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作薄，樹影漸沉。

    “……侯爺？”

    羅婆子奉陸老夫人的命前來周南居給陸啟送吃的，沒想到正好瞧見某人攀爬圍墻出府的畫面。

    陸啟進(jìn)退兩難的卡在大槐樹樹杈上，抿著唇朝羅婆子點(diǎn)頭笑笑，無奈一聲嘆息從上一躍而下。

    府里的丫鬟們知道此事后忍俊不禁的捂著嘴，紛紛議論不休：“侯爺竟然還爬自家圍墻？想來應(yīng)該是為了出門找夫人吧。早兩天其實(shí)我就瞧見那里有黑影了，起初還以為是賊呢，沒想到是侯爺?！?/br>
    陸啟往后掃了一眼那些多嘴多舌的丫鬟，饒是小時(shí)候的他都沒有因?yàn)榕罉溥@么尷尬過，到四十歲了竟然還能有如此經(jīng)歷，也算是另一番趣味了。

    “你說說你像什么話？”陸老夫人知道后自然生氣，陸家是大戶，若讓外人瞅見陸侯爺翻自己家圍墻，傳出去，這流言的威力可不比樂善的事?。骸澳阋粋€(gè)四十多歲的人也跟著孩子胡鬧？”

    陸啟難為情的抓頭：“我這不是挑的沒人的時(shí)候嘛?！?/br>
    陸老夫人：“……”

    “不管有沒有人，你一個(gè)侯爺，做這種事情，如何了得？”

    羅婆子怕他們母子吵起來就在一旁勸：“侯爺，老夫人也是記掛著你的身子骨，后院的圍墻多高啊，摔著哪兒都不好?！?/br>
    陸家的圍墻要比尋常人家高上一倍，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有惡人攀爬，這些年也是靠著這堵圍墻免了不少禍?zhǔn)?，還記得有一年，有個(gè)賊人對(duì)陸家?guī)旆坷锏你y子起了歹意，想要趁著月黑風(fēng)高進(jìn)來偷東西，然后就因?yàn)閲鷫μ?，腳下一滑從上面摔了下去，也因此瘸了一條腿。

    陸老夫人瞄面前一臉窘?jīng)r的人：“你爬墻出去是為了見她？”

    陸啟沒有回答。

    若他回答了，豈不是太丟臉了，見自己的媳婦還得爬墻，傳出去他老臉還要不要？要是讓二公主知道，他這么多年樹立的威嚴(yán)豈非蕩然無存？

    可是他不說陸老夫人就不知道了嗎？陸老夫人這些天對(duì)陸啟的行蹤了如指掌，知道他夜里去別宅看過二公主。

    羅婆子送陸啟從小梨園里出去，穿過游廊入周南居時(shí)，燈火很明顯的暗了下去，阿弗不在，晚上沒人鬧騰，丫鬟們?cè)缭缇蜏缌诵缴系臒?，蟬鳥蟲吟襯得荒涼，池子里的小魚安安靜靜的游著，偶爾撲哧出水花。

    “侯爺，今日晌午二公主帶著阿弗小姐在圍墻外面晃悠，”羅婆子拿著燈，照著路：“老奴啊瞧阿弗小姐都消瘦了，滿鼻子的灰，想來是在外面吃了苦頭來找您的，看得老奴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侯爺您快去瞧瞧吧，老夫人那邊有我替您打馬虎眼?！?/br>
    陸啟淺笑：“您是個(gè)好人?！?/br>
    羅婆子樂：“什么好人不好人的呀，老婆子一生無兒無女，看不得小孩吃苦受罪，老夫人那邊呢也是在氣頭上，興許過些日子就能想通了?！?/br>
    陸啟苦澀一笑：“您也跟了我娘這么些年了，應(yīng)該比我了解她，從前她看不上渺渺，以后也未必會(huì)有所改觀?！?/br>
    羅婆子一聽就嘆氣。

    陸老夫人從前也是從陸老老太太手里邊這么熬過來的。

    都是媳婦熬成婆就好了，可熬來熬去到底什么時(shí)候是個(gè)頭呢？從前的陸夫人毛斯柔因?yàn)楹苈犼懤戏蛉说脑?，所以沒這回事，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以二公主這脾氣，陸老夫人與她不入黃土怕是和解不了的。

    羅婆子皺著眉頭問：“侯爺還是多勸勸吧，老夫人還是能聽得進(jìn)去的。”

    陸啟搖頭：“勸夠了。”

    確實(shí)是勸夠了，道理說來說去不就是那些，說的人煩了，聽的人耳朵也起了繭子。

    羅婆子復(fù)嘆氣：“是啊，侯爺不是沒勸過，那侯爺之后打算怎么辦？總得有個(gè)取舍才對(duì)。以老奴看，要不先讓二公主在外面待一陣，過些時(shí)日再接回家里……”

    不等羅婆子說完陸啟抬手止住了羅婆子的后話：“之后呢？”

    羅婆子被問住了。

    之后是讓二公主繼續(xù)忍？還是等陸老夫人自己想通？顯然都不行。

    所以這問題還是沒有得到根本的解決。

    就像是那野草，春風(fēng)吹又生，燎燎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