也要熬成老女人了。

    是以沈渝可不敢得罪了高夫人,連忙依著她的言語,面色訕訕地坐在了那把交杌上。

    ——“你剛剛嫁為人婦,年歲也尚小,我這年紀也比你大了一旬了,因為你jiejie同我交好,所以便想提點你幾句話,鐘夫人不介意吧?”

    高夫人說罷,沈渝立即諂媚似的回道:“不介意的,高夫人提點meimei,是meimei的福氣?!?/br>
    喬夫人聽罷這話,眼皮跳了跳。

    從這兒跟誰認姐妹呢?

    她們可不想認沈渝這個妹子。

    高夫人這時問道:“你適才說什么,你長姐不顧姐妹情分,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

    沈渝暗覺,高夫人的語氣明顯冷沉了許多。

    她心道不妙,原來她這是要替沈沅鳴不平啊。

    怪不得讓她坐這種椅子,看來就是想羞辱她。

    沈渝立即佯裝不適,便要告辭離去。

    沈沅卻命丫鬟攔住了她,語氣淡淡地道:“高夫人這話匣子已經(jīng)打開了,meimei不好讓她閉嘴罷?再說公府就有醫(yī)師,你這身子如果真的有不適的話,就讓他們過來給你瞧瞧?!?/br>
    沈渝聽罷沈沅的這席話,面色是真得有些泛白了。

    她真是自討苦吃。

    沈沅本就同她有仇怨,現(xiàn)在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也沒了從前的溫懦和柔怯,也開始有著盛極的氣焰,學(xué)會作弄人了。

    沈渝這般想著,也下定了要加倍報復(fù)回沈沅的心思。

    待她悻悻又落回了原坐后,便見梳著狄髻,身著交領(lǐng)大袖衫的高夫人又道:“鐘夫人來之前,也沒知會你長姐一聲,貿(mào)貿(mào)然地就過來了。你這樣做,也讓你長姐沒個準備。我倒是弄不清楚,鐘夫人究竟是不懂禮數(shù),還是故意想讓你長姐下不來臺面?”

    沈渝沒想到高夫人竟還質(zhì)問上她了,雖說她是個庶女,可也是被沈弘量寵大的,在侯府里,主母劉氏都沒同她這么說話過。

    誰曾想走出了家門,竟是被一個外人教訓(xùn)上了!

    沈渝猶如芒刺在背,卻又因著不敢得罪高夫人,只微顫著唇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高夫人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也不用委屈,也不興當(dāng)著旁人的面裝出一副柔弱好哭的模樣,先前兒是庶女不打緊,好歹也做了別人的填房了。那便是正妻,也是官眷了,既是如此,這些道理還不懂嗎?”

    她這話問的,不摻任何的怒氣,卻是字字珠璣,也句句含針,什么庶女啊,填房什么的,全都戳中了沈渝的痛處。

    沈渝不由得氣得微微發(fā)抖。

    喬夫人這時也開腔道:“你適才還說,你長姐連你的婚宴都沒去,可你知不知道,頭兩月你長姐可還懷著身子呢,臨產(chǎn)之際怎還能出府去參加你的婚宴。我倒想問問,你長姐你有孕時,你來公府探望過幾次?”

    沈渝沒想到,討伐她的人中,竟是又多了位喬夫人。

    她努力地抑著情緒,亦下意識地想要用眼神向沈沅求助。

    沈渝覺得沈沅好歹也是她的長姐,她都這么慘了,她終歸得幫幫她罷。

    可沈沅卻連個字都沒同她說,那雙柔美眸子,也如沉靜的深潭般,在看向她時,毫無任何的感情可言。

    高夫人這時轉(zhuǎn)過了頭首,在對沈沅說話時,面上登時換上了副和煦的笑模樣,道:“我們家老高雖是侯府的嫡子,卻不是世子,當(dāng)年我嫁給他時,母家的人都不怎么同我熱絡(luò)。等他一進了吏部,還沒做成尚書呢,就有那幾個想要升官的娘家人,突然就同我熱絡(luò)上了。沅兒啊,這都是要來巴著你,要讓你幫著掙體面呢,往后你不用搭理這些人,別再養(yǎng)出幾個不識好歹的白眼狼出來?!?/br>
    沈沅溫順地點了點頭,柔聲回道:“jiejie說的有道理,meimei記下了?!?/br>
    沈渝也再也管理不住表情,眉毛都擰在了一團,趁著那幾個夫人又開始相談甚歡,沒去顧及她的時當(dāng),灰溜溜地便離開了攢尖亭這處。

    “哎呦——”

    沈渝甫一要下那幾個石階,竟是腳一崴,狠狠地便摔了個跟頭,還險些就栽到了旁邊的菡萏池里。

    這身新制的比甲也都沾上了大面積的泥土,顯得整個人狼狽不堪,等丫鬟將她扶起來時,沈渝還將自己對沈沅和那兩個夫人的怨恨轉(zhuǎn)移到了丫鬟的身上,揚手就甩了她一個巴掌。

    “這石階上有苔蘚,你怎么也不瞧著點,是想故意讓你主子我栽個跟頭嗎?”

    小丫鬟委屈兮兮地捂住了臉頰,卻只得連連同沈渝認著錯。

    等沈渝的丈夫鐘凌從男席那處離宴后,便瞧見了她的這副衣衫臟亂,發(fā)髻微散的不得體模樣。

    卻說鐘凌如今年近而立,相貌雖然稱得上一句端方,可同陸諶相比,卻是差遠了,甚至可謂是平庸。

    且他之前有過家室,體態(tài)瞧著也有些臃腫。

    沈渝覺得自己的年歲比他小,嫁給他這樣一個鰥夫,算是鐘凌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瞧著她這副凄慘的模樣,鐘凌總得安慰她幾句。

    可當(dāng)她將適才發(fā)生的事原封不動地同鐘凌講出來后,鐘凌的眉目間非但沒有流露出疼惜,反是閃過了一瞬淡淡的厭惡。

    沈渝瞧著他的這副神情,心口那處,也是咯噔了一下。

    鐘凌冷聲問道:“你得罪高夫人了?”

    沈渝委屈兮兮地回道:“不是我想得罪她的,是她一開始就沒拿正眼瞧過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倒是我,在那席面上受了委屈,官人怎么也不開解開解我?”

    鐘凌振了振廣袖,卻是語氣微沉地回道:“你給我丟了面子,還險些就斷了我的仕途,竟還想著讓我安慰你?”

    說罷,男人嫌惡般地睨了她一眼,隨后便自顧自地往馬車的方向走去,連等都沒等她。

    沈渝本就憋著口惡氣,又因著丈夫的冷漠,而被敢氣血上涌,她甚至想同潑婦一樣大聲地同鐘凌吵上一架,卻知現(xiàn)在還在公府的地界,只得憤憤然地跺了跺腳。

    如今的境況,她也只能幫著鐘凌繼續(xù)謀官位了,反正她對鐘凌也全無愛意可言,只是想要利用他而已。

    就得指著他趕緊入閣,然后熬成祈朝的首輔,最好再被皇帝賜個爵位。

    沈沅如今有的地位和體面,往后她也都要有,絕對不能比這個長姐過得差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