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shù)拇棍貗?第56節(jié)
打她出生至現(xiàn)在,整整十四年,祁荀慌神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便是前幾年他身負重傷,眼瞧著一枚羽箭從他耳廓劃過,也是臨危不亂調(diào)整打法,絲毫不露怯意。 為了一個姑娘,急成這個模樣,這話若是傳出去,怕是連叢昱都敢揶揄他。 “大哥哥還有旁的法子不成?說實話,我頭一回見那姑娘就覺得無比親近,想來是有好多話能說,她不愿搭理大哥哥的這段時日,我就受累些,幫大哥哥去美言幾句。” 祁荀不信祁玥有這般好心,可他身邊確實沒有懂姑娘心思的人。 “你留在應(yīng)鄆圖甚么?” 祁玥愣了一瞬,腦海中全是蘇明遠的容貌聲音。她還能圖甚么,自是圖蘇明遠那一人。 可她還沒得手,自然不愿將這事說出來。 “罷了?!逼钴魅嗔巳嗝夹模骸拔抑藢⒖な馗帐耙环阃w姑娘去那兒住吧?!?/br> 趙婉心里一喜,對祁玥又感激又憎恨。 若非祁玥的那番話,她哪能輕而易舉地留在應(yīng)鄆,可話說回來,聽祁玥的話音,她顯然是想撮合祁荀和白念的。 思及此,她咬了咬牙,胸口一陣起伏。 * 蘇明遠將白念送回客棧,復(fù)又提了一回晚間用膳一事:“念念若是身子不適,我同阿爹說一下,改日再聚也是一樣的。” 白念淺笑了一下,道了聲‘無事’。 既是有用膳的打算,蘇家定然已將一切準備妥當,她若不去,豈不平白辜負蘇伯伯的好意。 “晚些時候,我同流音一道過來?!?/br> 蘇明遠點頭,也無過多交談。 白念入了屋子后,流音一眼瞧出她的疲態(tài)。 “姑娘這是怎么了?沒找到阿尋?” 白念眸底暗了一瞬,方才在馬車內(nèi),她不想教人擔心,已盡力佯裝成無事的模樣。如今回了客棧,沒了外人,她抵著屋門,竟連步子也懶得挪一下。 “我見到小侯爺了。” 流音愣了一瞬,過了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那他可有為難你?” 一紙身契正握在祁荀手里,流音生怕自家小姐吃虧,忙拽著她的手來回細查。 白念搖頭,心中五味雜陳,她是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一口一個喚著的‘阿尋’,竟是西梁宣平侯府的小侯爺。一切知曉地有些突然,她還不知如何面對。 她拉住流音手,眼神有些恍惚:“流音,我想歇一會。若有人敲門,無需理會?!?/br> 流音有些納悶,小姐在應(yīng)鄆認識的人不多,蘇明遠才走,一時半刻也不會折回,若有人敲門,也只能是阿尋了。 她瞥了一眼蜷在榻上的白念,料定是二人之間出了些事,至于是甚么事,白念不說,她也不會好奇去問。 果不出所料,白念才歇下一個時辰,屋外便傳來一陣叩門聲。 流音聽了白念的話并未搭理,自顧自理著白念的衣物??蛇甸T聲不止,屋外還傳來一道清麗的女聲。 白念被叩門聲所擾,悠悠轉(zhuǎn)醒,聽聞是一道女聲后,著流音開了屋里的門。屋外站著一眉目帶笑的姑娘,她見白念披衣起身,忙扶著她坐下。 “白姑娘興許不認得我,我叫祁玥?!?/br> 白念晨時見過她一面,有些印象,是個無所拘束、散漫不羈的姑娘。 “祁姑娘好?!?/br> 白念便是這般好,從來只是就事論事,斷不將氣牽連至旁人身上。她勾起一抹笑,問了聲好,聲音甜糯糯的,與晨間質(zhì)問祁荀的語氣天差地別。 祁玥尤為喜歡她的性子,清澈柔軟,正好與她互補。 二人初見面,便覺得像是認識了許久。 “你叫我阿玥便成了?!?/br> 白念笑著點頭,知曉她是祁家的人,大致猜到她來客棧的目的。 “阿玥,你可是要替你兄長說話?” 祁玥古靈精怪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眸子,矢口否認道:“我才不替他說話。雖不知他做了甚么,但我太了解他的性子了。就他那一副誰也不愿搭理的臭脾氣,那是誰也受不了的?!?/br> 白念倒有些意外,這祁玥非但不幫祁荀說話,還上趕著說他壞話。話匣子一開,祁玥的話頭就如傾倒的豆子,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怪不得二人一見如故,竟都是能說的,一開口便說個不停。 祁玥的話倒是奏效,她口中的祁荀,與白念所知的不大一樣。被她這么一提,白念反倒想起祁荀的好來。 “他的性子這般差嗎?” 祁荀確實不大愛說話,可待她尚且不錯,會替她擋陳正端,去陳府救他,亦會替她推秋千架,給她買松子百合酥。來了應(yīng)鄆后,怕她無趣,特地帶她去學(xué)騎馬。 先前不知祁荀身份,也曾使喚過他一段時日,如今知曉了,回過來想,這世上怕是沒幾人敢這般指使他。 “聽念念的話音,是覺得我大哥哥的性子尚且不錯?” 驀地被人套話,白念瞬時漲紅了臉,祁玥瞧在眼里,知曉她所言不虛,便知她那大哥哥當真是對這白家姑娘上了心的。 “你這法子用在我這處算甚么?” 你一言我一語,祁玥很快聽出白念是在揶揄她同蘇明遠的事。 二人互望一眼,笑出了聲。 “真是奇怪,我同你分明才頭一回碰面,卻像是認識了許久?!?/br> 白念不作否認,她初見祁玥時也是這種感覺,便是初見祁荀,也有股道不明的熟悉。 “你還沒回我話呢,我只知大哥哥成日黑著張臉,沒甚么人敢招惹他,你敢信,先前有朝臣想將自己的侄女許配給他,他非但不領(lǐng)情,還在圣上面前參了他一本。雖說那位大人本身就不知檢點,可他若不管閑事,大哥哥應(yīng)也不愿管他的私事。” 祁玥就是有這本事,明面上說祁荀的不是,暗地里卻又是將他夸贊了一番。 白念本身也沒覺得祁荀有多惹人厭,她只是覺得有些別扭。這種別扭,初時是因欺瞞,再后來,便是因為趙婉,甚至想起蘇明遠所說的祁家與寧家結(jié)姻一事,她的心緒就有些繁雜。 非她不愿聽祁荀解釋,只是事出突然,她想得太多,一時緩不過來罷了。 第58章 撒氣 給你撒氣好不好 祁玥同她聊了好一會, 眼瞧著日頭西斜,她才起身作別。 臨走前,還不忘擠眉弄眼地同白念說道:“你若有什么事只管來尋我。我對應(yīng)鄆也算熟稔, 改日帶你好生轉(zhuǎn)悠一番?!?/br> 白念含笑應(yīng)下, 認真拾掇了一會。今夜要去蘇家用膳, 又是頭一回見蘇伯母,她喝了盞濃苦的綠茶, 以此來提精神氣。 馬車停在蘇府門前,白念挑開簾子, 換上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事實上,今日多虧有祁玥陪她說話, 她的心情也不算太糟,祁玥古靈精怪的性子,沒少逗她笑。 下了馬車后,便有門房迎她進去。因蘇家在應(yīng)鄆沒甚么近親,故而這此晚膳,攏共也就他們四人。蘇夫人坐在白念身側(cè), 面上帶著溫和的善意, 她問了些近況,同白念攀談了好一會。 白念以為蘇白兩家走得近, 自然對過往的事有些印象。她本想問些有關(guān)生母一事,怎料侃侃而談的蘇夫人瞬時愣住,眼神細細地瞥向蘇穆。 蘇穆同她互望一眼, 立馬接過話頭道:“這事還是你阿爹告知你最為妥當?!?/br> 白念有些云里霧里,心里暗暗起疑,有甚么事,不能借旁人之口, 非得阿爹親口告訴她才是。她垂下眸子,心不在焉地戳著瓷碗中的米粒。愈是藏著掖著,她便愈發(fā)胡亂猜測,以至于過了好一會,她才逐漸明白蘇穆話里頭的意思。 白念放下碗筷,一雙水盈的眸子恍若四方院子上空的星子,亮閃閃的,她的語氣是藏也藏不住地愉悅:“蘇伯伯的意思是,有我阿爹的下落了?” 蘇穆才覺得自己說漏了嘴。 “本想著等有了確切消息再同你說的。據(jù)下邊的人回稟,在蠡江附近的小漁村,找著了你阿爹隨身攜帶之物。我猜測著,應(yīng)是他為人所救,亦或是撐著浮木漂至村落,這才留下了痕跡?!?/br> 白念內(nèi)心的歡喜似要一躍而出,她分明是開心的,眸底卻包了一汪淚。 蘇夫人捻著帕子,替她拭去,拍著她的寬慰了好一會:“這是樁好事,早知如此,便不同你說了?!?/br> 白念隨手抹了把淚,對蘇穆再三道謝。 蘇穆連連擺手,畢竟這事他也沒幫上多少,全仰仗軍營里呆著的那位。 * 營帳內(nèi),火燭通明。被白日里的事一擾,祁荀處理軍務(wù)的進程逐漸放緩。 晚間時候,他特地問了祁玥關(guān)于白念的事,祁玥同他兜圈子,只說白念是個極好的姑娘,這般好的姑娘應(yīng)有很多人喜歡。 正巧叢昱也來回稟,說是瞧見白念入了蘇府,過了一個時辰還沒出來,想來是留在蘇家用膳了。 二人的話混在一塊,祁荀頗為頭疼地揉著眉心,他放下手里的軍務(wù),在營內(nèi)踱步一番后,出了營帳。 軍營里的將士躲在一處,拿余光去瞥:“你說我們小侯爺相中的是哪位姑娘?” “定然是那位趙姑娘。你沒瞧見嗎?昨日白姑娘出營帳時,蘇將軍正跟在身后,況且白姑娘不是蘇將軍帶來的嗎?同小侯爺又有甚么關(guān)系?” “那也不盡然,我瞧咱們小侯爺也沒著人關(guān)照趙姑娘,趙姑娘來了一日,沒見小侯爺有多上心?!?/br> 將士圍簇在一起,陷入沉思,他半點沒發(fā)覺祁荀正站在他們身后。 “說甚么呢?” 凌厲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不需轉(zhuǎn)身便知身后是誰。 將士們吞了吞口水,扯出一抹笑,他們生怕祁荀怪罪,不敢直言自己是在議論他同趙婉一事,只好自作聰明地搬出蘇明遠道:“我們在說,蘇將軍當真是好眼光。” 祁荀察覺到話里頭的意思,眼神微微瞇起,示意他們繼續(xù)往下說。 “白姑娘的姿容稱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與蘇將軍很是相配?!?/br> 話落,祁荀的臉色徹底黑了。 夜色濃郁,將士們沒瞧清祁荀的面色,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每一句話都如針芒密密麻麻地扎在心口。 營帳旁篝火燒得正旺,火浪一層卷著一層,微弱的星火跳至半空,轉(zhuǎn)眼又沒入黑暗中。 將士發(fā)覺小侯爺神色不對勁時,已然晚了。 “我覺著,平日的負重仍不足斤兩。明日起再加重五公斤,我會著陳崇盯著你們。再有,背后議論蘇將軍私事屬實不好,軍營是甚么地方?不好好訓(xùn)練,盡顧著兒女情長的事?!?/br> 將士們哀嚎一聲,面面相覷。小侯爺不教他們議論蘇將軍的事也便算了,可他自己還不是拐著彎道蘇將軍的不是。 心里雖這般想,嘴上卻是甚么也不敢說。 祁荀掂了掂手里瑩潤的紅果子,快步邁出軍營。 * 白念出蘇府時,天幕低垂,月色溶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