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到蓁蓁的面前后，卻聽她猶豫地問道：“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揚(yáng)州府的第一美人，沈沅吧？”

    自沈沅及笄后，這揚(yáng)州第一美人的稱號便落在了她的頭上。

    此前她聽到這個稱號時，并沒有將其放在心上，可從外人的嘴里這么一問，沈沅便頓覺有些難為情。

    沈沅的心中也清楚，她的這個稱號，也或多或少是看在她舅舅的面子上，才被人這么叫的。

    未等沈沅開口，蓁蓁卻咬了下唇瓣，又問道：“你的學(xué)識很高吧？我聽說，你在梅花書院的院考中，次次都位列榜首，好些已經(jīng)通過了院試的加冠男子都不及你學(xué)識出眾?！?/br>
    揚(yáng)州府的地界不算特別大，梅花書院在袁猷在世時，也在當(dāng)?shù)睾苡忻麣狻?/br>
    可沈沅還是對蓁蓁竟是這么了解她的一些私事，而感到詫異。

    蓁蓁接著道：“mama想讓我習(xí)字，說要我至少能看得懂詩文，可一直都未能尋到合適的夫子…他們都不愿教我這種人，養(yǎng)我的mama也是個不通文墨的…你…你能教我嗎？”

    沈沅怔然地問道：“你要我教你識字？”

    蓁蓁垂眸回道：“你不是教過一些沒開蒙的生員嗎？我…我和那些孩子的水平差不多，可能要比他們略笨一些。不過…mama會給你豐厚的束脩的。”

    蓁蓁那時應(yīng)是覺得沈沅或多或少有些嫌棄她的身份，所以未等沈沅反應(yīng)過來，便又訥訥地道：“如果你不愿意，那便算了?！?/br>
    沈沅卻對她展顏一笑，溫聲道：“我還沒回復(fù)你，你怎么就先替我拒絕了？”

    燈火闌珊下的甬巷中，蓁蓁難以置信地看向了沈沅，嬌美的面上也很快就顯露出了笑意，又同她確認(rèn)了一遍：“你愿意教我？”

    沈沅溫柔地朝著蓁蓁點了點頭。

    至此之后，沈沅每月出府為羅氏打理置業(yè)時，都會抽空再來一趟小秦淮，亦會在附近尋個茶肆，單開一間雅間，傾盡所能地教蓁蓁識字。

    一開始，她會象征性地收下蓁蓁給她的束脩。

    可那牙婆卻很快沾上了賭癮，將積蓄都賭輸了后，給蓁蓁的吃穿用度也再不及從前，沈沅每月的月銀很多，羅氏雖然對她要求甚高，卻貫行女子一定要富養(yǎng)。

    沈沅往后雖一直教授著蓁蓁課業(yè)，卻再也沒有收過她的束脩，還會經(jīng)常地尋些借口，給她一些女孩會喜歡的那些物什。

    沒過多久，唐府有好事者將沈沅同蓁蓁經(jīng)常來往的事告訴了唐文彬，唐文彬得知后，勒令禁止她再同所謂的窯姐兒往來，還批評她這舉動，實屬敗壞門楣。

    未等唐文彬?qū)⑸蜚浣?，羅氏便離開了人世。

    等沈沅到了十九歲時，人生再度經(jīng)歷了變故。

    沈弘量開始對唐家施壓，沈沅不得不入京，替失蹤的沈渝嫁給康平伯陸諶。

    她離開揚(yáng)州時很匆忙，并未來得及踐行要為蓁蓁贖身的約定。

    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了，卻沒成想，竟是在最預(yù)想不到的地界見到了昔日的故人。

    沈沅在與蓁蓁相處時，偶爾也會流露出對舅母羅氏，和生父的不滿。

    蓁蓁卻總是略帶低落地同沈沅說，實際上她是很羨慕她的，因為她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沈沅便沒再同蓁蓁提過身世的事。

    思緒漸止于此，沈沅仍有許多話想同蓁蓁聊敘。

    這廂，兩個絕色美人在初春的華亭下暢聊著。

    另一廂，杜芳若也攜著兩名丫鬟在將軍府遍尋了一圈，因為她聽聞今日，燕世子尉遲靖竟是將她的寵妾也帶到了府上來參宴。

    杜芳若準(zhǔn)備提前見見燕世子的這位妾室，等嫁給尉遲靖之前，她總得對這位妾室多了解一番。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

    丫鬟發(fā)現(xiàn)了沈沅和另一個美人坐在了攢尖亭下，便示意杜芳若看了過去。

    遙遙觀之，杜芳若也能瞧出蓁蓁實乃有著絕色之姿的美人，同一樣的大美人沈沅坐在那處時，讓人看著便覺格外的賞心悅目。

    可杜芳若在看清了尉遲靖妾室的相貌后，卻覺得異常的刺目。

    便沉聲問向身側(cè)的丫鬟：“她怎么同首輔夫人如此親密？倒像是認(rèn)識了許久的模樣?！?/br>
    丫鬟搖首，恭敬地回道：“奴婢也不知道?！?/br>
    杜芳若雖然自詡有些美貌，卻也清楚，女子的美貌也是分等級的。

    沈沅和尉遲靖的妾室都是上上乘的美貌。

    她雖然也能被人夸一句貌美，可每日在臉上和衣發(fā)要做的功夫，少說也要用上一個多時辰。

    這種美貌，是精心裝扮才能換來的，竟還不及那兩個人姿容的一半美。

    沈沅畢竟是陸之昀的夫人，生得貌美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可尉遲靖的這個妾室又算是個什么東西？

    杜芳若美目微覷，暗覺這妾室的一舉一態(tài)，盡顯嫵媚，不像是什么正經(jīng)人家出身的姑娘。

    便幽幽地對著身側(cè)的丫鬟道：“等回府后，得好好派人查一查這個女人的底細(xì)?！?/br>
    第89章 大肥章

    鎮(zhèn)國公府。

    公府的東小門靠近馬棚和浣衣房，府內(nèi)的主子，乃至有頭有臉的管事或是一等仆婦，一般都不會從此門出入。

    這日申時，卻見鎮(zhèn)國公身側(cè)的紅人江豐引著一年逾六旬的老嫗進(jìn)了這偏僻的東小門處。

    江豐見這老嫗眼帶躲閃，面露驚慌，便壓低了聲音命道：“等會子進(jìn)去，知道什么，就說什么。你放心，不會有人要索你的性命，事后能得到的賞賜也是你這輩子都沒見識過的?！?/br>
    老嫗點了點頭，不經(jīng)時的功夫，便被江豐帶到了一處略顯陳舊的耳房外。

    這間耳房多年未經(jīng)修繕，也不在府園的主體部分，一般的大戶人家，便將這一類的房室留給新入府的下人來住。

    “吱呀——”一聲。

    江豐將木門推開后，便示意那老嫗：“進(jìn)去罷。”

    等老嫗步履蹣跚地進(jìn)了耳房內(nèi)后，便見里面的一應(yīng)布置倒還算整潔，應(yīng)當(dāng)是知道有什么貴主要在這兒詢問她關(guān)于永安侯府的舊事，下人們這才仔細(xì)地收拾了一番。

    老嫗又見，耳房的正央擺著把黃花梨的素紋交椅，端坐其上的男子身著一襲挺拓的緋袍公服，頭戴兩翅皆寬的烏紗帽，眉眼深邃，氣質(zhì)冷峻成熟，容貌也是一等一的英俊。

    她先前兒在侯府做事時，也見過侯爺沈弘量幾次，那時沈弘量在朝堂上任著正二品的尚書一職，卻都沒有這位官老爺氣場強(qiáng)勢。

    隨即便見，那人薄唇微啟，淡漠的語氣亦透著嚴(yán)肅，對她命道：“把你知道的，關(guān)于沈侯和燕王，還有大姑娘的生母唐氏的事，都說出來?！?/br>
    少頃功夫后。

    老嫗一臉冷汗地從耳房里走了出來，江豐入室后，卻見陸之昀的神情異常的冷沉。

    他沉聲又對江豐命道：“將那老婦送到京郊后，便著人將她看起來，沈弘量打發(fā)到別莊的另些下人，尋到后也一并送到那處?！?/br>
    江豐恭敬地應(yīng)了聲是。

    陸之昀這時從交椅處起身，神情冷肅地往歧松館處走去。

    他從那老嫗的口中得知了沈弘量想要隱瞞的往事，原來當(dāng)年的燕王竟會這么的殘忍。

    放在這個時代，多數(shù)人都重男輕女，沈沅在沈家時本就備受冷遇，如果再得知她的親生父親竟是如此的人渣敗類后，沈沅一定會受到傷害。

    且沈沅來到這個世上也快二十一年了，燕王貌似也從未派人來打聽過他這個女兒的狀況。

    無論尉遲靖認(rèn)不認(rèn)沈沅這個meimei，燕王當(dāng)年做的那些孽事，是斷不能被沈沅知曉的。

    及至夜幕低垂，人定之時。

    陸之昀處理完公務(wù)，從歧松館回到了沈沅的院子里。

    沈沅今日的心情倒是極好，柔美的水眸在看向他時，笑意盈盈，也比平素飽含了更多的柔情蜜意。

    她溫柔地幫他摘下烏紗帽，細(xì)心地為他更換衣物。

    暖黃的燭火下，美人兒的肌膚如羊脂玉般白皙，纖長的頸線也展露著優(yōu)美的弧度，濃密的鴉發(fā)只用一只蝴蝶珠釵輕輕地綰了起來。

    瞧著妻子心情愉悅到，甚至都要在他的面前哼出小曲來，陸之昀的眉目也溫和了許多，低聲問道：“今日很高興？”

    沈沅頷了頷首，等二人走到了拔步床旁，她便讓陸之昀在床畔坐定，而她則繞到了男人的身后，語調(diào)柔柔地要給他按按肩膀。

    陸之昀的背脊挺拔，雙肩寬厚，整個人的身材壯碩且不失緊致，武者的底子還在，單單地坐在那處，就給人一種高山般峻挺的威儀和壓迫感。

    同陸之昀一比，沈沅既顯嬌小，又顯柔弱。

    美人的纖手探進(jìn)他寢衣的衣間后，觸感柔嫩的指肚也一下又一下地為他按著。

    沈沅這時方才同他道：“我今日，竟是在將軍府見到揚(yáng)州的那個友人了，巧的是，她如今是燕世子的妾室?！?/br>
    她說話時，話音柔柔，吐在他耳旁的氣息也很清甜。

    沈沅近來總是如此，在臨睡前，總會將白日發(fā)生的事都同陸之昀細(xì)聲細(xì)氣地嘀咕一遍。

    陸之昀雖然總是沉默寡言，并不會說什么，卻會很認(rèn)真地聽著沈沅同他講的一切。

    檻窗外月華如綢。

    沈沅為他揉了會兒肩后，干脆便將整個身子都伏在了男人寬闊的背脊上，就同只小貓似的，態(tài)度極其親昵且自然地同陸之昀撒了會子嬌。

    陸之昀面龐立體硬朗，極其精致英俊，但輪廓卻很顯冷毅。

    見沈沅如此，男人的面上也有了淺淡的笑意，低聲又問：“是不是還有話要同我講？”

    沈沅猶豫了一瞬，終是將近來發(fā)生的怪事都同男人如實地講了一遍。

    “那日在太和殿旁，我的腦子里突然就出現(xiàn)了，你穿著帝王服飾的模樣……”

    “還有我明明從來都沒去過輔國將軍府，卻對府里的布局異常的熟悉，甚至連那門墩上雕刻的紋樣都記得一清二楚?！?/br>
    陸之昀眸底的笑意驟失，隨即便驀地將身后的美人抱在了腿上。

    沈沅被他橫抱在身后，便無措地仰面看向了他。

    卻聽陸之昀嗓音低沉地命道：“應(yīng)當(dāng)是你最近太勞累了，不要將這些奇怪的幻想放在心上，明日再讓陳院使給你開幾副安神的湯劑?！?/br>
    男人說這話時，語氣平靜。

    冷峻的面龐亦是無波無瀾。

    沈沅與陸之昀相處許久，卻能透過那張看似平靜的臉，覺出男人的異樣來。

    陸之昀說這話時，明顯是在緊張。

    沈沅不知道陸之昀為何要因這些事緊張，只當(dāng)他是在惦念著她的身體，便仰頸要去吻他。

    柔唇甫一碰觸到他微涼的唇角，陸之昀便傾身加深了這個吻，寬厚微糲的大手也隔著褻衣質(zhì)地柔軟的面料，輕輕地覆在了她的腰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