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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誘宦在線閱讀 - 誘宦 第101節(jié)

誘宦 第101節(jié)

    “那可真是便宜他了?!?/br>
    陸瞻笑睞一眼,走到榻上去,橫掌撐在雙膝,“阿則,我再教你一點,私人恩怨切忌不要扯入朝局里,否則會影響你對人正確的判斷?!?/br>
    阿則將忿忿頃刻緩下,謹慎地拜禮,“兒子明白?!?/br>
    月輝里飛飏塵埃,靄靄黑暗間,乾坤扭轉(zhuǎn)。

    太陽格外大,投在都察院潑紅的大門上,像是歷史的血光濺在上頭,日積月累得莊嚴肅穆。

    站在三法司舉足輕重的都察院門下,竇初包裹在猛虎補子袍里的身體冷汗霪霪。

    能不能從困局里殺出重圍,盡在今朝,他往門內(nèi)凝望許久,方濯纓彈冠,大步跨入門內(nèi),院中旋即迎上來一位差役,將人領(lǐng)入正堂。

    堂上明鏡高懸,正大光明的匾額下頭坐的是左都御史陳正明。此人說起來倒也與竇初有幾分淵源,原是云禾的舊相好陳本之父,陳本亦為蘇州都指揮使三品僉事,與竇初還是同僚。

    可眼下不是噓寒問暖的時候,竇初兩步上前,正欲行禮,那陳正明忙抬手,“竇大人又不是犯官,不要這樣客氣,來人,搬把椅子來請竇大人坐!”

    匾額上描的金邊一晃,竇初仿佛就在那高深的笑顏里捕捉見什么,并不坐,反摘了烏紗撩了衣袍跪下,“犯官有罪?!?/br>
    “哦?”那陳正明靠到官帽椅上,另有深意的笑眼里透著一絲滿意,“竇大人,話可不要亂說啊,本官叫你來,無非是過問過問犯閹陸瞻在蘇州的情況,你怎么反說起自己有罪來了?這一棍子下去,你的仕途還要不要了?”

    正是他眼中那微不可查的一點點滿意神色,令竇初更加篤定地叩首,“犯官的確有罪,今天就算陳大人不傳,我也會親自來認罪。”

    “快快請起!”陳正明反倒益發(fā)客套起來,朝邊上差役一指,“就算有什么,也沒定罪,怎么能叫堂堂三品僉事跪著?趕緊扶起來坐下說話兒。”

    竇初觀如此態(tài)勢,心里有了數(shù),將事先準備好的一肚子話傾筐倒出,“不敢瞞大人,先前在蘇州,商戶抬高糧價的事情與我脫不了干系,我今日來,就是招陳此事?!?/br>
    陳正明一手拈拈須,一手朝下首經(jīng)歷官睇去一眼,“陳錄在冊。”

    這般又轉(zhuǎn)回眼來笑,“竇大人,國子監(jiān)王源春可是參的陸瞻哄抬糧價,這事兒怎么又同你扯上了干系?你到蘇州是在都指揮使司任職,陸瞻是在織造局,他的事兒,與你什么相干?”

    “回大人,當初我到蘇州,原是司禮監(jiān)恐蘇州因災(zāi)生亂,特派我去監(jiān)管流民,所以事事倒與陸督公有來往。當時災(zāi)情嚴峻,陸督公手上無人,只好派我去與糧油大戶們周旋著,想收些田賦支撐災(zāi)情?!?/br>
    講到比節(jié),竇初面露慚愧,“誰知下官口有不慎,知府衙門里缺糧的事情就叫那幾戶jian商猜出來了,他們打量著官府無糧賑災(zāi),正好是他們發(fā)國難財?shù)臅r候,不僅推脫夏稅時日未到不繳稅,更是哄抬了糧價?!?/br>
    “那照你這么說,陸瞻是好心,卻叫你辦成了壞事兒?”

    “是下官無能!”

    這一番陳詞倒是正種了陳正明胸懷,眼下竇初來頂了罪,更有難得的是,正好能借這個時機查繳那幾個糧油大戶的一些家財充實國庫,他如何能不滿意?

    如此,陳正明拈須頷首,“如此說來,是因你泄露公差,致使商戶有機可乘,亂市亂民?”

    竇初心內(nèi)暗暗檢算一番,方點頭,“是下官不堪用?!?/br>
    “好,我這里記錄在案,稍后呈給皇上,竇大人就只能在我這里聽候發(fā)落了。來人,去竇大人家中取幾套常服來?!?/br>
    須臾,竇初被押解出堂,西沉的太陽掠過他臉上,鬼癖難辨的眼中反而投出一絲勝利的喜悅。

    夜月高升,馬蹄飛踏,像空曠街市里射來的一支銀箭,刺破黑暗,尾翼帶著凜冽的光,射向北鎮(zhèn)撫司門下。

    張達源剛下馬,北鎮(zhèn)撫司的門前便迎上來兩位緹騎,將他魁梧挺拔的身影一路引入詔獄中。

    陸瞻還未歇下,正在榻上卷著本《大誥武臣》閑看??粠咨宵c了三盞燈,邊上墩著一把浮雕太平有象的紫砂壺,再有一只象牙梅花杯,翻過一頁,呷了口茶,“竇初認了?”

    “認了!”

    張達源拜了禮,將馬鞭交與緹騎踅入牢房內(nèi),“算他有點兒眼力,陳正明派人傳了話兒,說竇初連個坎兒都沒打,將督公全摘了出去。不過我看,此人十分狡詐,將罪名都推給了蘇州那個糧油大戶,自己不過失言漏事,大約也就幾十板子的事兒?!?/br>
    “他推得好,”陸瞻朝對榻瞧一眼,張達源便行禮落座,微蹙兩道劍眉聆聽下文,“國庫空虛,蘇州幾個災(zāi)縣還需要一大筆銀子支持災(zāi)民們重新安家立業(yè),正好從這些個大戶家里抄檢出一些銀子填蘇州的虧空。橫豎事情確實也是他們做下的,不算冤了他們?!?/br>
    “督公果然料事如神,余公公傳話,皇上也正是這個意思?!?/br>
    張達源憨態(tài)一笑后,又提起身板來,“皇上還有話傳與督公,圣諭!”

    二人須臾調(diào)了個頭,陸瞻伏跪在張達源腳下,聽他一把柔嗓更加柔軟起來,陳頌著一段君臣之誼,“朕與冠良,向來腹心相照,今為朕社稷大業(yè),使冠良勞筋苦骨,朕何堪心忍?得內(nèi)相如此,實乃江山之幸,也乃朕之幸?!?/br>
    陸瞻伏地一瞬,嗓音遲緩而低沉,“內(nèi)臣陸瞻,叩、謝、圣恩……”

    他將頭埋下去,仿佛長夜低垂,而另有什么,就此躍起,在昭昭日月間。

    一晃六月下旬,蟬鳴喧囂,菡萏正艷,京城在烈陽的照耀下,愈發(fā)顯得似個黃金之鄉(xiāng)。

    焦灼的等待中,局面漸漸好轉(zhuǎn),芷秋一改往日懨懨精神,恍若一場春光返照,人面桃花,錦繡成畫。

    這日晨起梳妝,揀了朵京城時興的絹花戴在髻上,襯一柄小玉梳,穿著湖葭灰對襟衫,扎著檀色百迭裙,玉步一動,如煙如霧。

    忽見云禾闖進來,便走到榻上與她吃茶,見她氣鼓鼓打著扇,因問起:“你還有什么不足的?在氣什么?”

    一把雙面繡桐葉扇將云禾綰色的對襟領(lǐng)口扇得起起落落,一片嫩白的肌膚若隱若現(xiàn)間,艷腮也跟著微弱地鼓鼓脹脹,“還不是方文濡氣的我!”

    說著,扭過頭來,氣得把扇也住了,“姐,你說,不過是個窮狀元嘛,往前在蘇州,多少人瞧不上他,在京里忽然就成了炙手可熱的寶貝了!”

    芷秋回想片刻,好像是聽見有這么回事,便慢搖扇笑起來,“我說為什么呢,是為了光祿寺卿龍大人說親的事?”

    “哼,何止呀?還有翰林院侍讀學士宋大人托梅二公子來給他說合呢。”云禾將扇往炕幾上一扔,吐出的氣都全是忿忿,“忽然成了香餑餑了,美得他……”

    “他又沒應(yīng),你急什么?回回都都是這樣耐不住性子,你跟他氣起來,他要是急了,真扭頭答應(yīng)了,有你哭的!”

    “他敢!”

    芷秋軟下骨頭來,將扇揀回給她,“我麼時時說你,你脾氣收斂點才好呀。我告訴你,他受皇上傳召入京,雖說還沒見著皇上老爺?shù)拿?,可外頭人都曉得,是皇上要重用他呢,要不是眼前有你姐夫的事情牽連著,那起眼皮子淺的不敢來,恐怕門檻都要踏破!你且等著吧,等你姐夫一出來了,多的是人來說親?!?/br>
    一番話講得云禾怒從中生,正要將那“殺千刀”的方文濡潑口大罵一番,又忽見梅二奶奶搖著扇子進來,只得住了口。

    “你jiejie講的這話兒沒錯,這京城里頭,多的是四五品的官兒,你們方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好些人家眼下都是在瞧著陸公公的動靜兒,陸公公那里一好了,我家的門檻恐怕真是保不住了?!?/br>
    兩個人唱和著,將云禾說得悶不做聲的。

    那梅二奶奶又一笑,走到芷秋身邊坐著,“噯,我過來是有事情找你們,工部侍郎張大人家園子里的木槿花開了,好大一片,他家太太興起辦了個雅集,連咱們一道都請了,你們收拾收拾,一塊兒坐了馬車去啊?!?/br>
    芷秋蹙額扭過頭來,“連我們也請?這是什么道理,她難道不怕?”

    “嗨,那張大人是出了名的人精,只要陸大人沒定罪,他是斷不肯落井下石的,反正請了你們,也請了沈家的夫人與她的表侄女兒,兩邊都不得罪?!?/br>
    這里點點頭,云禾卻有些懨懨的,“我就不去了,有些不爽快,我在屋里睡覺吧?!?/br>
    那梅二奶奶夠著個腦袋吊著眼,“去啊,怎么不去?那龍大人和宋大人家的太太都帶著小姐去呢,你就不想看看她們倆長什么樣子?”

    “去!”云禾疏忽來了精神,簌簌快打起扇來,“我倒要看看她們生得什么模樣,也敢打我的主意!”

    這廂吃過午飯,便套了車往那張大人府上去,他家府邸離什剎海不遠,引了水源在府中,養(yǎng)了好一池的荷花,進門便芰香撲鼻。

    這廂由丫鬟引將著,一路到那花園子里頭去,沿途見好些官眷紛至沓來,一路參差而行。芷秋都不認得,不敢唐突,拉著云禾安靜走在梅二奶奶身側(cè),說說笑笑地,就走到一間大廳上。

    廳內(nèi)富麗堂皇自不必說,兩首挨著一套套的案椅,隔坐著好些端莊婦人,榻前栲栳圈兒似的圍了幾條藤條春凳,坐了一班錦衣貴女。人也多,主人家招呼不過來,芷秋三人匆匆見了禮,叫丫鬟指了幾根椅子坐下。

    再往上頭瞧,榻上坐的是兩位年過四十的雍容婦人,左首自然是主家張大人的夫人,邊上偎著她女兒,正鬧渣渣地與春凳上的小姐們說話。右首邊……

    “那邊坐的沈閣老的夫人,她邊上是她的表侄女兒?!泵范棠套仙韧魄镌坪锑止?,“沈大人家只得小沈大人一個兒子,因此把她侄女兒當女兒養(yǎng)在府上。”

    云禾聽見是沈從之的母親,便多瞧了兩眼,見那婦人氣度華貴,不好多看,湊過腦袋來,“那龍大人家的小姐與宋大人家的小姐是哪兩個???”

    梅二奶奶朝上瞥一眼,又扭回來,“穿珍珠粉衣裳那個是龍小姐,戴木槿絹花那個就是宋家小姐。”

    正巧那二人扭著頭跟誰說話兒,云禾借機瞧了幾眼,癟癟嘴,“也不怎么樣麼,相貌平平?!?/br>
    “這娶奶奶,誰家看相貌???只要不是歪瓜裂棗,都看家世呢?!?/br>
    這三人倒是自成一派,不過是梅二奶奶扭頭與誰打個招呼,仍舊扭回來同芷秋二人說話。

    芷秋亦障扇搭過話去,“是這個理,娶妻麼,自然是要有助益的。”

    說著話兒,卻聽上頭招呼,主家說外頭花園亭子里擺了戲酒,叫挪將至那邊,起頭招呼著眾人出廳去。芷秋幾人走在后頭,一路飛紅落花,奇山異石,隨眾人蜿蜒而行。

    可正是你不找事,事要來找你。瞧見前頭走過來個丫鬟,朝三人問:“誰是袁云禾?”

    梅二奶奶與芷秋都將云禾一指,“她。敢問姑娘有什么事情?”

    “我們太太叫你借一步說話兒?!?/br>
    云禾懵懵懂懂地跟著上前,芷秋兩個不放心,也跟著挪步。

    原來是前頭沈夫人叫,云禾走到她面前,眾人旋即止了步。那沈夫人睨著她,笑顏依舊,只是沒了溫度,“姑娘就是袁云禾?”

    “正是妾身?!?/br>
    那沈夫人點點頭,眾人又齊步,到了亭子里,猛聞見飯食香,只見里頭擺了三四張大圓案,上頭珍饈齊備,金樽玉碟鋪得滿滿當當。主家夫人忙著安排坐次,不知怎的,就把芷秋幾人安排在了沈夫人對過。

    廳外蟬鳴唧唧,不近不遠地在哪里有一班小戲唱著《游園》,應(yīng)時應(yīng)景。那張家夫人坐在沈夫人旁邊,親自為其篩了杯酒,“這是請的南班子,唱的昆腔,夫人聽著如何?”

    “我聽著倒好,不過出來散散悶兒,夫人何必如此費心?”那沈夫人客套得力度剛好,永不落的優(yōu)雅與端莊。

    言畢,轉(zhuǎn)正了臉,也涼了眼,冷冰冰的一副笑臉對著云禾,“聽說陸公公的夫人同小妹也是南邊兒人,蘇州的?我兒在蘇州任職,不知兩位有沒有見過?”

    芷秋拈著帕子笑答,“節(jié)慶里來往倒是見過兩回,到底男女有別,不怎么打照面,倒是同夫人的兒媳婦蔣大奶奶見得多些?!?/br>
    “云禾姑娘呢?”

    這樣一問,芷秋品出來了,是專門沖著云禾來的。云禾自然也品出來了,大約是為她兒子納賤為妾的事情。但她顧著彼此體面,只障帕輕笑,“我一個姑娘家,更不得見了?!?/br>
    可這沈夫人倒似不想為她留體面,“姑娘從前在青樓做生意,席面上應(yīng)酬,怎么會沒見?”

    眾人窺聽后,紛紛將云禾望住,聽說方狀元有位小妾,卻不曾想這小妾原是風塵女子。那龍家小姐與宋家小姐將她打量一番,均將其視為狐貍精,更是不屑。

    漸有竊議流言,嗡嗡唧唧地,時不時就鉆一句在芷秋云禾耳中,無非什么‘樂戶女子’‘倡伎廉恥’之類。

    一席倏然吃得芷秋憋屈,生生熬到了散席,忙不迭就要出府去。紛雜的繡履蘭舄走在路上,芷秋三人照例同行,一路穿山越水,蘭亭花圃里走過。

    梅二奶奶倏而發(fā)訕一笑,滿面愧色,“真是對不住你們,我原以為她們是好心才請你們二位的,不想又是為了瞧你們的笑話兒,早曉得,我就不該替你們應(yīng)下?!?/br>
    “不怪奶奶,”芷秋轉(zhuǎn)過臉來笑得溫柔似水,慢悠悠打著扇,“奶奶也不知道不是?奶奶放心,再難聽的話我們也聽過許多,不會放在心上的。”

    踅出一座假山,見岔道上走過沈家夫人與她侄女兒丫鬟一行。芷秋本不欲理會,卻聽見她在后頭喊:“云禾姑娘留步?!?/br>
    三人只得止步,等她走上前來,云禾見四下無人,索性打開了天窗說亮話,“我曉得夫人三番五次叫我意欲何為,是不是知道您兒子在蘇州府納了我為妾,您想著警醒警醒我?”

    兩句說得梅二奶奶一驚,暗窺芷秋,只見芷秋朝她點點頭,她便難以置信地用扇遮住了口鼻。

    沈夫人見她直言,也不隱晦,“方才席上人太多,不好說,眼跟前兒我倒有幾句話囑咐你。我們沈家乃書宦名門之家,自祖上起就沒有納賤為妾的規(guī)矩,我兒不懂事兒,背著父母在蘇州納了你,還叫管家去為你上了籍,我頭先是不知道,等知道了,你已經(jīng)進了門兒了。我本想著只要我兒高興,我也不計較了,誰知你是個沒廉恥的,竟然又跟別的男人勾搭上了,我不去順天府告你,已經(jīng)是大恩大德,你……”

    “夫人不必說了,”云禾冷眼一翻,痛痛快快地翻出截眼白,“你不找我我倒還想要找你呢,你們家大奶奶寫了文書將我送了人,眼下趕緊的吧,叫個人衙門里將我的戶籍下出了,開了文書,我好回蘇州上籍去。你兒子,哼,在你眼里是個寶,在我袁云禾眼里,就是路邊一抓一大把的野草,就你家當個祖宗似的供著,我沒廉恥?那他的廉恥早就丟到臭水溝里頭去了?!?/br>
    心知沈從之與陸瞻已經(jīng)是撕破臉了,芷秋倒也不攔,只在兩步外提起嗓子喚:“云禾,回去了,啰里啰嗦地做什么?你同人講得著這些麼?夫人就這一個命根子,自然當寶貝了。”

    那沈夫人早怔在原地講不出話來,等火拔起來時,人已走三丈遠了,只得她帶著一班丫頭在原地曬出滿頭細汗。

    烏飛兔走,光陰驟轉(zhuǎn),兩日內(nèi),那沈夫人果然派人去下了籍,將文書交到梅家來,云禾喜得飛裙旋袖,卻不對方文濡講。

    細一檢算,兩個人倒有兩日沒說過話,每每方文濡使丫鬟里頭來叫,云禾只推脫著不出去。

    到這日,四窗夢醒,閑衾輕疊,門外又是毒日頭,致使京中久不下雨。算來,蘇州此時正值梅雨,正是江滿煙波,翠山靄靄的時節(jié)。

    這里正思鄉(xiāng),即見桃良慌腳雞似的打廊下奔來,走近了才瞧清,是滿面的歡喜,“姑娘,阿則哥來了,說是接咱們回府去!正在廳上同梅二公子與方大人說話呢,使丫頭來傳,我院門外撞見的,就跑進來說給你?!?/br>
    芷秋心神震動,稍怔一瞬后猛地拔座起來,“你姑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