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說話，頭頂忽然傳來蘇良娣如往常般的聲音：“時(shí)間不早了，我就不耽誤劉meimei回去用膳了?！?/br>
    若是往日，劉氏恐還會(huì)說些客套的場(chǎng)面話，但如今，她根本不想說話，勉強(qiáng)地匆匆應(yīng)了下來，就帶著自己的婢女回去。

    蘇良娣看著她稍有些慌亂的背影，輕瞇了瞇眸子。

    阿翹在她身后，擰起眉心：“主子，若殿下知曉了是您對(duì)王妃說的那些話，可怎么辦？”

    蘇良娣微朝后偏頭：

    “我只不過陳述了些事實(shí)罷了?！?/br>
    阿翹噤聲。

    殿下可會(huì)聽這些說辭？

    蘇良娣知曉阿翹在想些什么，卻沒有和阿翹一般擔(dān)憂。

    話的確是她說的，可府中誰(shuí)都知曉她是王妃的人。

    而且殿下知曉了，又如何呢？

    蘇良娣輕嘲地?cái)苛藬棵佳邸?/br>
    府中，幾位良娣，殿下待她最不看重，但殿下重視王妃。

    許是那句話，愛之深責(zé)之切。

    就足夠殿下忽視她了。

    蘇良娣平靜地抬起頭，溫和地勾起一抹笑，她說：“我們回去吧。”

    付煜抱著姜韻回到前院時(shí)，太醫(yī)已經(jīng)在等著了。

    姜韻背后有傷，付煜不敢讓她躺著，將人放下時(shí)，許是碰到了她的傷，她疼得悶哼一聲。

    付煜動(dòng)作一頓。

    他側(cè)頭看去，女子額間皆是冷汗涔涔，唇瓣被疼得咬出了血，干澀在唇瓣上，十分狼狽不堪。

    付煜倏地閉上了眼。

    他忽然想起來，夏日炎炎時(shí)，他曾碰過女子的手，甚是冰涼，讓人恨不得放在手心把玩。

    他原以為她生得冰肌玉骨。

    可那時(shí)女子卻苦笑著：“哪有殿下說得那般好，奴婢小時(shí)落過水，受了寒氣，所以這身子總是涼的。”

    不是冰肌玉骨，而是病。

    夏日炎炎都不會(huì)有一絲汗的人兒，如今外間還白雪皚皚，可她卻滿頭皆是冷汗。

    張?zhí)t(yī)一眼就瞧出了姜韻的情況，他不敢看殿下的神色，恭敬地垂下頭：

    “殿下，這位姑娘的傷看似嚴(yán)重，實(shí)際上未曾傷筋動(dòng)骨，只不過姑娘的身子弱，往后這數(shù)月恐是要過得艱難些了?！?/br>
    付煜面無表情：“何叫艱難些？”

    “日日服藥，若姑娘恢復(fù)得快，許是十天半月就能養(yǎng)好，若是慢些，這之后的一月許是都要躺在床上了。”

    宮中的奴才，挨了板子，三日就要下床干活。

    她挨了十棍子，卻至少要生生地躺半個(gè)月。

    究竟是她身子?jì)?，還是王妃院子中的奴才下手重？

    付煜沉著臉，讓太醫(yī)下去開藥，才將視線放在女子身上。

    女子昏迷著，只是身子疼得厲害，眉心依舊緊蹙著。

    鈴鐺早在看見姜韻的模樣時(shí)，就驚得快哭了出來，只是去了一趟正院，怎么就弄成這副模樣了？

    她匆匆打了熱水來，為難地看向付煜：

    “殿下，奴婢要替jiejie涂藥了……”

    付煜只頓了下，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鈴鐺松了口氣，輕手輕腳地將姜韻的衣裳褪下，只是有些地方，衣裳布料黏著傷口，一碰，姜韻就渾身僵住。

    雅絡(luò)也在房間中，兩人合力，也用了半炷香的時(shí)間，才讓姜韻換了身新衣裳。

    長(zhǎng)廊上，劉福和一眾奴才皆驚心膽顫地跪著。

    付煜耷拉著眉眼，平靜地問：“王妃為何傳見她？”

    劉福說不上來，誰(shuí)能猜透主子的心思？

    付煜涼涼覷了他一眼：

    “一問三不知，你們的差事倒辦得越發(fā)好了?！?/br>
    撂下這一句，他就轉(zhuǎn)身出了前院。

    劉福心驚膽顫地看向張盛：“師父，殿下這是何意？”

    張盛險(xiǎn)些被他氣死，明知姜姑娘在殿下那有些不同，居然就什么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就讓王妃將人帶走了？

    他罵了句“糊涂”，就忙忙追上殿下，他隱約猜到了殿下要去哪兒。

    第24章

    秀琦好不容易安撫好王妃, 忽地珠簾被掀開，秀珠慌慌張張跑進(jìn)來：

    “娘娘！殿下來了！”

    秀琦心下狠狠一沉。

    若以往，殿下來了, 自然是好事, 可秀珠這般慌亂, 擺明了殿下來者不善。

    付煜披著一身寒意踏進(jìn)來，視線平靜地落在臉上淚痕未干的王妃身上。

    王妃心下輕顫, 她捏緊帕子，勉強(qiáng)撐著身子站起來, 她昂著頭和付煜對(duì)視：

    “殿下是來對(duì)妾身問罪的嗎？”

    見她依舊如此不肯低頭，只覺自己不會(huì)有錯(cuò)的模樣, 付煜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你還沒有鬧夠嗎？”

    剎那間，王妃腦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殿下問她，鬧夠了嗎？

    王妃顫著手指向自己，眸中的淚搖搖欲墜：“妾身……鬧？”

    他放任一個(gè)奴才在前院以主子身份自居，最終卻說是她在鬧？

    付煜平靜地看向她：

    “自你有孕后，府中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任哪一樁事, 與你無關(guān)？”

    “不敬母妃，打壓妾氏, 本王念你有孕，不忍苛責(zé)?！?/br>
    “如今，你甚至將手伸進(jìn)前院，日后, 你又待怎樣？”

    他一句句冷淡又透厭煩, 王妃傻愣愣地看著他, 猶記得有孕消息剛傳來時(shí), 他對(duì)她溫和垂眸，道：“你顧好自己，其余事皆不如你重要。”

    不過數(shù)月余，眼前男子就仿佛變了個(gè)人般。

    他一句句，皆在指責(zé)她。

    原在他心中，她自有孕后，所做每件事都是錯(cuò)，都是念在她有孕，而不得不容忍之。

    王妃忽然捂住胸口，只覺一陣心絞疼，她臉色霎時(shí)間慘白。

    秀琦驚慌地抱住她：“娘娘！”

    小腹又急又兇地涌上一陣疼痛，疼得王妃全身發(fā)冷，雙手止不住地顫抖，她抬眸看向付煜，扯著唇角，一字一句可笑地發(fā)問：

    “殿下覺得皆是妾身的錯(cuò)？”

    她挺著小腹高高隆起，任由疼痛蔓延全身，她疼得全身都在抖，卻緊緊盯著付煜，想要他回答。

    秀琦看不下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付煜磕頭：

    “殿下！殿下！娘娘只是一時(shí)聽信了旁人讒言，并無插手前院之意！”

    “娘娘如今有孕，受不得刺激，求殿下憐惜??！”

    王妃倒在秀琦懷中，小腹高高隆起，她身子消瘦，原先富貴秀麗的小姑娘現(xiàn)如今卻生生多了些羸弱模樣。

    付煜抿緊唇，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移開視線，沉冷聲：

    “請(qǐng)?zhí)t(yī)?！?/br>
    秀琦倏然松了口氣。

    知曉殿下這般的意思就是不予追究。

    秀琦和秀珠合力將王妃抬到床榻上，卻見素來厲性子的娘娘閉緊眼睛，一言不發(fā)將頭偏向里側(cè)，眼淚悄無聲息地掉。

    秀琦心中忽然生了抹酸澀，漸漸紅了眼眶。

    娘娘出生富貴，姑娘家時(shí)就被嬌寵著，后來進(jìn)府后，與殿下堪稱琴瑟和鳴。

    是以，即使當(dāng)了人婦，娘娘閨閣時(shí)的那股傲氣依舊未曾放下。

    她與殿下冷臉，打心底瞧不起李側(cè)妃那些妾氏，仗著的不過是殿下待她容忍。

    可秀琦有些心酸地想，如今這般也好。

    娘娘的確該清醒過來了，這嫁了人，怎么可能如同在閨閣中一般呢？

    秀琦往屏風(fēng)外看了眼。

    殿下站在那里，不進(jìn)來，也未曾離開。

    太醫(yī)把脈，眉頭擰得甚緊：“娘娘身子堪虛，近段時(shí)間最好臥床休養(yǎng)，切記，不可再大喜大悲，若不然……”

    太醫(yī)沒說下去，只搖了搖頭。

    秀琦心都涼了。

    娘娘如今有孕不過堪堪五個(gè)月，距離生產(chǎn)還有那么久的時(shí)間，依著娘娘的性子，如何會(huì)不動(dòng)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