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當京城表小姐?。?! 第45節(jié)
裴時臣窘了一刻,含蓄道:“防范于未然,我自是不信這些,但天外之物誰說得清?有了桃木簪,總歸安心些不是嗎?” 嚴驚蟄頜首:“三表哥說的在理,既如此,這簪子我便收下了?!?/br> 裴時臣笑彎了眼,拿回嚴驚蟄手中的桃木簪,身子前傾,在少女烏黑的頭發(fā)上比劃了幾下后,將木簪斜斜的插在發(fā)髻上。 嚴驚蟄晃晃腦袋,眨眼問:“好看嗎?” 她鮮少用簪子挽發(fā),從前妝匣里的首飾,是有些珠釵,不過她嫌那些玩意累贅,平日里很少佩戴,久而久之,父兄送給她的東西里便不再有釵環(huán)。 “好看?!?/br> 裴時臣目光柔和,視線沿著桃木簪一路往下,最終落在嚴驚蟄緋紅的櫻桃小嘴上。 火熱的目光引得嚴驚蟄忍不住往旁邊張望,尷尬之余,正巧前面有幾人開了一桌曲水流觴席。 “桃林的素面好吃的緊,”嚴驚蟄指著對面說說笑笑的人群,招呼道:“我們也過去吃一嘴吧,一人只需十個銅板,再答兩句詩文就可以海吃一大碗呢!” 說著,她從兜里數(shù)出銅板,狡黠一笑:“今日我做東出銀子請三表哥吃,三表哥是秀才學(xué)生,不若這詩文便交給三表哥如何?” 裴時臣悠哉的展開玉扇,笑道:“好。” 交了銀錢之后,嚴驚蟄隨著女眷落座,而裴時臣則跟著男人們?nèi)チ藢γ嬷Ъ苓吷咸峁P作詞。 拉著嚴驚蟄入座的豪爽婦人朗聲沖男人們喊:“我這兒的小娘子生的出水妙善,如此好顏色,不如趁著今日的桃林好風(fēng)光,你們就以此為題,做一二首詩贈給相儀的姑娘如何?” 滿肚子風(fēng)景畫卷詩詞的裴時臣一下愣住了。 在場的人大多是燕侶鶯儔,眾人自然而然的以為他和驚蟄表妹是一對佳侶,所以婦人的話一落地,無人反駁,相反男人們興致盎然的提筆揮毫,女人們則離開位子,擠在一快湊趣的嬌笑,話語間無不在憧憬著男人們筆下的情.愛詩詞。 唯有嚴驚蟄端坐不動。 裴時臣偷偷的往身后看了看,小姑娘孤零零的坐在那,眼珠子機靈的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就是不放在他身上,瞧瞧其他女子,恨不得一顆心都丟到這些男人堆里。 “世子爺?!甭肺目闯雠釙r臣的失落,小聲道:“這詩還有寫的必要嗎?” 路文瞥了一眼心思不在這邊的嚴驚蟄,暗道世子爺縱是寫了詩,也送不出去吧。 這種贈予心上人的艷詞,世子爺一時半伙恐怕也送不出手,這兩天世子爺雖有意無意的對表小姐獻好,可瞧表小姐的意思,大約是沒領(lǐng)悟到世子爺?shù)男囊狻?/br> 可話又說回來,桃木簪都收了,沒道理表小姐不明白世子爺?shù)囊馑及 ?/br> 裴時臣幽幽的看了一眼對面開始小口小口喝桃花酒的嚴驚蟄,旋即自顧自的搖搖頭,開始舉筆做詩。 在場有不少才子,嚴驚蟄才喝了半盞甘甜的溫?zé)崽一ň?,男人堆里突然傳出歡笑聲。 嚴驚蟄側(cè)耳聽了聽,待聽到什么“花蕊朝君開”后,驚得她一口酒水噴涌而出。 她抬頭覷了一眼熱鬧的人堆,心道這些人好生豪放,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說出這等羞人的艷詞。 方擦干酒漬,遠遠的走來三兩個十五六歲的農(nóng)家姑娘,幾人笑著上前拉起嚴驚蟄。 “你怎好干坐在這?那邊詩文落筆了,趕緊過去看看啊,說不定你家哥哥還能拿個頭名呢!” 附近的農(nóng)家人憨純好客,定了情的男女之間喜歡用哥哥meimei互稱。 這種習(xí)俗嚴驚蟄當然知情,她正準備解釋她和三表哥的關(guān)系時,姑娘們搶先指著人群中身段頎長的裴時臣,故意取笑道:“瞧見沒,他已經(jīng)歇筆了,你不過去捧場,那他做的詩豈不是白做了?” “去吧去吧?!?/br> “走走走,磨蹭什么!” 嚴驚蟄被姑娘們推搡的難為情,只好面紅耳赤的來到裴時臣跟前。 “送你的?!迸釙r臣言簡意賅,目的明確。 嚴驚蟄望著卷好的紙張,雙目囧囧:“這…這不太好吧?” 男子送情詩給年紀相仿的姑娘,意欲何為她還是懂的,她若是收了三表哥的詩文,那他們豈不是…… 裴時臣看小姑娘眼中含著糾結(jié)情緒,蹙了蹙眉頭,壓低聲音道:“里面不是詩,收了不礙事的?!?/br> 嚴驚蟄垂下的腦袋猛得抬起,在裴時臣鼓舞的目光下,她半信半疑的打開紙卷。 “喲!小郎君做的是畫誒!” 旁邊姑娘的一聲叫喚惹得眾人頻頻回頭。 “這才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就做出畫來了?” “畫的啥,快給我看看。” 嚴驚蟄一個沒拿穩(wěn),手中的畫就被姑娘們奪了去。 “嘖嘖嘖,落筆有神,和真人竟沒什么兩樣?!?/br> 有人看一眼畫,隨后抬頭看一眼嚴驚蟄,打趣道:“這份丹青藝技,若沒有日日相處的熟悉,是斷不會畫出此等活神活現(xiàn)的模樣?!?/br> “是了!” 諸位女子們掩嘴而笑,有好事的人沖嚴驚蟄擠眉弄眼:“也不知是怎樣的熟稔法子,小郎君竟連你腰間佩袋的紋路都畫了出來?!?/br> “就是就是,瞧著小娘子面嫩的很,不成想荷包都給別人看了?!?/br> 說完,眾人又是一陣嘻哈哄笑。 如果說京城盛行送簪寄情,那么在雍州,女子的荷包才是男女定親的信物。 四周的人都在稱贊裴時臣丹青絕佳,嚴驚蟄卻下意識的開始比對她腰間的荷包和畫中荷包的差別。 嘿,這一細看嚇她一跳,畫上就連她荷包左下角那個小缺角都有。 她驀然看向三表哥。 裴時臣微微低下頭,一副恭順無良的模樣:“我旁的拿不出手,就屬丹青之術(shù)尚可,但凡見過兩眼的東西,心中都有丘壑,只需閉上眼冥思一會就能畫出來?!?/br> “這么厲害?”嚴驚蟄毫不懷疑裴時臣所說的真實性,閃著星星眼:“那等會三表哥畫一副春景圖怎么樣?” “春景圖?”裴時臣疑惑。 “仁兄不是雍州人嗎?”一道聲音插進來。 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梳著書生頭,儼然是個讀書人。 裴時臣拱手還禮:“在下是京城人士,不知這春景圖是?” 書生笑道,大手往外一揚,熱枕的介紹道:“桃花鎮(zhèn)上每年都舉行春詩會,詩會上除了應(yīng)景的素面流水席,就屬之后的春景圖最為矚目了,若是仁兄所繪的春景拔得頭籌,今夜燈會上將有頂大轎抬著仁兄逛遍整個桃花鎮(zhèn)?!?/br> 說著,書生突然胳膊肘拐了一下裴時臣,悶笑低聲道:“咱們桃花鎮(zhèn)的轎子寬敞,到時候仁兄請佳人與之一起坐上,觀賞夜景之余還能表一表鐘情,豈不快哉?” 裴時臣怔了怔,忽而笑了,拱手謝過后抬步往嚴驚蟄身邊走去。 “說什么悄悄話呢?”嚴驚蟄變轉(zhuǎn)畫卷,邊好奇的問。 裴時臣目中劃過一絲笑意,“沒說什么?!?/br> “沒說什么?”嚴驚蟄表示懷疑,鼓著腮幫子道,“肯定有事瞞著我,不然為何要背著我說話?” 裴時臣沒出息的攏攏衣袖,坦白道:“那書生說若我拿了魁首,就可以邀請表妹一同夜游桃花鎮(zhèn)?!?/br> 嚴驚蟄腦中一陣轟鳴,艱難的咽咽口水:“不妥不妥,到底表哥與我男女有別,坐轎游賞會被誤會的?!?/br> 說著,她就抱著畫卷急急的往左邊走。 裴時臣上前兩步,將少女輕輕攔下,哄騙道:“你我表兄妹,是血親,有什么見不得人的?!?/br> “可是……” 嚴驚蟄小小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閃躲,嘟囔道:“別人又不知道咱倆是表兄妹,再說了,表兄妹又不是親兄妹,稍有僭越之處,外人還是會說笑的?!?/br> 裴時臣耳靈,將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禁不住笑出聲。 “你笑什么!”嚴驚蟄沒好氣的皺皺鼻子。 “我笑表妹掩耳盜鈴。” 裴時臣笑瞇瞇的盯著面頰紅彤彤的嚴驚蟄不挪眼,一字一句道:“表妹是真心不知,還是心有所明卻不愿坦然面對?” 嚴驚蟄心跳快了兩拍:“表哥這話是什么意思?我……” 我了半天沒下文。 裴時臣笑而不語,徑直拉著嚴驚蟄往席面上走,落座后,裴時臣順手夾起眼前流過的素面放置嚴驚蟄的碗里。 嚴驚蟄食指微動,在裴時臣灼灼的視線下,終究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將素面放進嘴里。 碗底見空,裴時臣卻不著急夾第二下,而是倒了半杯溫?zé)岬奶裔劷o嚴驚蟄。 “素面是涼的,表妹少吃為好?!?/br> 嚴驚蟄后知后覺,待回過神來時,臉色一陣變幻,心中似有千言萬語,最后化成一句嘆息:“外祖母家陰盛陽衰也是有好處的。” 裴時臣挑眉:“此話怎講?” 嚴驚蟄仰頭灌了小口桃釀,幽怨的睨了眼身邊的男人:“女兒家的事,三表哥知之甚詳,想必平日在府中姊妹堆里聽了不少吧?!?/br> 一股子犯酸的氣味鋪面而來,裴時臣見狀眼中的笑容加深。 嚴驚蟄被看的心里發(fā)慌,哽著脖子道:“我這話難道說錯了?” “錯的離譜?!?/br> 裴時臣輕點了一下嚴驚蟄的額頭,“表妹怕是有所不知,我與府中女眷其實并不親熱,這些女兒家要注意的事,都是我娘告知我的?!?/br> 嚴驚蟄摸摸額頭,有些驚訝,“柔舅母為何跟表哥說這些?” 裴時臣修長的五指來回轉(zhuǎn)著桌上的瓷碗,收了笑容沉聲道:“我娘說這些是男人們必須清楚的事,可惜她命不好,沒能遇上良人,臨死前交代我謹記這些,只待日后我遇上心悅姑娘身子不爽時,能多心疼一些是一些?!?/br> 嚴驚蟄摸摸因喝了溫?zé)岬木漆劧艉舻男「?,笑了笑道:“柔舅母這話真稀奇……” 說著嚴驚蟄突然僵住了身子。 “怎么了?”裴時臣臉色一青,著急道,“可是不舒服?” 嚴驚蟄默默的放下筷子,捂著臉不敢看裴時臣。 見嚴驚蟄背過身子不搭理人,裴時臣急得無可奈何,只好抬手去掰少女的肩膀,手指無意間拂過嚴驚蟄的耳朵,熱乎乎的,還有些燙。 裴時臣一下明白過來。 這是……害羞了? 思及此,裴時臣大大的手掌用力的將嚴驚蟄拉過來,撥開少女捂臉的手指,果然,一張羞紅如天邊紅霞的小臉上填滿了驚愕和手足無措感。 嚴驚蟄扭捏的側(cè)過頭,恍若一朵羞答答的芍藥花,心有不快便吶吶埋怨道:“讀書人都這么大膽么,言辭間調(diào)戲姑娘家就這么好玩?” 說什么心悅姑娘,還多疼一些,呸,下作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