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宦 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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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人繞著方文濡踱步,摸著下巴挑起眉眼,“大哥,就是他,這可是咱們這回抓的最大的一個官。原是關(guān)在三哥他們那搜船上的,今天剛送過來?!?/br> 方文濡一雙手雖被繩索反綁在身后,但他還是挺直了身板,在幾個??苊媲傲⒊隽颂旒彝馈D恰按蟾纭币娝H有氣度,另眼相笑一番,“你叫什么?” 這沿海一帶的海寇多為暹羅、琉球、扶桑與本國人,其中又以本國居多,因此會講漢話倒是半點不奇怪。既為中原人,自然就懂得中原的禮數(shù),方文濡只禮威并重而待之,“本官姓方,字賢卿,請問尊駕貴姓?” 邊上有人架刀起哄,“敢問我們大哥的名諱,誰借你的膽?!” “互通姓名,是為禮數(shù),難道各位都是不講禮數(shù)的人?” “跟我們講禮數(shù)?”其中一人仰頭大笑,提著把刀架刀他脖子上,“我們要是講禮數(shù),就不會下海為寇,你們朝廷向來都是真刀真槍的跟我們打,如今你被我們綁了,倒講起禮數(shù)來了?” 稍一垂眼,便是寒磣磣的刀鋒,方文濡將下巴微抬,并不理會這些人,只看榻上的首領(lǐng),“尊駕將我?guī)恚皇菫榱藲⑷税??若不著急殺我,就叫你這些兄弟把刀拿開?!?/br> 榻上那位將手輕抬,刀便撤去,“將繩子給他解了,一個讀書人,你們還怕他反了不成?”言罷,朝一張梳背椅上指去,“方大人,我姓相里,名遠,叫你來,是有件事要同你商議,請坐?!?/br> 方文濡轉(zhuǎn)轉(zhuǎn)手腕,撩了補子袍坐下,朝上不卑不亢地睇他。那相里遠靠在榻背上將那些料子脧一圈,客氣地笑,“我要你寫封信到衙門里去,叫他們請奏朝廷,拿二十萬匹絲綢、三十萬瓷器、二十萬兩白銀來換你和你那個同僚的性命?!?/br> 聞聽此言,方文濡雋雅一笑,“相里公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副提舉,這樣的官朝廷一抓一大把。我的性命,別說二十萬匹絲綢,就是兩匹也不能換。朝廷,從來不與盜寇做生意。” 邊上人一聽,又似要拔刀,被相里遠抬手攔下,“其實這封信我可以自己寫,不過是想借方大人的筆跡,叫朝廷曉得你還活著。你不想寫也罷,我們下面幾艘戰(zhàn)船里還綁著幾十個百姓,你一天不寫,我就殺一個,方大人如此深明大義,總不會眼睜睜看著生靈涂炭吧?” 方文濡盯著他,心內(nèi)卻在籌忖浙江剿寇的幾萬官兵大約半月即到,這封信即便寫了,半月內(nèi)也送不到京里,權(quán)宜之下,便將頭一點,“我可以寫,但你不許殺我百姓一人。” “好,海上漂浮多日,大人想必有些不慣,請先去歇息,我這里議定了,再說予大人?!毕嗬镞h欣然應(yīng)下,并向人吩咐,“不許將大人關(guān)在艙底,請到后艙住下?!?/br> 這般踅出大艙,便見一片大海茫茫,浩波千里,隱約可見岸上的峭壁,幾如一筆起伏的暗線,不甚明朗。頂著迅烈海風饒過船廊往下一瞧,后頭還有十來搜戰(zhàn)船,船頭皆架著大炮,氣勢宏崇,十足十的威懾力。 方文濡迅速將那些戰(zhàn)船遠近復(fù)脧,旋即被押進后艙,但見四面雕墻,兩排檻窗,中間各對兩張梳背椅,靠東有張書案,后頭則是一張臺屏,半掩著一張架子床。 眼看押他的人要撤出去,方文濡提眼睨他,“告訴你們大哥,將與我一同被綁的那位同僚一齊帶來?!?/br> 那??軔汉莺莸伤谎郏娝槐懿煌?,便無計可施,按話傳與相里遠。不時就見一位小太監(jiān)被帶了進來,原是市舶司監(jiān)理太監(jiān)陳允陳公公的屬下,方文濡自上任始,沒少受這位公公關(guān)照,因此危難之際,不忍遽棄。 那火者名喚林安,已隨陳允在市舶司任職兩年,對海上局勢倒有幾分了解,進來便急急將方文濡一番打量,“我說方大人,您沒個好歹吧?這些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方才將您押去,我這心里就一直放不下,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兒,我怎么同陳公公交代,陳公公又怎么向督公他老人家交代?” 方文濡在書案后頭坐下,扯一扯發(fā)皺的補子袍,“咱們還能不能活著回去都不一定。林公公,我有件事情想問你,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出海,好像是提舉鐘大人前一日才臨時告訴咱們的日子?” 那林安穿的是七品補子,也是滿布皺痕,淤青的臉擠做一團,聲音放得低低的,“大人頭一回出海送貨,有些不知內(nèi)情,這里頭有個緣故,就是怕提前定下時間叫這幫??苤里L聲,因此都是前一日臨時告訴送船的官員。饒是這樣,也還十回被劫三四回呢。” “如此小心,他們還能十回劫個三四回,難不成他們有神機妙算的本事?我看這些人都是些草莽流民,壓根沒讀過多少書。咱們這四艘船,裝了十萬匹絲綢,八萬件瓷器珠寶,出海前分明偽裝成了漁船,他們?nèi)羰鞘孪炔恢罃?shù)目,怎敢舉盡人力來劫咱們這幾艘破船,我看,大約沒那么簡單?!?/br> “大人剛來,還不曉得里頭的事情。這個相里遠,是咱們本國人,手下七八萬??芏嘁彩歉=ㄕ憬粠У娜耍c暹羅、日本的??芏加泄唇Y(jié),一應(yīng)刀劍火炮都是靠劫我朝與他國商貿(mào)往來的船只壯大起來的,這兩年益發(fā)猖獗。咱們浙江的兵與他們常年交戰(zhàn),可一打他們就跑,無法根除寇患?!?/br> 方文濡冥想片刻,雙手扣在胸前,“后頭有十來艘戰(zhàn)船,我猜是他們的全部兵力?” “差不多,大約還有些散眾。” “好,”方文濡點點下巴頦,緊蹙的額頭漸漸松開,“他們要我寫一封信與朝廷換物資,大約過兩日會叫你去送這封信,我當初到杭州送糧時聽說過那邊要派五萬兵過來剿寇,我會寫下這些戰(zhàn)船的情況,你藏好,一同交給派來的總兵大人,好叫他們部署開戰(zhàn)?!?/br> 林安頻頻點頭,須臾又憂,“可要是開戰(zhàn)了,您怎么辦呢?槍炮無眼,叫陳公公怎么同督公千歲交代?何況聽說,您原是送出了貨就要回家結(jié)親的,若要在海上丟了性命,一家老小怎么是好?” 海上輾轉(zhuǎn)的這些日,方文濡時時提著心神蹦著腦筋,緊張得沒有時間去想念云禾,但她的音容相貌無孔不入,總在絕境中給他一線生機,令他能冷靜面對這些他從未面臨過的生死。 他無言望向綺窗外,隱約見萬里平靜的海面,海浪托著船起起伏伏,使他十分懷念陸地上腳踏實地之感。 與狂暴的海風相比,蘇州的冬風則顯得溫柔許多,這兩日不再下雪,梅花漸開,玉蘭爭艷,為天地添一抹鮮亮的顏色。 因臨近年關(guān),府臺藩臺臬臺各衙門頻頻集議,招來各州縣縣丞知州商議災(zāi)情。先前朝廷撥下的一批銀糧暫解了流民饑難,可十幾萬人無家可歸,仍是個燃眉之急。 陸瞻因是宦官,不坐主位,只坐在上首側(cè)位,端著盅茶吹一吹,耳聽下頭幾十位官員爭論不休: “我們長洲受災(zāi)百姓高達五萬之數(shù),所廢良田近乎萬畝,多少人等著開春后耕種,多撥些銀子給我們也無可厚非!” “又不是只有你們受災(zāi),我太倉三萬多百姓無家可歸,所廢良田也不少!” “各位大人,我看眼下還有蘇州府內(nèi)的疫病要緊,先前京里送來的藥材都緊著這里的人使,我們縣上已有好幾個染了疫病的人,這要傳開,如何是好啊?” 唼唼無休吵得沈從之心煩氣躁,一拍案,睥睨眾人,“各位!現(xiàn)在庫里就剩這么些糧銀藥材,你們也別爭了,按本官分配,各縣先領(lǐng)一些回去開設(shè)粥廠,染了疫病的人,務(wù)必設(shè)營收隔開,將年關(guān)挺過去再說,年后再到浙江采辦藥材。” 眾人靜聲后,陸瞻擱下茶盅,冷脧一圈,“有一個事得先同各位大人打聲招呼,凡受災(zāi)的良田,不許官眷親屬壓低田價購買,現(xiàn)有祝斗真姜恩的例擺在那里,若叫鎮(zhèn)撫司查出,一律依法嚴懲!” 硬一嗓,又軟一嗓,“各位放心,我已與幾位大人商議定,由沈大人上疏請免明年的賦稅,我們幾個聯(lián)名落款。熬過了年關(guān),開春耕種,沒了夏稅秋稅,就能挺過來了?!?/br> 再按各縣受災(zāi)情況分派了銀糧,年前的事情算是有了個結(jié)果。各自散場,陸瞻衙門歸家,雖不下雪,卻仍有霜風凄緊,愁水冷落,殘照當樓。 甫進臥房,見芷秋梳著軟亸惺忪的拋家髻,并頭簪兩朵白玉蘭,倒未戴冠插釵。穿著鑲滾鵝黃對襟襖,芳綠裙里藏著一雙珍珠攢繡鞋,將腿盤在榻上,把一架綠碧璽的算盤撥得噼里啪啦響。 陸瞻解了斗篷坐在她身后,往那賬本子上一瞧,見是原來那本蘇州女眷籌捐的帳冊子,因問起:“這個帳還沒清?又拿出來算什么?” 她提筆回眸,趁勢在他臉色印去一吻,兩個眼彎得嬌媚動人,“清是清了,只是聽說疫病的藥材難辦,我便趁著年節(jié)里各家往來,朝這些官眷太太們要了些銀子。虧得你體面,她們都不曾回絕我,幾十一百的,總是給了我一些?!?/br> 榻側(cè)有個雙層炭盆架,上頭掛盛著兩個鎏金炭盆,熏得屋里又香又暖。陸瞻一覺放松,便歪靠在枕上,往前歪著腦袋窺她,想起她從前做倌人時在席上眉迎波送的模樣,心里便升起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之感。 “籌了多少了?” “四五千,正算著呢麼不是?”芷秋擱住筆,扭來本身,手腕撐在榻上垂眼睨他,“等我算好了,將那些票子都換出銀子來,是給你還是給沈從之呀?” 他兩個手指把玩著她對襟上的一個珍珠扣,語調(diào)安逸又溫柔,“給沈從之吧,他就是要貪,也看不上你這點小錢。我到底不是正經(jīng)的朝廷命官,手上還是不過銀子的好?!?/br> “這倒蠻是?!避魄锱呐乃氖?,面色添了幾分為難,“還有件事情要問問你,你不要生氣?!?/br> “什么?” “快過年了,你母親兄長,屆時可要放出來同咱們吃頓年夜飯?。课以缇拖雴枂柲愕?,又怕惹得你不高興?!?/br> “芷秋,”他坐起來,認真凝睇她,“你想說什么都可以,不用老怕我不高興。但這事情,還是算了吧,我看到他們就會格外的恨,我不想讓你看見我那副樣子,也不想叫你大過年的為我的事兒弄得不開心?!?/br> 芷秋想一想,俏皮地笑起來,“那就聽你的,橫豎又不是我的母親兄長,我這個做媳婦的,不受長輩約束,我更是高興呢。今早走到陳大人家去,瞧見陳夫人四十多的年紀了,還要看著婆母的臉色過日子,真是不容易,我可比她們過得爽快多了?!?/br> 說話間,她的兩個瞳孔伶俐活潑地轉(zhuǎn)動著,如天地乾坤,涼風由窗戶的縫隙里透進來,吹露眼中一片幸福的煙柳畫橋人家。 ▍作者有話說: 方大人升官發(fā)財就在這生死一遭,以后就沒那么窮了~ 第78章 紅愁翠殘(十) [vip] 薄衾寒天氣, 一夜長如歲,晨曦中彌散著檀香與蘇合香,馥郁地闐滿春帳, 游弋著靡靡的愛欲。 一線微弱的陽光滑過芷秋柔膩的肌膚, 額上粉汗霪霪, 睫毛不安地輕顫,唇間微微翕合著, 顯然是在囈語。 陸瞻被驚動醒,將她胸口拍一拍, 十分溫柔地將她喚出夢魘,“芷秋、芷秋、心肝兒?醒醒?!?/br> 芷秋猛地睜開眼, 見昏暗的帳中浮蕩著幾個香袋子,扭頭再見陸瞻模糊的輪廓,眼下倏然奔殺來一條江河,淌出行行清淚,“陸瞻……” 哭音似一片飄零的花瓣,令向來沉著的陸瞻一刻也不敢耽誤, 下床點了燈。匆匆一瞥, 拂曉清稀,濛濛的水霧中, 還浮著星光與月亮。 頃刻他又上了床,將芷秋摟在懷里輕輕拍打,“做噩夢了?” “嗯?!避魄镎碓谒龖牙?,偷眼窗外, 煙水茫茫, 世界好像空曠得只剩他們兩個, “我夢到我爹和我娘在門上來接我回家過年, 我歡天喜地拉了你一道去,誰知出門就找不見他們了。我沿著一條巷子挨家挨戶地找,家家戶戶院門緊閉,敲門也不開,我急起來,一回頭,連你也不見了。” 陸瞻俯首吻在她發(fā)頂,摸了條帕子為她蘸淚,“夢而已,我一直都在的。” 溫柔低沉的聲線漸漸撫平了芷秋劫后余生的不安,也止住了眼淚,又暗自覺得好笑,“大約是要是過年了,闔家團聚的時節(jié),我才做這樣沒頭沒腦的夢。陸瞻,真是的,自打嫁給你,我簡直又嬌氣又矯情,比小時候還不如,我小時候都沒這么多眼淚。” “你以前只能靠自己,現(xiàn)在能依靠我,自然就有了些小女兒的脾性?!?/br> 說著話,窗掩的黎明逐漸亮起來,月亮淡淡地隱沒在天際的一線白光里。芷秋淚漬已干,與他一道起床洗漱,妝發(fā)斂就,吃過早飯,陸瞻因有一批絲要送往京城,便早早往織造局里去。 年關(guān)下該預(yù)備的都萬事具妥,芷秋得閑,送他去后就翻出件衣裳縫起來。 這廂正與桃良在榻上捻線穿針,不過才走了幾個針腳,就見初月急急走進來,“奶奶,隔壁小鳳說他家二娘病了,請姑娘過去瞧瞧?!?/br> 芷秋捏著細針,針尖戳出她眼中的急色,“什么???可請了大夫沒有?” “小鳳沒進來,就叫門上傳的話,我也不知道?!?/br> 因有朝暮那一個前車之鑒,芷秋片刻不敢耽誤,收了針線籃子披了件斗篷就與桃良趕到隔壁去,連招呼也不顧與謝昭柔打,先就往雛鸞房里去。 甫入外間,一股嗆人的煤煙撲鼻而來,芷秋桃良禁不住咳嗽幾聲,彎著個手掌在鼻前扇一扇。小鳳里頭聽見動靜,忙走出來牽引,將兩人引到床前。 只見雛鸞蓋了兩床被子在身上,起了一額的汗,芷秋搭手去一探,燒得guntang。登時唬得她腦門上蕩出三魂,忙將雛鸞搖一搖,“雛鸞,醒醒,是姐來了,你哪里不爽快告訴姐。” 倒好,這一晃將雛鸞晃醒過來,望著她出了一陣神,適才想起是誰,虛弱地笑笑,“姐,你怎的來了?我不要緊的,就是著了涼。” 說完就是一陣咳嗽,又將芷秋嚇得九宮走了七魄,扭頭顰額對著小鳳,“可請了大夫沒有?小鳳,你是怎么伺候的?怎么你們屋里連個人也沒有?” 小鳳忙將頭點一點,“已經(jīng)請了大夫,約莫稍刻就到,前幾日落雨,姑娘沾帶了一點水星,就病起來,我早勸姑娘請大夫,姑娘不肯給家里添亂,便拖了幾日?!?/br> “那這屋里的人呢?二娘病了,怎么跟前沒多幾個人照看?” “我哪里管得了她們?”小鳳立在跟前,須臾抹起眼淚來,“她們都是本家的丫頭,又不是我們帶來的,哪里肯聽我們的話?姑爺去后,她們成日懶懶散散的不肯動彈,姑娘若朝她們要個什么,她們反倒還要頂姑娘兩句!我們還敢麻煩她們?” 帳垂銀鉤,里頭蕩著一束光,雛鸞賣力地笑著,拽著芷秋的袖口,“姐,我不妨礙的,你不要急嘛?!?/br> 芷秋亦無心掰扯別的了,扭過頭來捏著帕子搵她額上的汗,叫小鳳擰了條溫帕子來搭在她額上,“雛鸞,是不是他們對你不好?自打韓相公不在,我瞧你一日比一日瘦,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太太和大娘她們背著韓相公給你氣受?” “不是,姐,大娘和太太老太太都對我蠻好,只是些下人瞧不慣我,趁著二哥哥不在,便暗里使些心眼子克扣我屋里的東西。姐,你不要去問大娘,她十分好,只是近日不得空才照管不了我的。” 按往日謝昭柔的品行,倒不是會背著刁難雛鸞的那起人,芷秋只得嘆一縷氣。正巧大夫來,謝昭柔聞聽后也急匆匆趕來,一進門聞見股炭味兒,忙捂住口鼻。 行到臥房見雛鸞病懨懨的樣子,心里多有不忍,將芷秋請到榻上,盯著大夫號脈。 那大夫問了小鳳幾句,走到榻前,“太太奶奶們別擔心,就是染了風寒,二奶奶體弱,因此瞧著不堪些,別的沒有什么,只按方吃兩副藥,少吹些風,仔細將養(yǎng)幾日就能好的?!?/br> 芷秋謝昭柔兩個適才放心下來,吩咐小鳳給了兩吊錢送大夫出去。人一去,屋里就沒有別的人,謝昭柔環(huán)顧一圈,心內(nèi)了然,又叫晴青去尋另三個伺候的丫鬟。 只恐擾了雛鸞安枕,謝昭柔扶著個肚子拉著芷秋到外間坐,“芷秋姐,你瞧我,連個家也不會當,二哥一去,我就亂得沒了陣腳,二娘病得這樣,我竟然不知道?!?/br> “也不能這樣講,”芷秋體諒其難處,笑著寬慰,“一家子長輩全靠你跟前服侍,眼下又是年關(guān),你肚子里又有個孩子,哪里照管得過來?我們雛鸞麼是個不省心的,有個病根在那里,身子骨又弱,時常就要生病,你一時倏忽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況且別家,再沒有你這樣宅心仁厚的奶奶了,還cao心著側(cè)室的死活?!?/br> “我一顆心也只想二娘好好的,就怕二哥回來怨我沒照管好二娘。” 二人對著嗟嘆連連,恰逢晴青小鳳回來,給二人瀹茗上茶點。 謝昭柔莊嚴起來,將廳下跪著的三個丫頭冷眼睨著,“我曉得,你們打量二爺不在,二娘記性又不大好,你們便貪著便宜哄她耍,成日家到外頭亂逛不在屋里好好伺候。今日當著二娘娘家jiejie在這里,我丑話說在前頭,倘或二娘往后再有什么差池,也不必等二爺回來,我先發(fā)落了你們!” 那三個丫頭忙扣頭應(yīng)了下去伺候,其間謝昭柔朝榻下的炭盆細窺一眼,就曉得了其中的緣故,因問小鳳:“各房里都是燒的銀骨炭,怎的你們這屋里燒的柴炭?” 當著晴青的面,小鳳不好明講,立在一旁有些踞蹐地絞著手中的絹子。倒是晴青此地無銀地站出來打哈哈,“大約是廚房里粗心,將柴炭當做了銀骨炭送來。姑娘挺著大肚子,可不要生氣,仔細傷了身子就不好?!?/br> 這晴青自幼侍奉謝昭柔,是隨著陪嫁過來的,謝昭柔心知她有些要強的性子,當著芷秋,也不好明說,只是瞥她一眼,“你去廚房里說一聲,要是年紀大了眼神不好,還該回家養(yǎng)老去才是,我們家不養(yǎng)這樣的廢人。” 幾句話訓(xùn)得頗有些威勢,芷秋冷眼瞧著,放下了心,只等藥煎上來,又往臥房了去盯著雛鸞吃藥,“你乖乖的在家養(yǎng)著病,等年下,你姐夫叫人扎了好些爆竹煙花,到時候帶你過去家里玩。我家京里那個廚子做的鮑螺你不是愛吃?你好了,多少我都叫他做給你?!?/br> 雛鸞兩個眼滴溜溜地懸在碗口上頭,咕咚咕咚爽快地將一碗藥喝沒了,倚在小鳳身上對她笑,“姐,你要是往堂子里去,不要告訴媽我病了,省得她老人家要罵我呢?!?/br> “盡是傻話,媽哪里舍得罵你?” “以前病了她都要罵我?!?/br> 她楚楚可憐地垂著下巴,芷秋心一軟,將背角替她掖好,“這會子你記性又好起來了。好好好,我不跟媽講就是了,你快好了,我請媽到家里去,你也過去,叫媽瞧瞧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