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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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加抿了抿唇,沒有回應(yīng)她,也沒有收回手。 某天他在花園里午睡,偶然瞥見那侍衛(wèi)偷偷撿了一朵落花別在老婦發(fā)間,老婦無聲笑彎了腰,路加就知道這位母親一定會站出來。 他目光中隱隱流露出一絲羨慕。 趁兩名侍衛(wèi)還沒反應(yīng)過來要吻他的手,路加輕咳一聲,翻身上馬。 蘭斯自然而然地牽住了他的馬。 他遞上一塊巾帕,路加瞥了他兩眼,接過巾帕擦干凈了手指。 您做的很好,殿下。蘭斯望著他,眉目溫柔。 神會喜歡我的善舉?路加學(xué)著他的腔調(diào)說。 不,殿下,蘭斯微微一笑,是我很喜歡您。 的善舉。路加心里替他補充。 別誤會,只是保護私有財產(chǎn)罷了。他挑著眉梢,還有,那個老嬤嬤力氣實在大,我抽不開手,你竟敢不幫我。 然后他就聽到了蘭斯的輕笑聲。 說是嘲笑,又不太像。路加表情變來變?nèi)?,也不知道用什么回?yīng)最正確,只好繃起臉不說話。 羊皮卷里可沒寫過神王這么愛笑。 這倒讓他有點不適應(yīng)了。 * 所有貴族在圣鴻林夏宮安頓好之后,已經(jīng)是第三天。 這一日天氣晴朗,微風(fēng)怡人,所有人都聚集在王室森林前的空地上,等待國王狩獵日正式開幕。 這是路加穿越后第一次見到他的哥哥大王子戴納。 金發(fā)碧眼,酒槽鼻,黑眼圈,二十歲的人老得像三十歲,生得一副蠢貨像,一眼就知道是懶王親生的。 路加虛偽地扯了兩下嘴角,就懶得再奉承他了。 他們?nèi)缂s在王公貴族面前演了一出打賭的戲碼,路加握緊了獅心王,望向王后身后向他微笑眨眼的阿芙拉,心神稍定。 他不會完全寄希望于王后能依照光明神的誓約將meimei歸還于他,因此他設(shè)下了另一重保障。 路加一笑。 負責(zé)營救公主的蘭斯洛特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路上了吧。 行獵出發(fā)的號角聲吹響,鼓樂大奏,馬咴、犬吠、撥弦拉弓聲、刀劍摩擦聲齊響,貴族們整裝待發(fā)騎馬前沖,奴隸們跟在主人馬后的塵土里,咳嗽著奮力奔跑。 相比之下,路加這邊人少得可憐,只有他自己、管家亞伯,還有那天救下的兩個侍衛(wèi)。就連夏佐也被他趕跑了。 畢竟王子殿下親手謀殺自己的管家,這種事看到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嗎? 路加縱馬像西北駛?cè)ァ?/br> 管家暗喜。 方向路線正確,現(xiàn)在只要等待埋伏好的刺客出現(xiàn),再將小王子的死偽裝成野豬襲擊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為了保證沒有任何人目睹這場刺殺,西北線荒僻無人,周遭寂靜無聲,連鳥鳴都被扼殺。 漫長的等待。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冷汗逐漸從管家額角流下。 風(fēng)中的血腥味越來越重,管家仿佛在路加面部的陰影里看到了微笑。 亞伯,路加忽然道,你一直在等的,是這個嗎? 他伸手觸向樹梢間一塊隱蔽的衣角,使勁一拽,那衣角便牽連著一整塊死rou掉了下來。 人類男性,戴著面具,懷中揣著弓弩。只不過頭顱被鈍器從中劈爛,腦漿和血水淌了一地。 第一只獵物。路加換了一雙手套,好整以暇地評價:還挺新鮮。 管家開始口齒不清。 殿、殿下,這里太危險了,我們?nèi)ツ线吶硕嗟牡胤皆趺礃樱?/br> 很安全,亞伯,別怕。路加看著他,面帶微笑,這可是一場大豐收。 他對兩名侍衛(wèi)說:把我的管家看緊一些,我不希望他有能力走丟。 兩名侍衛(wèi)雖然不懂其中發(fā)生了什么,但自從三天前殿下救下他們,他們就已經(jīng)以生命向路加殿下宣誓效忠了。 他們馭馬一左一右夾住了管家的馬匹,將他牢牢看在中央。 樹林深處是更多的尸體,灌木叢中、樹蔭里、樹干后。那些刺客基本上死在了他們埋伏的地點,一擊致命,死于斧頭之下,死狀凄慘。 我還以為是小奶狗。路加腦海中晃過了安其羅的臉,原來是條瘋?cè)?/br> 他臉色蒼白,嘴唇卻像飲過人血般鮮紅。 其余人皆面有菜色,其中一個侍衛(wèi)差點吐出來。 從今往后,小王子手下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獵犬這個傳聞將一直流傳下去,直到載入史書。 好了。路加拍了拍手,調(diào)轉(zhuǎn)馬頭看向抖如篩糠的管家,看也看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讓我想想該如何烹飪最后一只獵物吧。 管家已經(jīng)全部明白了。 殿下!殿下!老者滾下馬跪伏在地,聲淚俱下。是我錯了,我不該背叛您!我是被迫的,王后帶走了我的妻兒,我 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我可以把所有王后的情報告訴您,以光明神發(fā)誓,永遠做您的仆人! 聞言兩名侍衛(wèi)驚怒交加,騎士劍出鞘,架在管家頸側(cè)。 讓我聽聽你的誠意。路加不辨喜怒道。 王、王后說,管家絞盡腦汁,王后說要將殿下的meimei封為公主! 路加眉頭微皺。 封為公主,然后嫁給北方蠻族的使臣,管家道,阿芙拉身上有光明神力,以此能換取大量馬匹和奴隸! 還有呢。路加咬牙道。 管家林林總總說了些小事,以善忘和緊張為借口,極力拖延時間。 算了吧,亞伯。路加打斷他,據(jù)我所知,你用王后的賞錢購置了兩座莊園,其中情婦共七名,私生子共十三名,從未在教堂登記結(jié)婚過。 你的所有信息我都調(diào)查過了。他淡淡俯視管家,你已經(jīng)失去了我的信任。 他抽出了細劍。 突然間,管家發(fā)出了一串像夜梟般的笑聲。 真的全都知道嗎?他仰面盯著路加,那么殿下可知道,瓦倫丁是我的雙胞胎哥哥? 路加動作一僵。 瓦倫丁,小王子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那是他童年最敬愛的劍術(shù)老師。 管家和劍術(shù)老師的相貌那么相像,原來不是巧合。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想起來了吧?管家慘笑,兄長待你如親生兒子,為了你終生不娶不育。 他因教導(dǎo)你劍術(shù)而死!而他的弟弟辛苦服侍你這么多年,你竟然要他弟弟的命! 心狠手辣,禽獸不如。 他嗓音沙啞如惡鬼。 路加瞳孔驟縮。 就在這時,管家雙眸突然爆發(fā)出一抹戾光,他猛地從腰后拔出一架□□,對準(zhǔn)路加。 而路加正處于怔忡之中。 弓弩機括發(fā)動聲響起,與此同時,利器破空聲從遠處傳來。 淬毒的箭弩直射路加胸口,就在它穿透小王子心臟的前半秒,一柄細劍騰空飛來,叮地擊飛了毒箭。 路加猛然驚醒。 月白色的斗篷遮蔽了他的視線,鼻間撲來草木的清香,耳畔則快速嗡動著一連串神咒。 語調(diào)不復(fù)往常的溫和,那神咒中充斥的是不可饒恕的憤怒。 請求神賜太陽之火灼燒異教徒那是奪人性命的光明神術(shù)。 蘭斯,不要。路加低聲說。 神咒停止了。 路加推開他,直面管家的臉,一劍揮下。 管家的人頭應(yīng)聲滾落。 一層無形的光幕替他擋下了無頭尸飛濺而出的血,濺血聲之后,林間重歸沉寂。 收劍歸鞘時,路加的劍抖了一下,鐵器相撞,發(fā)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殿下。蘭斯嗓音低啞。 路加恍若未聞。他蹲下身,小心地抱起了斬于他劍下的頭顱。 蘭斯走到他左側(cè),看到了他面無表情的臉。 不知哪里濺來的血沾在路加臉上,淚水從左眼淌落,融入血滴之中。血與淚纏綿滑下面頰,淌入頸窩。 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襲擊了蘭斯的心臟。 他從身后輕柔地抱住了路加。 第21章 加冕稱王 夕陽西下,余暉中蘭斯從身后擁住路加,兩個人的影子長長拖曳,在盡頭合二為一。 他們那樣維持了很長時間,直到侍衛(wèi)來詢問他是否要處理掉尸體。 不一會兒,焚燒的氣味升起,蘭斯將路加身上所有沾到血跡的衣服都燒掉,替他換了新的斗篷和手套。 我只是裝裝樣子。 路加揚起臉,任由蘭斯用巾帕擦掉他臉上的血跡和淚痕。 小王子殺了他親愛的管家,他理應(yīng)傷心。其他人必須見到我難過的樣子,才不會懷疑。 蘭斯手頓了一下,淡淡道:足夠了,殿下。已經(jīng)沒必要裝了。 路加可能不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 蒼白的臉上只有眼眶是通紅的,紫眸泛灰,盈盈水光汪不住,還在向外瀉露。 蘭斯有時覺得他搖搖欲墜,然而仔細看去,路加的站姿還是那么挺拔,步履還是那么穩(wěn)健。 但有時候眼睛會撒謊。 剛才蘭斯抱住他的時候,他們的身體緊緊相貼,所有從路加內(nèi)心深處釋放的情緒震動著rou體,穿越了語言和視覺的欺騙,傳達到蘭斯身上。 路加在很細微地發(fā)抖。 那是任何視覺都難以察覺到的,只有通過身體相連,才能獲知他一瞬間的感覺。 蘭斯斂起眸子,溫聲道:如果殿下需要傾訴,我永遠都會是您最好的聽眾。 他擦干水痕后收回了手,巾帕擦拭的柔軟觸感仍殘留在路加的臉頰上。 就像剛才的擁抱一樣溫柔。 不是傾聽?wèi)曰趩??路加神色和軟了些,畢竟我親手殺了像父親一樣的人。 那您后悔嗎?蘭斯問。 當(dāng)然不。路加道。 蘭斯向他笑了一下。 路加多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換了個話題:阿芙拉怎么樣了? 蘭斯笑意收斂下來,恭敬道:請殿下放心,我已經(jīng)將您的meimei送到了您的臥室。 她和你說了我劍術(shù)老師和管家的事? 是的,殿下。 路加明白過來:所以是阿芙拉讓你這么做的。 讓他來找自己,讓他安慰自己。 蘭斯一怔,嘴唇微動,沒有說話。 他默默撿起了之前情急之下投擲出的劍,收回腰間。 請允許我為您清潔佩劍。他對路加說。 路加默許了。 鑄造這柄細劍的人只當(dāng)它是工藝品,從未料到它有殺人的一天。現(xiàn)在它卷了刃,血凝固成紫紅色,斑駁黏著在劍身上。 蘭斯用巾帕蘸水擦劍,即便是處理殺人痕跡,他依舊像擦拭神像般圣潔虔誠。 路加忍不住想,這個人生來便該在圣光之下引領(lǐng)千萬信徒祈禱,而不是觸碰這些世俗的污穢和血跡。 他就靜靜欣賞著蘭斯擦劍,替他感到惋惜,同時又生出褻瀆圣靈的快感。 許久后蘭斯細嗅劍身,為著上面揮散不去的血腥味蹙了一下眉,抬頭提議道:我們的劍相同,或許我可以與殿下互換佩劍。 不必了,路加道,我不希望你的劍沾上人血。 蘭斯微微一怔,垂眸捧著佩劍:但它身上血氣太重,我怕它會驚擾到殿下。 我倒是很喜歡。路加接過佩劍束在腰間。 他望向天邊血玫瑰色的夕陽,淡淡道:這柄劍就像浴血重生一樣。 他沒有時間讓那些柔軟脆弱的情緒左右自己。 夜晚將至,屬于今夜的戰(zhàn)斗還未結(jié)束。 路加翻身上馬,殘陽倒映在他眼中,璀璨奪目。 希望那三名扈從騎士能完美完成任務(wù),如果不行,安其羅也會監(jiān)督他們做到的。 畢竟從那些刺客們的尸體來看,安其羅可是一條極具威懾力的瘋?cè)?/br> * 夜幕之下,四人四騎在森林間穿梭。 安其羅舉著火把,斗篷飄飛間,偶爾顯露出他腰間那柄剛剛收割完幾十條人命的斧頭。 他從兜帽下露出了小半張白凈清秀的臉,覷著其余三人笑道:躲那么遠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他一出聲,其他三名騎士都本能地渾身一震。 任是誰目睹這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掄著斧頭砍人如砍瓜,晚上都會做噩夢的! 小王子手下居然有這么可怕的殺手!幸虧蘭斯洛特少爺囑咐他們不能有二心,否則之前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他們幾個早就被這少年順手砍了! 請問您您師從何處,高姓大名?奧利弗膽戰(zhàn)心驚地開口。 我叫獵狗。安其羅想了想師從的問題,他沒有老師,唯一的學(xué)習(xí)方法是主人送給他的書,便道:是我的主人路加教我的。 奧利弗嚇得差點墜馬。 說好的愚鈍不堪、瘦弱驕縱呢? 路加查理曼,恐怖如斯! 奧利弗今日第一百次慶幸自己沒露出反心,第一百零一次為蘭斯洛特少爺?shù)脑庥龈械浇^望。 別分心,好好趕豬。安其羅掂量了兩下斧頭,輕快地笑著,應(yīng)該快到了。 野豬怕光,慣于在夜晚活動。生在鄉(xiāng)野的奧利弗很擅長用火把和香薰的煙氣驅(qū)趕野豬,四個人相互配合,野豬群的行進路線幾乎和計劃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