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驚后，婉情想起陸瞻平日里和善模樣，漸放下心來，拈帕莞爾，“姐夫好睡，我是婉情，來jiejie房里尋個(gè)東西，不想驚動了姐夫，jiejie呢，怎么不在？”

    聞聽此節(jié)，陸瞻方斂去殺意，拂衣起身，“你jiejie出去應(yīng)局去了?！?/br>
    瞧見他往外間去，婉情忙去拉他，嬌柔地拽住他一個(gè)腕子，“姐夫、姐夫，jiejie的屋子我不熟，姐夫替我找找吧?！?/br>
    陸瞻抽出手，面色漸冷，“你要找什么？”

    “找一根簪子，想是早上到j(luò)iejie屋里說話掉在這里了，請姐夫幫我翻一翻。我翻jiejie的屋子，怕jiejie惱，姐夫翻，jiejie必定不惱的?！?/br>
    說話間，媚眼兒斜往上溜。陸瞻回瞧她云鬢松松，朱釵亸亸，石榴裙裹著滿身的風(fēng)流，當(dāng)下便會其意，仍要外去，“你jiejie的屋子我也不好翻，等她回來吧?！?/br>
    婉情不依，再趕兩步要拉她，卻不想這位是芷秋面前的活菩薩，外人眼中的閻羅王。廣袖一翻，冷著兩個(gè)眼，“你一個(gè)女人，我不欲在這里開殺戒，出去吧，別惹我動怒?！?/br>
    此計(jì)不成，婉情又生一計(jì)，無非是些風(fēng)塵伎倆，媚俗手段。趁其不備，將一條熏著水安息的帕子塞到帳中，又刻意擦下來點(diǎn)朱紅口脂蹭在枕上，方才福身出去。

    十分趕巧，迎面便撞見芷秋歸來，更是故作心虛地將眉眼下垂，匆匆出去。

    煙花之地，客人跳槽乃是常事，縱然對著花魁娘子，三五新鮮的也時(shí)有。芷秋稍思婉情方才羞赧翻霞的腮，便略起了疑，踱去臥房，果見陸瞻站在窗畔，一片背影半明半暗。

    聽見響動，他方旋身回來，記掛著芷秋走時(shí)不高興，便想對她安慰，滿腹親昵之語，出口卻是，“回來了？”

    芷秋去時(shí)一肚子的氣，回來復(fù)添一肚子，坐到床沿，又見綃帳半撒，床上有凌亂折痕，還有一條帕子在那里，枕上還有脂痕，更添五臟酸、六腑亂，便暗匿了帕子，沒好氣，“你怎么還不走？”

    屋內(nèi)只有幾盞暗釭，半明半昧地發(fā)顫。陸瞻想她大約還在生氣，含笑挨過去，“趕我走？”

    “不敢，我們這里沒有趕客的道理，”芷秋只覺胸口堵得慌，見他落下來，只將身子扭過去半背著，“只是往常這樣晚了，你也該走了不是？”

    “……我，”陸瞻看著她半簾背影，半片香腮，本能地就想哄她高興，“今天不走了，好嗎？”

    恰好兩個(gè)人都是有話悶著的性子，往常那些柔情蜜意盡摻著半真半假的玩笑，驟然認(rèn)真起來，反而像根刺，“你還是走吧，誰還陪誰一輩子不成？”

    夜風(fēng)成陣，機(jī)關(guān)布愁，這原該是陸瞻苦等的一句話，眼下聽來，卻覺有錐心之痛，字字戳得他骨頭縫里發(fā)疼，可即便如此，依然理智得叫人生恨。

    待芷秋回神過來，哪還有他的影子？唯余簌簌搖動的水晶簾，似抽刀斷水水更流，紫魂抽去一片。

    往后幾日，他沒再來，那竇初卻來得更勤些，時(shí)過晌午，必然出現(xiàn)在月到風(fēng)來閣的軒廳里，既不請客，也不應(yīng)酬，專打茶會叫芷秋坐在跟前來。

    掐繁去絮，且說這日，雁剪寒云，水茫茫，樹隱隱，鋪陳滿地銀杏，金黃地踏盡碎夢，高高一個(gè)日頭懸在頭上，才為輕涼人世，添一抹暖意。卻聽相幫吆喝，“浮生海，竇大人！”

    倚在窗畔的瘦損冰肌為之一沉，懶散喚來桃良梳妝，換上新作的銀鼠掐腰云霞襖，松花綠月華裙，一雙珍珠粉繡鞋在裙里半探半露地遐至廳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莞爾福身。

    那竇初曉她與陸瞻近日生了別扭，正趁著這空來俘獲芳心，便無不討好地掏出一疊薛濤箋推與芷秋，“這是我找人制的，按著薛濤古法做出來，沒成想倒成個(gè)樣子，給你寫詩用?！?/br>
    瞧一眼那紙，與尋常市面上的薛濤箋不大一樣，顏色更偏水潤，帶著股子芙蓉香，紙張細(xì)膩，暗有云彩花紋理，指端輕撫，稍有滯力。芷秋尤為喜歡，含笑轉(zhuǎn)予桃良，回過身總算見一抹由衷笑顏，“多謝竇大人，沒成想您還曉得薛濤箋的古法，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陽光盡數(shù)爬向窗外，秋風(fēng)乍緊，屋內(nèi)有些涼，竇初掣掣衣襟，挑眉逗趣，“小瞧我了不是，我雖不大通文墨，卻也是自幼讀書。不過同你相識這樣久，你對著疊紙笑得倒比對著我笑得真心些?！?/br>
    芷秋微訕，叫人在案下攏來炭盆，替他瀹茗，“大人取笑，我的笑又不值什么，未必真信了外頭那些‘千金買一笑’的笑談？要論真心，哪能比大人家里頭的妻妾，就不要同小女子計(jì)較了。”

    “你想用我屋里人來激我走？”竇初搭著條胳膊在案上，散漫而隨意，“可惜你失策了，我尚未娶妻，也沒有妾室?！?/br>
    他袖口上扎著錦帶，文人甚少如此裝扮，但芷秋曾見陸瞻扎過，提著股年輕男人的精氣神，她很喜歡。確切地說，她喜歡他的每一面。

    想到陸瞻，她溫情地笑了，“大人年歲也不小了，何故還沒娶親呢？尋常男人在您這個(gè)年紀(jì)，連孩子都能走了?！?/br>
    竇初挨過來幾分，擠眉弄眼地笑，“我不是尋常男子。”

    見芷秋微退一寸，他則端正回去，將一條腿放肆地踩在椅沿上，“不立仕途，何以成家？前幾年為了前程奔波，沒功夫想這事兒。你別說，近來倒想成個(gè)家了，聽說你們江南女子溫柔如水，我想著不如在這里娶一房妻，過兩年帶回京去。”

    芷秋自斟一盅茶，抿唇搖首，“您這是說空頭，父母不在跟前，誰來做主？既無父母之言，又沒媒妁之定，怎么成婚？”

    廊外陸續(xù)開始上客，朱衣錦帶，玉佩環(huán)珰，走馬觀花地由相幫分引，請進(jìn)各軒廳。逐漸蘭麝香馨，箏簫鼓鳴，口玉娉婷唱新聲。

    竇初的聲音渾厚地響起，合著園里的軟糯妙歌，“這有什么難的？我有弟兄，父母還cao心不過來呢，若我看上誰家女子，寫封信回去告知他們，他們便著手信來替我下定就是?！?/br>
    和風(fēng)日麗，芷秋莞爾頷首，心不在焉，“那倒蠻好。大人可要聽曲？我唱一支給大人？”

    “不聽，”他忙把手搖，嗤嗤發(fā)笑，“我到這里來，就是想和你說說話兒，不要你巴結(jié)我，你也用不著替我瀹茗篩酒的，就當(dāng)咱們倆是朋友，聊聊家常便罷了，你也不必端著，有什么只管直說，我必不生氣。”

    芷秋睇他兩個(gè)笑眼十分爽朗，里頭毫不掩藏著幾縷情真意切。男人向來對女色帶著直截了當(dāng)?shù)臍g喜，沒什么稀奇的，她見得多了，只是淺笑，“那我有話直說了，大人可不要同我秋后算賬噢?！?/br>
    “只管說來！”

    “頭一件，”芷秋拂袖揀一樣節(jié)令新鮮的桂花糕擱在他面前的小碟子里，直言不諱，“陸大人是我的大主顧，一連好幾日沒見他，倒不知他好不好，忙不忙？”

    竇初將腿翹起的腿緩落下去，癢譏她，“你這就有些欺人太甚了，我每日花著銀子到這里來只為與你說幾句話，你不說問問我，反倒問起另一戶客人來，真叫人傷心。”

    “是大人叫我有什么說什么的?！?/br>
    “那也不能什么都往外說啊，”竇初啞巴吃黃連似地苦笑，“罷了，我不同你計(jì)較?！?/br>
    “那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我如何曉得？我們衙門與他們織造局相隔甚遠(yuǎn)，我也不常與他見面。嗨，無非就是忙著收檢蠶絲、與各家織造商周旋、往朝廷進(jìn)貢之內(nèi)的事兒。你若是想知道，怎么不叫個(gè)人去他的住處問一問？”

    芷秋將笑一斂，傲氣清高地挺起腰，“我才不想知道。”

    那竇初被她小模樣逗得直樂，心里像有只蜻蜓點(diǎn)水，酥麻麻地起了漣漪，“噯，這就對了，客人麼，愛來就來，愛走就走，你又留不住他們，何苦自尋煩惱。這樣兒，你問問我。”

    “問你什么？”

    “就問問我的家世情況，譬如我家中有幾口人，從前在京是做什么的，讀過什么書，上過幾年學(xué)……反正之類。”

    芷秋倏而又溫柔笑了，方才可愛嬌憨的神態(tài)一去無蹤，“客人麼，不好打聽的，不管您從哪里來，哪怕您那銀子是從尸首身上陶登來的我們也不管，沒什么好問的。我還是給您唱個(gè)曲兒吧?！?/br>
    詞訖不管不顧地就由芳姑懷里接過琵琶，蔥指調(diào)軫，風(fēng)手撥弦，唱調(diào)里虛浮相思意，假襯春雨情，將一顆真心埋得紋絲不露。

    而走紋的彩墨漬絲絲縷縷，無法無章，洇潤出一條淺青的裙，像一朵姿姿妍妍的木芙蓉，顏色正好，亂了禪心。

    書案上陽光半褪，黎阿則歪著頭湊到書案，將畫細(xì)睨，“干爹的畫技比宮中畫師更精妙絕倫，將芷秋姑娘畫得惟妙惟肖，要是給芷秋姑娘瞧見了，少不得高興好幾日。”

    陸瞻將筆架在白玉擱，畫上嫣然顏色點(diǎn)亮了他的眼，“竇初來了沒有？”

    “來了，在外頭候著呢?！?/br>
    “叫他進(jìn)來。”

    未幾竇初拔腿進(jìn)來，先畢恭畢敬地抱手行禮，抬眼瞥見那畫便匆匆挪開，未敢在陸瞻面前褻瀆。雖然依陸瞻之命，他終將娶芷秋為妻，卻總覺像替人養(yǎng)老婆似的，心內(nèi)總憋著股窩囊氣。

    “竇大人，”陸瞻并不避諱，悠然將畫卷起遞予黎阿則，雙手相扣著擱于案上，“買糧的事兒辦得如何了？”

    竇初克己地微躬脊梁，抬眼瞧陸瞻，見他朝靠墻的一根椅上抬了下巴，他便領(lǐng)命去坐，“在沈大人那里領(lǐng)了公文便與幾位糧商相談好了，如今他們正在各縣收糧，現(xiàn)已收到十萬石，擇日就押送到浙江交付浙江總兵，浙江都指揮使回信感念督公雪中送炭之情，叫卑職務(wù)必轉(zhuǎn)達(dá)。”

    夕曛漸涼，驟起北風(fēng)，陸瞻卻還著薄衾，除去中衣，外頭只罩靛青圓領(lǐng)袍。靠向椅背，在案上慢悠悠點(diǎn)著兩個(gè)指端，“浙江近年海路不平，屢有戰(zhàn)事，這批糧食盡數(shù)交與他們，傳我的話給那邊的都指揮使，叫他不必謝，都是為圣上盡忠?！?/br>
    言著，他側(cè)臉往窗外望去，“我算準(zhǔn)今年入冬必有好幾場大雪，大約年后長洲幾個(gè)縣的百姓就要吃不上飯了。”

    稍忖片刻，竇初蹙額抬眉，“那以督公的意思，等流民進(jìn)城，卑職往里頭安插幾個(gè)人挑撥動亂，直將事情鬧到朝廷里去，且看龔老如何出面收拾?！?/br>
    “事是要辦，”陸瞻淺笑頷首，斜陽照著半張臉，恍有一抹似幻似真的狠戾，“但不要你的人。我知道沈從之養(yǎng)了些親衛(wèi)，過兩日我設(shè)宴，叫來沈從之一同相商，且讓他的人去?！?/br>
    縱未懂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竇初不敢深問，只是領(lǐng)命。退去時(shí)，陸瞻復(fù)將他背影叫停，“芷秋姑娘瞧見那些薛濤箋可高興？”

    竇初腳步一頓，陡覺胸膛里發(fā)悶，卻仍恭敬行禮，“芷秋姑娘十分喜歡，并未推拒。”

    卻見陸瞻唇角噙起苦笑，拿出個(gè)錦盒推在案上，“這里頭是晏殊使過的硯，你一并給她，她最喜晏殊詩詞，必定愛這個(gè)。也不必說我給的，就說是你相贈?！彼麑⑿湮⑻?，招來黎阿則，“去支些銀子給竇大人。”

    那竇初聽見忙推，“不敢叫督公破費(fèi)，卑職由京里帶了不少銀兩，哪敢再領(lǐng)督公的賞？”

    “不是賞，是補(bǔ)。”陸瞻仰到椅背上，眼眸染霜，“我講過的，你給她什么，我補(bǔ)你什么，這些日你在她那里想必也花了不少錢，我加倍補(bǔ)給你。”

    說話間，他的目光軟和下去，卻似藏弓，帶著些許強(qiáng)勢的脅迫，“你若尊她重她對她好，我可保你在仕途扶搖直上。倘若有那么一點(diǎn)兒差池，后果你仔細(xì)想，我陸瞻能捧得起誰，也就能踩死誰?！?/br>
    見他垂眸下去應(yīng)承，陸瞻只覺五臟六腑里痛癢難耐，冷不丁地就冒出一句，“她，有沒有問起我？”

    竇初幾乎脫口而出，“沒有?！?/br>
    詞罄心內(nèi)惴惴半晌，但見陸瞻苦澀的笑顏嵌在黃澄澄的余暉里，像一捧灰，須臾即被風(fēng)消散。

    眾人退去后，陸瞻獨(dú)在書房坐到最后一抹殘陽墜地。燭光跳躍在他的面龐，像在他眼里投下火種，逐漸燃起了熊熊火舌。

    世界仿佛成了一個(gè)空曠的斗獸場，周圍滿是狼嗥虎鳴，在黑暗里睜著暴戾恣睢的眼，開始撕扯他的胸膛。

    隨之高漲起的某些興奮的欲望使他明白，他又犯冰火兩重的病癥來，但他對此毫無招架之力，嘴唇開始唼喋無休地說些什么，靜去聽來，原是相思暗語，旖情心事。

    ▍作者有話說:

    小情侶間鬧點(diǎn)兒小別扭~

    第41章 燈花夢影（四） [vip]

    另有一則旖情心事低低響在描金架子床, 床側(cè)有高釭，半罩著室內(nèi)案椅、桌幾、妝臺、高架等家私，潑紅的漆, 滿描了各色花卉, 媚俗得直扎眼。

    且說那淺杏縱然皮相生得好, 烏溜溜的頭滴溜溜的眼，再配著水溜溜的身段, 有些模樣?？呻y在自幼仆婢出生，沒個(gè)見識, 偏愛這些俗不可耐的花樣子，連勾搭個(gè)jian夫, 亦是俗得上不了高臺的貨。

    春陽左瞧不慣右看不過，一心勸她，“我說我的小姑奶奶，那個(gè)呂照安哪里好？你跟他偷雞摸狗的沒個(gè)章法，何苦犯這個(gè)險(xiǎn)？我丑話先說在這里，若叫督公爺曉得了, 看你們怎么死！”

    因淺杏做了侍妾, 只稱陸瞻做“爺”，春陽便跟著叫。淺杏聽見直笑, “什么‘督公爺’的，叫個(gè)人你都叫不明白，還來說我？”

    “我是為你好，你別抓著個(gè)小腳不放！”

    “我曉得我曉得, ”淺杏一副骨頭軟曲在帳中, 并不往心里去, “我曉得你是為我好。你麼只管放寬心, 督公只讓我去服侍他那老娘吃藥，說好聽些麼我是侍妾，不過還是拿我當(dāng)著丫鬟使，八百年不到我這里來一趟，他哪里拿得著我？”

    說到此節(jié)，春陽娥眉微蹙，挨到床邊，“也奇了，督公將他娘兄接來，卻甚少見他來請安的。老太太也是，偶時(shí)糊里糊涂的，不知是個(gè)什么病。還有他那位兄長，從前不愛出門，我當(dāng)是悶在屋里做學(xué)問，不成想是瘸了條腿，怎么一家子就沒個(gè)全乎人呢？”

    淺杏拔下來一根簪子剔著指甲，渾然聽不進(jìn)去，“嗨，關(guān)咱們什么事？咱們只管領(lǐng)著銀子做好分內(nèi)事情。”

    “說起銀子，我問你，你是不是私下里貼錢給那呂照安？我實(shí)在是想不通，你就算要偷漢子，也該尋個(gè)過得去的，就他那樣子，白給我我還不要，你反倒花錢貼他，真叫我看不過！”

    淺杏勾著眼兒輕笑，“傻jiejie，你哪里曉得他的好處?！?/br>
    月兒岑寂掛在窗畔，脈脈永夜里，有貓兒撕心裂肺地扯著嗓子叫喚，驟聽像個(gè)嬰孩兒，細(xì)思原是春心發(fā)動，念著冤家。

    春陽尚未明事，暗忖半晌也照舊想不通，“我瞧他哪里都不好，且說相貌，同督公爺比，簡直是一個(gè)天上的神仙，一個(gè)是地下的惡鬼。再說身份，爺雖是個(gè)閹人，可風(fēng)光體面，富貴滔天，那呂照安拿不出錢不說，還要你貼補(bǔ)，何苦刮剌上他？”

    那淺杏兩腮微紅，斜插上簪子附耳貓聲，“說你傻你還真傻，這男人吶，好不好的不在皮相上，督公爺再好看，于女人也無用，我同你講……”

    細(xì)說半晌，只見春陽一張臉在燭下逐漸脹得通紅，抬手打她，淺杏亦回手，頃刻間二人在帳中鬧作一團(tuán)。正是個(gè)嬌滴滴鶯艷艷的時(shí)節(jié)，倏聽窗戶“篤篤”輕響兩下，“jiejie、好jiejie、可睡下沒有？”

    淺杏登時(shí)由床上踅下來，朝春陽央求，“求你去外間給我守個(gè)門，明日我打個(gè)首飾送你好不好?。俊?/br>
    無有說的，春陽自踅往外間。淺杏急急繞到妝案前，喜添新妝，重理云鬢，再整衣裙，忙慌慌躡著手腳拉開兩扇檻窗，一見來人，所料不差，正是那呂照安。

    那呂照安亮著兩個(gè)眼攀窗進(jìn)來，只把她的手攥住，“好jiejie，兩日沒見你，怎么沒聽見你打發(fā)人去叫我？”

    淺杏半推半就地橫眼笑嗔，“爺這幾日總在家，你可消停些吧，仔細(xì)叫人聽見。”

    霪心輒起，哪還管聽見不聽見。呂照安只顧撳著她往帳里去，抽絲剝繭，褪衫拋裙，立時(shí)絞在一處。風(fēng)月流轉(zhuǎn)，鶯聲踅傳，直將春陽聽得面紅耳赤，心內(nèi)咒罵著拉開門到廊上去。

    不想兩個(gè)門還未合攏，卻見陸瞻暗影立在廊下，春陽唬得要失聲發(fā)叫，卻猛地由背后躥出個(gè)人來捂其口鼻，發(fā)狠地聲音在她耳根子磨了又磨，“別出聲，否則要你的命?！?/br>
    春陽未敢妄動，眼睜睜瞧著陸瞻跨檻入門。靜步踅入里間，可巧門下設(shè)著一則臺屏，綺紗隱隱約約投來光影，只見那方帳中，花枝相纏，鴛鴦和弦。仿佛驟然朝他躁動不安的身體澆下來一盆油，火勢愈發(fā)上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