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盛動作頓在那里，試探地詢問：“殿下，可要奴才去請姜韻姑娘？”

    話音甫落，付煜就掀起眼皮子，頗為不耐地掃向他：

    “什么都要她做，本王養(yǎng)你作甚？”

    張盛噤聲，心中呵呵兩聲。

    若不是看您渾身皆透著想要姜韻姑娘過來伺候著的意思，他哪會提這句？

    可這話，他只敢在心中腹誹，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

    翌日天際還未破曉，府中就起了動靜，姜韻早早就趕到了付煜身邊伺候。

    張盛正在替付煜穿衣，一見她，就退到一旁，將付煜身邊位置讓了出來。

    姜韻頓生羞赧，臉頰悄然漲紅。

    付煜朝外看了眼，天色尚暗，他稍擰眉看向女子：“被吵醒了？”

    姜韻細心替他系著腰帶，聞言，搖了搖頭：

    “奴婢睡不著。”

    睡不著？

    付煜斂眸，忽地說了句：“到定州后，跟緊本王?！?/br>
    說罷，他伸手將女子凌亂散在耳邊的青絲別好，仿佛忘記了昨日自己撂下的狠話。

    姜韻訝然，抬眸，

    她沒說話，可眉眼表達的意思皆是“殿下不是說不管奴婢嗎？”

    付煜頓生一抹惱羞成怒。

    直到出了府邸，任由姜韻眼巴巴地瞅著他，他也沒再和姜韻說一句話。

    王府前，李側(cè)妃領(lǐng)著后院的主子站在門口，臉上皆透著些擔憂之色。

    “盼殿下早日回府，妾身和眾位meimei們等殿下回來?！?/br>
    付煜沉著臉，沒說話，視線落在一旁的女子身上，她身后的奴婢背著個包袱，甚至馬車都多備了一輛。

    李側(cè)妃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解釋道：

    “殿下這一去，至少月余，身邊不能無人伺候。”

    緊跟在付煜身后的姜韻捏緊了手帕，她指尖泛著粉白，安靜地垂下頭。

    她這番動作有些明顯，李側(cè)妃本就關(guān)注她，如何看不出她的把戲，心中冷笑，不待旁人說話，她就直接道：

    “雖然姜韻姑娘跟在殿下身邊，可總歸身份有別，多有不便?！?/br>
    剎那間，姜韻的臉上就褪盡了血色。

    她緊緊低垂著頭，只攥著帕子的指尖近乎溢血般的紅。

    李側(cè)妃的話看似委婉，卻直接指出姜韻不過一個奴才。

    付煜眸色頓時沉了下來。

    王府前陷入一片安靜，李側(cè)妃只作不解擔憂的模樣看向付煜。

    李側(cè)妃對姜韻的作態(tài)頗有些看不上眼。

    奴才的身份，是她自己選的，想受殿下庇護，這時又作甚委屈？

    還想將所有好處皆占著？

    李側(cè)妃自不會給姜韻和付煜單獨培養(yǎng)感情的機會。

    她也不想再見殿下帶回來一個許良娣。

    半晌，還是李側(cè)妃身后的陳良娣站出來，朝付煜和姜韻柔柔抿唇，服身道：

    “殿下，側(cè)妃娘娘也是一番好意，畢竟殿下身邊不跟著人伺候的確不像話?！?/br>
    她看了眼姜韻，猶豫了下，才低聲道：

    “姜韻姑娘總有不便的時候?！?/br>
    她這個不便，說得甚是委婉，和李側(cè)妃口中的不便完全不是一個意思。

    付煜眼中有抹煩躁，卻未發(fā)作，他直接轉(zhuǎn)身上馬。

    安侍妾有些不安地看向李側(cè)妃，捏緊帕子，有些臊：

    “娘娘，殿下這是何意？”

    李側(cè)妃擰眉看向她，沒好氣：“你跟上就是?！?/br>
    安侍妾噤聲，帶著婢女安靜地上了后面一輛馬車。

    昨日夜中收到側(cè)妃的傳信，她起初也是不愿的，畢竟定州那么危險，誰想這時往定州跑？

    可就如她婢女分析的那般，她恩寵不多，如今這正是和殿下親近的好機會。

    況且，她在府中依附于李側(cè)妃，也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

    但方才殿下的態(tài)度，就仿佛在她臉上落下無聲的巴掌般，不疼，卻讓人臊得慌。

    待付煜一行人離開后，李側(cè)妃就讓后院的人散了。

    陳良娣看了她一眼，安靜地跟著人群散開。

    蘇良娣和她同路，快到素寧苑時，忽然，蘇良娣輕掩唇，似擔憂地看向她：

    “陳jiejie近日可是身子不適？meimei見陳jiejie好似都不如何出來走動了?！?/br>
    陳良娣步子稍頓。

    與其說蘇良娣在說她不如何走動，不如說，蘇良娣在說她近日不如何去晗西苑了。

    陳良娣溫和地看向她：“蘇meimei慧眼?！?/br>
    她不和蘇良娣爭，蘇良娣說她身子不適，那她就承認身子不適。

    蘇良娣眸色稍凝。

    陳良娣素來性子淡淡的，分明是李側(cè)妃一黨，可在李側(cè)妃得勢后，卻又再默默疏遠李側(cè)妃。

    真叫人看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陳良娣回了庭院后，錦繡有些不安地跟在她身后：

    “主子，方才邱侍妾她們都未離開……”

    陳良娣稍一頓，遂后，她若無其事地端著杯盞抿了一口。

    她知曉錦繡是何意思，府中良娣三位，只她投向李側(cè)妃，可這府中侍妾、貴妾等人卻不少。

    除了些許明哲保身的，也有幾人投向李側(cè)妃，尤其在李側(cè)妃掌權(quán)后。

    錦繡口中的邱侍妾她們，就是這些投向李側(cè)妃的人。

    半晌，她未說話，錦繡快急了，她才不緊不慢地說了句：

    “娘娘讓安侍妾跟去定州，并未和殿下商量?！?/br>
    錦繡不解，這誰都看得出來，主子為何要特意說出來？

    陳良娣默默垂下眸眼：

    “往年殿下諸事，皆是由王妃作主，可即使是王妃，也不會越過殿下直接安排殿下的事?！?/br>
    錦繡一愣，隱隱約約明白了陳良娣話中的意思。

    換句話說，側(cè)妃娘娘有些飄飄然了。

    她咬唇，有些遲疑地問：“那、主子是要疏離娘娘了嗎？”

    房間中稍靜，不知過了多久，陳良娣抬手按了按額角，她似輕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br>
    “我只是忽然對王妃娘娘生了幾分怵意?！?/br>
    她無厘頭冒出來的一句話，叫錦繡擰起眉心，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主子是在說李側(cè)妃的問題，怎么忽然就說到王妃娘娘身上了？

    若叫她說，王妃娘娘性子張揚，不知內(nèi)斂，甚至如今還惹了殿下不喜。

    明顯心思不深的模樣，怎么會叫主子對她生了怵意？

    第41章

    從長安城到定州, 姜韻一行人走官道，車馬不停地行了兩日。

    定州。

    馬車外，定州城的官員皆垂首躬身, 恭敬地迎在城門口, 姜韻掀開馬車的提花簾子朝外看了眼, 入目所即之處皆是肅條，她有些訝然。

    其實定州城, 她是來過的。

    去年圣上南巡，貴妃隨行, 她就在隊伍中，那時的定州城一片欣欣向榮, 繁華之色顯然。

    短短一年，因災情，定州城變化太大。

    姜韻近乎快要認不出這是她印象中的定洲城。

    一旁忽然傳來些許動靜，姜韻離開放下手中的簾子，轉(zhuǎn)過頭看去，就見付煜放下了手中的案宗。

    稍頓, 姜韻就低眉順眼地垂下頭。

    付煜稍頓, 遂后，他若無其事地下了馬車, 姜韻緊隨其后。

    姜韻這兩日當真如她所說那般，日日緊跟在付煜身后，幾乎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

    付煜一行人進定州城后，就入住在城主府中。

    才到城主府, 付煜就直接道：“衛(wèi)旬和本王去一趟城南, 劉福你留下。”

    遂頓, 他看了一眼姜韻, 平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