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獸鬼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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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蕁拿了大氅和長刀起身,“我該走了?!?/br> 謝瑾訝然,“這么快?酒不是才喝一小半么?” 沉蕁笑道:“再不走趕不及了,我答應(yīng)過崔軍師,明日定會趕回望龍關(guān)。你酒量淺,也別喝多,好生歇息一晚,望龍關(guān)再見吧?!?/br> 他默然,果然是偷來的片刻靠近,如此短暫,如此……令人留戀不舍。 待回至望龍關(guān),只怕漠漠風(fēng)中,千軍陣前再無靠近的機(jī)會,更何況還有來自四面八方的暗中窺探與注視。 他此時很有些后悔,軍中難免被各方勢力安插眼線,他心里有數(shù),但從沒想過要去拔除,一是拔掉后還會被想法設(shè)法地安排進(jìn)來,打草驚蛇反而引起對方警覺,二是有時還可以利用這些暗樁傳遞一些他想要傳遞的信息去給有心之人。 但若之前清除掉這些暗樁,如今周圍也不會有這么多雙眼睛盯著他和她。 暗軍這一事,催化了太后和皇帝的正面交鋒,上京的朝堂格局自此發(fā)生了顯著的變化,這之前朝中最明顯的對立來源于沉家與謝家之間,太后皇帝與宣陽王之間,而此刻起,宣陽王和謝家悄然隱去,太后與宣昭帝的對立浮出水面,端倪盡顯無余。 謝瑾想過宣昭帝會留下兩萬暗軍為自己所用,但他沒想到皇帝會花了巨大代價把他也保下來,并把兩萬暗軍交給他。 陰熾軍過了明路,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支夾縫里掙扎出來的野路軍屬于皇帝一系,與如今在沉蕁統(tǒng)領(lǐng)下,明面上歸入沉太后陣營的北境軍,既是從屬又是對立的關(guān)系,個中情形復(fù)雜微妙,他們都不能不小心應(yīng)對。 而作為陰熾軍的首領(lǐng),他的臉從今往后將永藏于陰暗冷厲的面具之下,直到為陰熾軍拼出一個可以直面日光照耀的機(jī)會。 “沉蕁,”她走到樓梯口時他出聲喚她,待她轉(zhuǎn)過頭來,注視她片刻,方道:“天時人事日相摧,冬至陽生春又來?!?/br> 她聽懂了,略怔了怔,唇角輕揚(yáng),回他一抹溫淡笑意,須臾便下樓去了。 謝瑾立刻轉(zhuǎn)過頭,去瞧窗外。 她不一會兒就下了樓,伙計把她的馬牽過來,她提著長刀翻身上馬,背轉(zhuǎn)身子整理了一下大氅的袍角。 她朝這扇窗口仰起臉來,夜風(fēng)吹亂她的鬢發(fā),她頭上那枚紅色發(fā)帶飄過來,擋住了眼睛。 謝瑾手微微一動,她已自己拂開,放下手捏住僵繩,璀然燈火中她的雙眸是最明亮耀眼的兩粒星子,她保持著這個姿勢凝望著他,眉梢眼角流轉(zhuǎn)出依依眷念,令他心神蕩漾,立刻便想不顧一切地沖下去。 可他剛一起身,她卻已回頭催馬前行,馬蹄聲聲,帶著照亮他心房的那雙晨星遠(yuǎn)走,漸漸隱于遠(yuǎn)方。 他怔然坐下,看見杯中清酒映著自己落寞而茫然若失的臉。 “……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敝x瑾喃喃自語,澀然笑著搖頭,斷腸雖苦,但亦如飛蛾撲火般讓人沉淪,像渴望光明一般渴求著這來之不易的短暫時光。 他飲盡殘酒,摸出錢來放于桌上,拿過搭在桌角的長槍,擦了擦槍頭,慢慢起身,出了人跡寥落的大堂。 外頭燈火已闌珊,有人正舉著竹竿,把掛在橋頭的燈籠取下,那燈籠搖曳在風(fēng)中,竹竿戳來戳去始終不得要領(lǐng),謝瑾接過他手中的竹竿,只一下便將那盞走馬燈戳下來,交給那人。 他轉(zhuǎn)頭的那一刻,看見橋頭的木欄邊斜斜靠著一人,她牽著馬拎著刀,發(fā)絲在風(fēng)中輕揚(yáng),流轉(zhuǎn)的燈影映在她面上,她微微笑著說:“本來已經(jīng)走了,但總覺得有件事沒做——” 她松了馬韁,將長刀靠在欄桿前,拂了拂鬢角的發(fā)絲,“……抱一下吧,反正這里也沒有人認(rèn)識我倆?!?/br> 謝瑾喉頭一梗,什么話也沒說,大步上前抱住了她。 沉蕁閉上眼,伸手去摟他的腰,他抱得那樣緊,手臂箍著她,手掌像烙在她的肩背上,溫暖和痛意交織而來,她感到他的下頜壓在她的頸窩,沉沉的,肩骨下全是他的呼吸。 最后一盞章臺踏碎月華的走馬燈被取下,周圍一點(diǎn)點(diǎn)暗下來,黑暗和清冷重新主宰了這個初冬的夜晚,淅瀝的水聲中,最后一只流浪的小船也遠(yuǎn)去,沉蕁使了使力,沒推開他,只得側(cè)頭在他耳邊低語,“好了,我真得走了?!?/br> 謝瑾松開她,深深眸光凝視她許久,微微一笑,“好,那么明日見?!?/br> 沉蕁于次日午后趕回望龍關(guān)。 崔宴剛接到謝家飛鴿傳信過來的消息,朝廷關(guān)于陰熾軍的詔令此刻還在路上,祈明月和穆清風(fēng)都與崔宴一起等在中軍大帳內(nèi)。 “沉將軍——”看到沉蕁撩帳進(jìn)來,叁人一同起身。 沉蕁目光在叁人臉上掃過,點(diǎn)頭道:“謝瑾無恙,可能半日后會趕到,陰熾軍的詔令應(yīng)該也就到了,詔令來后崔軍師照做便是,有什么事兩個時辰后來我?guī)だ?。?/br> 祈明月和穆清風(fēng)默默行了一禮,先出帳去了。 沉蕁疲憊地問崔宴,“這幾日營里可有急需我此刻處理的事?” 崔宴搖頭,沉蕁道:“好,我先睡兩個時辰?!?/br> 崔宴沉默片刻,朝她行了一禮,“多謝沉將軍?!?/br> 沉蕁漠然道:“不用謝我,我其實(shí)沒做什么,這個結(jié)果,可以說是謝瑾自己爭來的。只是陰熾軍——” 她頓了頓,稍稍加重了語氣道:“不再是以前的魑魅魍魎四路暗軍了,崔軍師最好認(rèn)清自己立場,今后與陰熾軍劃清界限……懂我的意思么?” 崔宴目中并無波瀾,“懂?!?/br> “好,”沉蕁不再多說,“對了,麻煩崔軍師幫我物色兩名親衛(wèi)。” 崔宴應(yīng)了,又問:“沉將軍有何要求?” 沉蕁道:“什么要求也沒有,除了一點(diǎn)——兩個都要姑娘?!?/br> 她進(jìn)了內(nèi)帳,一頭栽倒在塌上,掙扎著脫了外袍和靴子,就此睡了過去。 她睡得很沉,但并不安穩(wěn),夢境亂七八糟,醒來時人也仍舊很疲憊,但很多事情,不能再拖了。 崔宴選來的兩個姑娘這時已在帳外等候,沉蕁把兩人叫進(jìn)來,略微問了幾句,要兩人分別去請崔宴和北境軍的主要將領(lǐng)。 大伙兒踩著時間進(jìn)中軍大帳的時候,大帳內(nèi)燭火通明,北境一線的地圖被掛在最顯眼的位置,大帳角落的沙盤蒙布被揭開,沉蕁端坐在上首,左右首往下各擺了五張椅子。 這位北境軍的新任統(tǒng)帥穿了一身銀色明光鎧,頭發(fā)一絲不亂地束了個長馬尾,眼光冷靜面容沉著,見眾人進(jìn)來,將手中茶盞往一邊幾上一擱。 崔宴走到她左下首第一張椅子前坐下,其余九名將領(lǐng)也各自按品階職級落座。 崔宴看了一眼沉蕁,小聲道:“云隱已經(jīng)到了,要叫他來么?” “這么快就到了?”沉蕁略有點(diǎn)詫異,“既來了,那就請他過來吧?!?/br> 她吩咐人在右下首多加了一張椅子,對各位將領(lǐng)道:“今日情況特殊,麻煩諸位多等一等,等人到了我們再開始。” 眾位將領(lǐng)心下狐疑,卻也沒多問,待得一刻鐘過去,漸漸有人不耐煩了,其中一名濃眉方臉的年輕將領(lǐng)換了換坐姿正要出聲,崔宴朝他投過去狠狠的一瞥,那人趕緊重新坐好。 沉蕁冷眼瞧著,沒露什么聲色。 又是一刻鐘過去,那年輕人再也坐不住了,崔宴朝他使了好幾個眼色,他也裝沒看見。 “請問沉將軍這是何意?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如果您執(zhí)意要等您的人來才開始,那末將還是先回帳里把積壓的軍務(wù)處理完再來吧。”這人一面說,一面站起身來,是步兵營浩峰營的都尉宋珩。 “坐下!”崔宴厲聲喝道,宋珩面怒不憤之色,捏著椅子扶手又坐了回去。 宋珩上首的叱風(fēng)營統(tǒng)領(lǐng)李覆打圓場道:“宋都尉稍安勿躁,沉將軍要等人,自有她的道理,你要處理軍務(wù),哪里就缺了這點(diǎn)時間?” 宋珩冷笑一聲,“不是末將找茬,實(shí)在是沉將軍行事太過輕率,之前她沿著北境線挑了幾個樊軍駐點(diǎn),弄得軍情更為緊張,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可她倒好,拿了帥印人就不見了,她怎么不怕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樊軍大舉發(fā)動攻擊?” 他話音一落,幾名將領(lǐng)都紛紛附和,崔宴臉沉下來,正待要說話,大帳的帳簾一掀,進(jìn)來一個人。 ------------------------ 注:“天時人事日相摧,冬至陽生春又來”出自杜甫《小至》;“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出自白居易《井底引銀屏·止yin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