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宦 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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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芷秋恐陸瞻吃多了身子不爽利,走到外頭來想尋個丫鬟去前頭囑咐,誰知見一丫鬟遠處走過,追著上去交代兩句后,轉頭燈影昏昏,竟不認得來路,胡亂間,走到了這處。 只見樹影婆娑,假山參差,掩天色與亂跡中,她心里毛乎乎地怕起來,倉惶轉身,見黑暗里逼近一個人,“你迷路了?” 跟前瞧見是竇初,她拂拂心口,“原來是竇大人,我這里尋人傳話,不想走失了地方,還請竇大人去叫個丫鬟來送我回廳上去?!?/br> 昏昏天色里,竇初借著月光盯著她的臉,倏把滿腔相思解,倒不急著去喊人,反與她說起閑話來,“好久不見你,不知你好不好?” 芷秋聽他要敘舊,一副心腸直往外翻著厭煩,面上與之淺酌,“日子還湊合,竇大人怎么樣?” 他搭著腔,“我也還成,前段日子定了門親事,只等明年到任,回京去結親。橫豎你也要與督公回京,屆時發(fā)了帖子請你上門吃酒?!?/br> “那倒是喜事,我這里先恭喜竇大人。”芷秋敷衍著半福個身,夠著腦袋往他身后瞧,“竇大人,煩請你幫我尋個下人來帶我回去,你也好回席吃酒啊?!?/br> 或許是她過于客氣的敷衍挑釁了他,又或是酒為色媒,橫豎他一步未離,反倒逼近了一步,帶著一身沖天的酒味兒,“袁芷秋,我記得你悔婚的那天晚上,可沒有這么客套虛偽?!?/br> 說著,他將頭俯低,嗅一嗅她身上的蘇合香,交織著另外一股再熟悉不過的淡淡檀香,好像陸瞻就種在她身上,好像他們交纏在一起。 他想象著那個畫面,倏而笑了,“督公真的能滿足你嗎?像你這樣一個倡伎,什么世面沒見過,我想不明白,你怎么會愛一個連男人都算不上的閹人?” 轉瞬間,芷秋的笑顏冰封,一雙眼像溫柔凜冽的月光掃在他酒氣熏天的面頰,“竇大人吃醉了酒,說話倒是一點顧忌也沒有了?” 她冷冷一笑,目光幾如兩根冰錐刺進他偉岸的身軀,謹慎后退一步,用一身弱骨維護陸瞻的尊嚴,“我知道你為什么對我不依不饒,大約你覺得是因為喜歡我,可我沒你那么愚蠢,我不會這樣一廂情愿地想。竇大人,你三番五次糾纏我,無非是你嫉妒陸瞻,也怨恨他,但并不是因為他娶了我。不過是因為他是個閹人,卻可以左右你的前程和命運,你打心底里看不起他,卻不得不屈服在他的權勢之下,像條狗一樣效忠在他麾下?!?/br> 說著,輕描淡寫地朝他身下瞥一眼,又笑,“他只是凈了身,卻仍然心志不毀,也記得為蒼生盡力,更甚至走在萬人前面,讓像你這樣只求仕途、祿蠹無為的官吏跪拜他。而你呢?你閹割了尊嚴,就什么都沒有了?!?/br> 在她直□□準的揭露中,竇初覺得自身丑陋得無處可藏,因此怒火燒出了他一額汗,也因此,當芷秋擦身過去的時候,他拽回了她,將她撳在冷硬的太湖石上,卷起她的裙憤懣地拉扯她的褲帶。 “竇初!你想清楚你在做什么,你的前途還要不要?!”芷秋連打帶踢地拼命推拒,狠目瞪著他黑漆漆的瞳孔。 “要,”竇初死死撳著她,將下半截往她身上蹭一蹭,笑容里帶著戲謔與狡詐,“也要你,你說我占了你,算不算也騎到他的頭上去?我跪了一個閹人那么多回,現(xiàn)在也要讓他嘗嘗低人一等的滋味!” 芷秋搓著牙,齒縫中舌出萬箭,“你做夢!你以為你把我怎么樣就是占有了我嗎?你別忘了我是什么人,你真將我怎么著了,對我來說,也不過是粘上了點泥,但我就是打泥潭里爬出來的,只要我不在意,陸瞻就不會在意,你在他眼里,就還是只不足道的蟲蟻!” 字字句句將竇初如過篩一般,射穿了心肺,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方才高漲的欲念已經(jīng)疲軟,頂不住她這樣無懼無畏的身骨。僵持片刻,他只好松開她,頹唐地垂下臉,懦弱而卑微。 芷秋忙整理衣衫,胸口起伏不定地睨他一眼,是俯瞰螻蟻般的不屑,此刻舌尖就懸著“賤種”二字,卻審時度勢地咽回輕喉,擦身而去。 前方仍是月色如霜,風翻翠幌,芷秋滿世界尋個人影,果然就尋著了一個,幾步跑上去一瞧,卻是陸瞻。喜得她飛裙撲在他懷里,不住仰臉望他,“我迷路了,正找人帶回廳上去,竟撞見你,前頭散了?我們是不是要回家去了?” 陸瞻嘆息一聲,似將一顆心吹回了肚子里,“桃良前頭說你半天沒回廳上去,我猜你是走迷了,正要往后頭尋你。我的心肝兒,黑燈瞎火你亂跑什么?叫我好急一陣?!?/br> “就是黑燈瞎火才跑迷的,咱們回家了好不好?這都一更天了,我有些困倦了?!?/br> “好好好,也該散了,這就回去。” 他環(huán)著她的腰,提著個燈籠將她臉照一照,只見臉色有些發(fā)白,正要安慰,卻在前頭岔道上瞧見另一個人。登時眼色泛冷,攬緊了芷秋,“你沒出什么事情吧?” 芷秋循這他的目光回望,見那一個黑影往另一條岔道走去,機靈地轉來對陸瞻笑一笑,“我見過的無賴多了去了,就他這樣的,都排不上姓名?!?/br> 他仍有些不放心,將她上下照了個遍,“真的沒事兒?” “你放心,真沒什么事情。噯,別瞧你們官場中人什么都見過,可下三濫的事情到底有些不在行,不過幾句話激一激他,他就拿我束手無策了?!?/br> 陸瞻適才放心下來,朝那條黑影消失的路盡望一望,目光似暗潮洶涌的黃河,在數(shù)九寒天里,冰封結霜。 ▍作者有話說: 感謝各位小可愛的鼓勵,我個人真的覺得我寫的是甜文~ 哈哈哈哈哈 第85章 吹破殘煙(七) [vip] 蘇州春意朝發(fā), 可見新翠嫩芽,可在寧波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寒煙依舊, 春色遙遠。 自向衙門里去信后, 這里很是風平浪靜了一段日子, 方文濡眺目海岸線,聞聽浪拍船艙, 一垂首,幾丈之下就是吃人的深海, 他高得像站在鶴鵬的羽背上,遙想故鄉(xiāng)。 可離回家, 不知還有多少個朝夕與生死。僝僽間,他抬起衣袖,見風往身前來,徐徐吹向海面,拂露他一抹志得意滿的笑顏。 “先生!” 回頭見,清風閑坐、白云高臥的散悶里跑來位妙齡少女, 布巾扎著粗粗的辮子, 爛漫得似青空上的海鷗。 她走到船頭,由身后遞出一張花箋, 似羞似怕地眱他,“先生,袁云禾是誰呀?我見你房里寫了一堆這個名字,是您的好友嗎?” 方文濡接過那張花箋, 細細折疊, 安然插入胸懷內(nèi), “是愛妾姓名。你瞧了, 學會寫了嗎?” 這相里姮娥日日跟著他讀書寫字,學問長進不少,只是性子還是那樣不改。聽見他說愛妾,忽覺嚼了顆梅子在心里,酸楚難抑,“您不是還沒娶妻嗎?先就有了妾室,傳出去,叫人怎么說嘴?” “你還懂這些?”方文濡笑一笑,調(diào)目望向前方一座孤島。 “這有什么不懂?我舅母就在岸上住著,教過我許多道理。您放著正室不先娶,反倒先納個妾在家中,這要叫人知道了,誰家還敢將女兒嫁給你?” 他倒跟她說不著那么許多,隨口敷衍著,“姻緣前定,不是我可左右的?!?/br> “先生,”相里姮娥雙手把著欄桿,海風吹拂桃艷,側目窺他幾眼,羞赧地垂下頭,“要是沒有人家肯將女兒嫁你,我嫁你好不好?” 方文濡心內(nèi)乍驚,扭過頭將她打量一番,擰起兩道眉,倏然一副呆呆傻傻的迂腐相,“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你清清白白一個女兒家,對著個男人說這種話,傳出去,以后怎么做人?” “有什么不好講?您娶了我,不就萬事都好講了?” “胡鬧!”他一甩袖,抬步而去,不想腳上打滑,連連趔趄了好幾步。 那相里姮娥在后頭噗嗤發(fā)樂,笑得肚子疼,沖著他狼狽的背影笑喊:“先生,你害臊了?怕什么嘛,海上又沒誰聽見!只有風聽見罷了。我方才問你話你還沒答我呢,好不好嘛?” 方文濡只覺后有追兵一般,只顧跑到艙中,剛緩口氣,又聽見一海寇來叫。 他忙抖擻精神,與他踅去相里遠房中。至那艙只見一張圓案上酒飯齊備,菜色多是海鮮一類。方文濡連聞了許久的海腥味兒,驟一見滿案魚蝦,腸胃翻倒,暗暗打嘔。 叫那相里遠瞧了出來,自慚一笑,“大人暫且請將就些,這海上不比你們魚米之鄉(xiāng),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常年漂泊,就是岸上采辦了菜蔬也不經(jīng)放,因此都是吃些海里打撈的玩意。” “相遠公客氣,”方文濡應請坐下,片刻腸胃漸漸太平下來,面色亦隨之緩和,“我出身貧苦,常年也不過是粗茶淡飯,只是吃不慣海味,請見諒一二?!?/br> 須臾客套后,二人相互篩了酒,門里由人帶進來兩位妙妓,懷抱琵琶,青春靚麗,想來是岸上哪里劫來的。走到席前安坐,一人吹奏胡笳,一人款搊琵琶,唱了一套《南呂·紅衲襖》,其間交杯換盞,酒過三巡。 日落金海,觀方文濡酒色微醺,相里遠便將妙妓打發(fā)下去,親自替他斟滿,“方大人,昨日收到信,你們衙門雖然瞞報朝廷,倒是還算有良心,答應了我的話,準備了東西定在青鯊灣交易,我今日備席,就是為了答謝你。你放心,等到了臨岸地方,他們使了裝東西的船過來,我便使一漁船送你上岸,絕不傷你性命?!?/br> 原在意料之中,方文濡神色未變,吃盡一杯,笑音鏘然,“我的性命倒不足惜,只是你這里船上押的幾十位百姓,須得一起放了,叫他們同我一道走?!?/br> 說著,將嗓音軟下幾分來奉承,“我知道,像相里公這等英雄好漢落草為寇,都是為時局所逼,倘或在家中有吃有喝,誰愿意到海上拿著性命漂泊?我想,相里公也不是那等濫殺無辜的人,無非求個和氣生財,現(xiàn)在東西到了,何不放我百姓?” 相里遠順水推舟,與他談起條件來,“倒不是不可以,不過,想請大人應我一件事情,不知大人肯不肯給個面子?” “請先說來?!?/br> 這相里遠便先一嘆,滿面愁苦,“小女的境況,你也看在眼里,從前因她娘先沒了,家中無人照料,我只好將她接到船上來養(yǎng)著,可到底也不是個長法。眼瞧著一天大似一天,船上又都是些男人,實在不宜姑娘家久居?!?/br> 兩廂添了酒,又長嘆一聲,“我照實說吧,聽聞大人在家鄉(xiāng)定了個倡伎做側室,可見大人也不是那等看重門第的酸腐之人。我想請大人將小女一道帶回去,隨便留在跟前使喚,別叫她吃苦受罪就是。大人回去,只說她是我船上綁來的良民,也于大人的仕途無礙。不知你可否給我這個面子?” 因見他向來待自己客氣,又使著女兒跟著自己讀書識字,此意方文濡原有所感。心內(nèi)打算一番,文雅一笑,“相遠公就不怕我?guī)е铈孪铝舜?,日后以她相逼??/br> 相里遠吃盡酒,含笑剔他一眼,“這么多日相處,我也了解些大人的脾性,你雖不能容我,卻不是那等欺負女人的人。拿小女的性命的來逼我就范,你做不出來?!?/br> 為著幾十生民性命,方文濡淡淡籌忖半刻,舉起青瓷杯與之相碰,“好,我答應你,過幾日到岸,我?guī)黄鹣氯?。但我也有個要求,真到那日,百姓得先走。不是我信不過相遠公,實在是與你們打交代,得多留個心眼。百姓一船過去,我留在船上,貨船臨近,你再放我,可好?” 在相里遠心里、或是在衙門諸官心里,幾十幾百的百姓如何抵得過這位當朝權宦的妹夫?握著他,也不怕衙門能翻出什么風浪,因此不足畏懼,欣然應下,“可以,那貨船到了,你帶著姮娥隨官府押送的船只一道上岸?!?/br> 酒杯里是方文濡沉寂的眼色,他舉起杯,泛綠的酒湯中蕩開細小的漣漪,正一層一層地抵達他設想的結局。 海浪隨之一層層地拍打在沙灘,日落的照射下,每一粒砂都似黃金閃耀。有紛雜的鎧甲摩擦聲和應著波濤,暮晚的海面下,涌來暗潮。 五萬兵炮頃刻掩身于沙灘后的風林中,方才一場聲勢浩大的集結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雁過無痕。 總兵葛威是位三十出頭的年輕人,腰上橫挎著刀,海風揚起玄色的披風,氣勢如眼前滾滾的波濤。 其間回眸,就見一高高瘦瘦的宦官走近,“我說葛大人,您這些兵不虧是常年作戰(zhàn),這一眨眼,都沒了影兒,甭說??苓h海上看不見,就是在這里不留心也瞧不出來。高、您真是高!” “陳公公過獎,”葛威將拇指刮過唇上的斜髯,洋洋一笑,“還得虧公公尋了這個好地方,又將與??芙灰椎牡攸c定在這里,我的兵有了這么個藏身之地,勝算倒大了許多。不過,我們在沿海一帶與??芙粦?zhàn)多年,打他們倒不費事,只是就怕他們跑,海上散開,不多時又聚集起來,照樣危害百姓商貿(mào)?!?/br> 說到此節(jié),見左首岸上走來幾人,乃陸瞻派到海上搜尋方文濡下落的幾位北鎮(zhèn)撫司緹騎。 為首一人官居千戶,姓魏,走近將冷眉稍提,睨著葛威,“葛大人,你怎么打海寇我們管不著,可有一點千萬記住囖,必須活著救出方大人,否則我們向督公交不了差,您也不好交差?!?/br> 葛威笑意中略帶為難,“上差大人,槍炮無眼,這個我實難作保。聽說這方大人就是市舶司的一個副提舉,往年海上死的官四五品的都有不少,怎么陸公公非要保這一個從六品的小官?” 那宦官陳允笑轉過來,正對著落日,被海風拂出滿面的陰柔氣,“葛大人有所不知,這位方大人是我們督公的連襟,上年督公在蘇州討了房妻室,夫人小妹正是這位方大人未過門的小妾。原本年前送了貨就該回鄉(xiāng)結親的,誰知遇到這么一檔子事情,朝廷蘇州都只當方大人死了。要不是??芊帕藗€火者回來送信,我們也真當他死了,眼下等著將他救出來,好報信兒回蘇州和京里呢。” 悍將頗有些耿直,嘴里直咕噥,“一個窮酸親戚,值得這樣興師動眾的?” “窮酸是窮酸了些,”陳允軟塌塌抱著小臂一笑,“可他卻是督公薦給皇上的人,往后朝廷里還有大事兒等著他助督公去辦呢。您也不要小瞧他,這回??艿囊桓上⒕褪撬苄谷藗骰貋淼?,連市舶司里那個通寇的人,也是他遞回來的信兒,否則,您這五萬兵,恐怕都得撲個空?!?/br> 葛威雙眉一吊,“那細作是誰?” “這就不是您該問的事情了,您只管打好您的仗,救出方大人,回頭我上疏為大人請功?!?/br> 這般說著,與一行緹騎踏沙而去,旋即拍來一陣浪,沙灘上凌亂的腳印頃刻被洗凈。 時過五日,往西而來的風越來越大,令十來艘樓船稍有受阻。可海上風浪向來無端,海寇多年漂泊,幾不曾將這點風力放在眼里,甚至還有閑情為即將到手的大批絲綢銀兩開懷痛飲。 內(nèi)席一桌,列席者除了相里遠的兩位姻親,便是方文濡。一班沒讀過多少書的悍匪行令不過是擲骰拇戰(zhàn),鬧哄哄和風助雨,直至二更,放才酒意闌珊各自回艙去。 按說方文濡走回艙里來,里頭隱隱燈光,相里姮娥在案后坐著,正在瞧他閑時寫的字,一對美睫在眼瞼下拉著長長的影,撲簌簌抬起來,旋即滿眼歡欣與后知后覺的羞澀。 見方文濡臉上吃得微紅,只將羅裙輕搖,款動鮫綃,“先生,你吃多了酒?” 說話去攙他,方文濡忙垂下胳膊一讓,走到椅上去靠著,“這么晚了,你不在自己房中歇息,到我這里來做什么?快回去吧,仔細傳出去你一個潔白女兒家半夜三更到一個男人房里,名聲都要壞了?!?/br> 相里姮娥芳裙飛舞,蹦著跳著到一張桌上捧來一盅茶擱在他身側方幾上,背著兩個手歪臉看他,“岸上除了舅母她們,我也不認得一個人,也沒一個人認得我,名聲能哪里壞去?先生真是的,動不動就趕我。” 她蹲下去,趴在椅子的扶手上,眼里水波盈盈,“先生,我爹同我講,要我后日跟你一道下岸去,他說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我既是你的人,到你屋子里坐一會子誰會講閑話?” 海風拍打著窗,發(fā)出咯吱咯吱的木頭響。方文濡睨見她一雙飽含期待的眼,略有些不自在,端起茶呷一口。卻熱水一燙,剎那神思清明,本該回避的問題反倒?jié)娍诙?,“你知道做我的人是什么意思嗎??/br> 相里姮娥盈盈嬌笑,心內(nèi)懵懵懂懂,目光卻十分堅毅,“知道!就是給你做女人嘛?!?/br> 方文濡笑笑,擱下盅來,“可我已經(jīng)有個女人了,她在等我家去接她,倘或不是耽擱在海上……” “我不管!”她驀然將他打斷,吊著他的胳膊晃一晃,“橫豎我爹已經(jīng)將我許給你了,實話告訴你,今晚是爹叫我來的,他說做了你的人,你從今往后無論走到哪里,就不能夠反悔丟下我?!?/br> 他分明領會其意,卻一味做喬張致,“我既應承了你爹,就不會丟下你,你回房去睡,后日我一準帶你到岸上去?!?/br> 相里姮娥將臉貼在他胳膊上,不肯走,“我就在這里睡,爹叫我學著服侍你。你是當官的,不跟這船上的爺們似的粗魯,平日要洗漱更衣,熏被暖床,爹曉得你家里還有女人,叫我現(xiàn)學著,隨你家去好不叫人瞧笑話?!?/br> 見她賴足了架勢,方文濡心眼一動,干脆將她提到旁邊椅上坐著,“你既然不回房里去,我吃了酒一時又睡不著,不如我講個故事你聽。” 相里姮娥到底不曉得做他的女人是怎么個做法?只想著不與他分開,同他一處混過日日夜夜,于是韶光迸出妍容,點點下巴,“好啊,還沒人講過故事給我聽呢?!?/br> 這廂眼波流得似一闕情思爛漫的詩詞,不住盯著他,聽見他故作神秘地沉下嗓音,“要說起來,這個故事與你倒有幾分淵源,也是個海上的故事?!?/br> 方文濡斜窺她一眼,見她聚精會神,他便講得更繪聲繪色,“話說有位姓陳的漁夫,成日家靠海上打魚度日,家中尚無妻妾,是個光桿子。一日出海打魚,誰知竟然在海上遇見一艘遭了難的破船,遠見那船上還有個人躺著,像是位衣著鮮亮的小姐,他便欲去救人?!?/br> 他故作神秘地歇一口氣,端起茶抿一口。惹得相里姮娥湊過來搖她的手臂,“什么嘛,好端端停在這里,你快講你快講,急死人了!” 方文濡擱下盅,靠到椅背上,“漁夫要去救人,此時卻起了風浪,風刮得人站也站不穩(wěn)。突然海里跳出來條魚,那魚竟然張口說話!魚講:‘我可助你,你找來條繩子,將兩艘船綁在一處,自己在前頭搖楫,就能將繩子牽到岸上?!瘽O夫聽后大喜,這般照做,總算將船拉到了岸上。扶起人一瞧,竟是位絕代佳人,從此漁夫就有了房妻室。你道這段姻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