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這雙眼睛流下帶血的眼淚，又慌忙接住，他不舍得羅夏的眼睛落淚。

    在他們剛剛相戀的時候，他曾喜悅過，他韭尷畝加滌邢嗤的藍眼睛。羅夏那時甜蜜地捧住他的臉，認真地說：你的眼睛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藍色。

    他那時用一個吻結(jié)束了他們之間即將開始的爭論，而他沒有說出口的話卻是，只有羅夏的眼睛，才是他心里世界上最美的藍色。

    他的羅夏。他的寶貝。他的天使。他的摯愛。他的星。

    他的人生被困在命運的荊棘谷，再也沒有機會擁抱那一顆星。

    在紅太陽監(jiān)獄里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多少年，他終于閉上眼睛，輕輕對著空氣說：我承認我做錯了，羅夏，我做錯了。

    他的每一步都是錯，一開始就是錯，到后來走向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再也回不到從前。

    他的一意孤行讓所有人離開了他，讓這個世界在他的威嚇下發(fā)抖，讓無數(shù)生靈覆滅，讓羅夏那么痛苦地在他懷里流淚。

    他錯了

    可是他認錯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羅夏，已經(jīng)再也回不來了。

    是他讓羅夏帶著痛苦死去，是他讓羅夏為他丟下一雙眼睛。

    是他親手，將他的羅夏推下懸崖。

    他靠在墻壁上，仰著頭閉上雙眼。

    正如蝙蝠俠所說的那樣，他的余生都會用來贖罪，在回憶的地獄里一遍遍懷念著他的羅夏。

    他記憶起他們從相遇起所說的每一句話，羅夏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變成了被他封存進相框的記憶片段，依次排序，整理好放在他大腦中那座無形的檔案館。

    他每天唯一所做的，就是依次重溫這些片段，他的羅夏，或哭或笑的羅夏，在他面前露出驚喜表情，朝他喊克拉克的羅夏。

    他有時候還會看到羅夏站在他身邊，那個十幾歲的，快樂得像個天使一樣的羅夏，睜著他明澈凈亮的藍眼睛，狡黠地問：你有沒有想我呀，克拉克？

    克拉克看著他，輕輕點頭。

    我也好想你呀，克拉克，羅夏在他面前微笑，你快回來，回來看看我，好不好？

    克拉克：等我回來

    羅夏卻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后就開始向后跑去，克拉克忙伸手去抓他，卻只能碰到一片冰涼的玻璃墻壁。

    原來他看見的，僅僅是玻璃墻壁上，這雙眼睛的倒影。

    他絕望地撐住墻壁，哀哀地一聲聲輕喊羅夏的名字。

    但再也沒有人，會向他應答。

    被關(guān)在紅太陽監(jiān)獄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運行已久的紅太陽光束模擬發(fā)射器突然熄滅了。

    是潛逃在外的鋼骨，終于攻破這座監(jiān)牢的系統(tǒng)，關(guān)閉了模擬器。

    圓形的加強型特制玻璃墻壁在他面前脆弱不堪，他只是輕輕一碰，玻璃上就出現(xiàn)了清晰的裂痕。

    他用手掌貼住玻璃，整片玻璃墻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在表面爆開雪花般的紋路，隨后碎成齏粉。

    監(jiān)獄報警器一瞬間鳴響。

    克拉克的力量已經(jīng)恢復，他飛出監(jiān)獄的圓形底座，降落在監(jiān)獄外的走廊上，安靜地等待了兩分鐘，直到蝙蝠俠匆匆出現(xiàn)。

    蝙蝠俠停下腳步，看著他的藍色眼睛。

    你還有一分鐘。

    一分鐘什么？克拉克問。

    蝙蝠俠抿著嘴看向他。

    克拉克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蝙蝠俠的嘴巴沒有動過。那個聲音，來自于他的顱骨內(nèi)部。

    這當然是蝙蝠俠為了防止他越獄，而準備的又一個萬全無遺的方案。

    全天候守衛(wèi)在這座監(jiān)獄的蟻人，早在他離開玻璃囚籠的第一秒鐘，就最小化成原子態(tài)，進入了他的大腦皮層。

    只要他想發(fā)出攻擊，蟻人可以在第一時間破壞他的神經(jīng)，讓他從此成為沒有意識沒有知覺的行尸走rou。

    蝙蝠俠的目光深深凝注在克拉克的雙眼，然后不疾不徐地說：你還有五十二秒時間回到監(jiān)獄，否則蟻人會直接在你的腦子里引爆炸彈，你不會想知道這樣做的后果的。

    克拉克道：你不必這樣警醒，布魯斯。我已經(jīng)不打算再與你為敵了。

    四十五秒。蝙蝠俠道。

    克拉克苦笑了一下。

    布魯斯，你們在歐洲建造的那座質(zhì)子束流對撞機那個時間機器，讓巴里為它提供運轉(zhuǎn)能量太危險了，它會在短短幾皮秒里消耗完巴里的神速力，我想，我會是那個更適合的人選。

    蝙蝠俠陰沉地看了他一眼，終于停止計數(shù)。

    他沒有無聊到去問克拉克究竟是從哪里知道的消息，或許早在羅夏還活著的時候，超人就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正在全世界各地開始制造對撞機零件。

    蝙蝠俠帶著嘲諷問：你覺得我會讓你輕易離開這里？

    我知道，你們都已經(jīng)不再信任我，但比起我的性命，巴里才是更值得被你們重視的那個。讓我去代替巴里吧，如果真的能夠回溯時間，如果真的能夠

    他已近哽咽，無法將內(nèi)心最深的、最痛苦的那個渴望說出口，那像是一個他在永恒不變的絕望中最后可以觸及到的、夢幻的氣泡，它或許能帶來他愿意用生命換取的結(jié)果，又或許很快就會破碎。

    但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

    只要有一點點可能，哪怕是萬分之一，億萬分之一的可能，可以讓羅夏回到這個他愛著的世界里，他就愿意為此付出生命。

    哪怕是微小的可能，也能成為燃燒他靈魂、點亮他絕望的火焰。

    蝙蝠俠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最后緩緩道：質(zhì)子束流對撞機回溯的將是整個地球的時間，風險性極高，你很可能會因此喪命這對你來說，豈不是正合你意？

    克拉克望著他道：所以我相信你，布魯斯，你一定會讓它成功的，對嗎？比起讓我得逞他在這里停頓了一下，你一定更希望，這個世界回到它原來的模樣。

    蝙蝠俠不說話。

    就當這是我向它的贖罪吧克拉克垂眸道。

    蝙蝠俠站在那邊很久，他們僵持不下，兩個飽受痛苦的靈魂，兩個被命運一次次捶打的男人，在末日的盡頭遙遙相對。

    許久許久之后，蝙蝠俠終于發(fā)出冷淡而粗啞的聲音：一個月內(nèi)，我將會啟動對撞機。

    克拉克抬頭看向他，心中涌上熱切的狂喜，仿佛整個人都有了光芒：謝謝你，布魯斯，謝謝你，謝謝你

    蝙蝠俠一言不發(fā)地，目送他進回到囚室。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他拼了命地飄蕩在太陽附近，瘋狂而貪婪地吸收著黃太陽光線，只想盡可能地再多吸收一厘能量，再多吸收一分鐘黃太陽射線，似乎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了一塊前所未有的大型蓄電池，讓黃太陽的能量在體內(nèi)暴漲。

    他可以看見自己的細胞因為過度吸收太陽輻射的原質(zhì)能量而超級飽荊一個個從內(nèi)部撐裂，與此同時，他的能量也在飛速增長。

    但他仍然擔心不夠，還不夠。他得有足夠的能量，足以打破一維時間維度的能量，才能促成對撞機運轉(zhuǎn)。

    他對黃太陽光的貪婪吸收使他的每個細胞都快撐滿了，他的身體內(nèi)部急遽變形，內(nèi)臟移位，皮膚破裂，到蝙蝠俠啟動對撞機的那一天，他幾乎成為了一個怪物。

    但他絲毫感覺不到痛苦，有的只是，無限的狂喜。如果真的能夠讓他帶回羅夏，如果真的能夠讓羅夏重新活在這個世界，那他可以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的生命。

    蝙蝠俠與鋼鐵俠、班納博士等人站在大型對撞機的實驗室里，從高處遠遠地俯視著他。

    在按下啟動按鍵前，蝙蝠俠再次向超人問：你確信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嗎？

    克拉克道：我會盡我全力。

    我把時間設(shè)置在小丑毀滅大都會之前。蝙蝠俠說。

    克拉克點了點頭，在走進對撞機之前，回頭對蝙蝠俠道：如果我們成功了，你在那個時間段上遇見當時的我，請在第一時間把我殺死。

    托尼斯塔克插話道：別擔心，即使他不干這件事情，我也會來干。

    謝謝?？死顺c點頭，然后轉(zhuǎn)過身，義無反顧地走入對撞機內(nèi)部。

    對撞機開始啟動。

    在電腦倒數(shù)聲結(jié)束之后，他合攏雙手，從身體內(nèi)爆發(fā)出移山填海般的強大能量，黃太陽的光波在地下數(shù)千米處爆炸，催動整臺集合了全人類的財力與技術(shù)的超大型質(zhì)子束流對撞機啟動

    高能同步加速器撞擊，兩束質(zhì)子粒子流發(fā)生對撞，反應率扭曲時空網(wǎng)絡，在剎那間穿越宇宙誕生之初到宇宙結(jié)束的所有時間。

    時間如同一面彈網(wǎng)，在這張網(wǎng)的兩面，一個宇宙與另一個宇宙的質(zhì)子碰撞，越過千億星河，產(chǎn)生無窮無盡的量子糾纏。

    他的身體在質(zhì)子束流中徹底粒子化，像是被太陽風吹散的沙粒，又像是一顆原本就存在于這個宇宙的質(zhì)子，然后被一只藍色的巨大的手，抹去了他與另一顆質(zhì)子的量子糾纏態(tài)。

    他們所有人都以為，對撞機將打破時間維度，回溯地球的時間，卻不知道，因為羅夏的愿望，就在最后一刻，曼哈頓博士將羅夏這顆他從另一個宇宙帶來的質(zhì)子，徹底從這個宇宙中抹去了。

    于是，被一顆質(zhì)子引發(fā)坍縮的時空網(wǎng)開始自動回彈，羅夏存在的一切痕跡都在被時間線自發(fā)修正：首先是被影響的無機物，然后是有機物，最后，是人類的記憶。

    萬古浩蕩的時間流，不會因為任何個體的意志而停止它的推行。時間流之下，所有的生命不過都是一顆小小質(zhì)子，時間線的修正是一場席卷全球的海嘯，將所有質(zhì)子都來回沖刷。

    所有見過羅夏，與羅夏有過交集的人，都從腦海中，將擁有他的記憶刪除。

    所有與羅夏有關(guān)的記憶，就在這一刻，從地球上憑空消失。

    所有因為他而改變的，既已存在的事實，都被再次改變路線，延伸向一個新的方向。

    它既不是在羅夏到來之前原來的路徑，也不是羅夏到來之后的路徑，而是在兩條路徑被截止之后，時間線自動生成的，一條重新修正過的路徑。

    在這條新生成的，閃閃發(fā)光的時間線里。

    早已成為廢墟的大都會重新建起，掉落滿地的石塊靜Ａг俅喂乖斐梢歡岸鞍蔚囟起的高樓，河水東流，行星逆轉(zhuǎn)，落葉從地面回到樹枝，被燒毀的帕特農(nóng)神廟淡去焦痕，從地球上消失的十幾億人再一次擁有了心跳，被時間線修復的記憶里，一切災難都從未發(fā)生。

    過去的時間以一種他們想象不到的方式補償了他們。

    當整顆地球的時間線修復完畢，紐約時代廣場的煙花同時升起，連夜排隊買票等候著鐘聲到點的人們興奮地歡呼起來，他們開啟酒瓶，打開彩噴，幾千只手一齊舉起，幾千個身體扭動跳躍，在歡呼聲與歌聲中，人類迎來了2021年1月1日的第一秒時間流動。新年到了。

    2021年的1月1日第一秒，在剛被修復的時間線中進入這一秒的克拉克肯特穿著他的藍色制服，披風鮮紅如血，自哥譚昏沉的夜空降落在滴水獸邊。

    他看著站在滴水獸上的，仿佛一尊銅像般緘默的蝙蝠俠，輕輕皺起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布魯斯？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想不到吧，咱們沒有重啟，直接抹除啦！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下章克拉克就去找曼哈頓博士算賬了，羅夏下章就出場啦?。?！

    這里的克拉克保留了他在不義時間線上的力量 后來吸收的太陽能，所以現(xiàn)在很強，非常強，究極強，強到可以一拳打穿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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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無限重啟

    2021年3月18日, 克拉克肯特，這個已經(jīng)三十三歲的超人，在父母的谷倉內(nèi), 對著一張已經(jīng)泛白褪色的舊照片，泣不成聲。

    他跪在地上, 一手捏著照片，一手顫抖地, 摸向自己滿是淚水的雙眼。

    就好像他撫摸著, 一張永遠失去了的面龐。

    這是那雙世界上最藍的眼睛。

    他愿意以一生的愛意，去虔誠地親吻和膜拜這雙眼睛。

    一雙在時空的裂縫中, 留給他的，愛人的眼睛。

    克拉克？瑪莎看著自己痛哭失聲的兒子，蹲下/身給了給了他一個溫柔的擁抱。

    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克拉克一定遇到了什么，讓他無比心碎的事情。

    我的孩子你怎么了，瑪莎抱著克拉克, 滿是皺紋的雙手捧起克拉克的面龐, 她看見克拉克的眼神充滿悲慟和哀戚，這讓她也不禁心碎了，如果你需要我們的幫助, 你可以告訴我們我們永遠都是你的爸爸mama。

    克拉克握住她的手腕，自肺腑間，喊出一聲他在夢中回憶過無數(shù)次的，媽。

    失而復得的狂喜, 與永失所愛的劇痛，一齊涌上他的心頭。

    他久久無法言語，含淚看向自己的父母。

    他們因為他突然的眼淚而訝異, 又關(guān)切地看著他，兩個老人的背都已經(jīng)微駝，臉上帶著歲月流逝的皺紋，但只有父母才擁有的那種柔和而慈愛的目光，卻讓他的心臟都在戰(zhàn)栗。

    他曾經(jīng)在地獄中親手為他們下葬，他曾參加過他們的葬禮，他曾在大都會的廢墟中苦苦尋找他們的殘骸那些噩夢都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真實，是他親自經(jīng)歷過的地獄。

    現(xiàn)在，現(xiàn)在，在這個從未歷經(jīng)災難和夢魘的世界，他們都回到了他的身邊。

    可是羅夏呢？

    這個世界一切如初，完美無缺，他在這個世界的記憶里，過著被所有人喜愛的一生，快樂而幸福。

    他在斯莫維爾長大，在大都會學院度過最后的少年時光，他進入《星球日報》報社，他結(jié)識蝙蝠俠，認識了一堆伙伴，成立正義聯(lián)盟，被推選為正義聯(lián)盟的主席，在兩個身份之間自如切換，時而是飛向藍天的超人，時而又是《星球日報》的資深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