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的游泳都是男孩女孩一起上的啦，一個個穿著小泳衣腆著小胖肚子，小鴨子一樣跟在教練身后，做好了熱身運動，才開始慢慢下水。

    學(xué)了幾天之后，莫聽云可以浮起來并且狗刨一段距離了，這可把她得意壞了，天天在家里吹噓自己多厲害，周文秀忍不住懟她：“人家宋唐都能自由泳了，也沒像你這么能吹啊，牛皮都上天了！”

    她瞪著眼睛，反駁道：“那不一樣，他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本來就不一樣的，我不和他比?！?/br>
    但也不知道她要和誰比。

    學(xué)習(xí)班結(jié)束之后，莫聽云自覺已經(jīng)會游泳不會發(fā)生溺水的危險了，在某天午后，太陽最熱的時候，攛掇了宋唐，跟著周圍的大孩子們一起，浩浩蕩蕩地去了河涌邊。

    比她稍大一點的男孩子們把衣服一脫，穿著小褲子就撲通撲通開始下水，宋唐也要下去，但是下去之前，跟她說：“女孩子不許脫衣服?！?/br>
    然后她就在水邊玩得全身濕漉漉的，衣服都貼在身上，回頭就看見一群男孩子湊在一起……比誰的內(nèi)褲更威風(fēng)——

    他們準(zhǔn)備分隊伍打水仗，誰內(nèi)褲上的人物最厲害，誰就可以當(dāng)隊長。

    “我的最威風(fēng)，超人的，可以打怪獸！”

    “我的才是最厲害，孫悟空的，他可以打白骨精，還可以打很多妖怪！biubiubiu——”

    “我覺得我的阿童木才最厲害！”

    小姑娘站在水邊，摸摸圓肚子，問宋唐說：“你覺得哪個最好看？”

    對的，小姑娘更關(guān)心哪個好看，才不管哪個厲害。

    宋唐搖搖頭，說不知道，小姑娘低頭看他一眼，滿臉嫌棄：“反正你的不好看，什么都沒有！”

    說完又問他：“那你覺得哪個會好看？”

    小宋唐抿著嘴巴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你喜歡的就好看?！?/br>
    小姑娘哦了一聲，裝大人樣，“那我喜歡吃草莓，草莓的最好看，我好像沒有哎，要mama給我買一條～”

    說完就爬上岸，渾身濕噠噠地往家跑，宋唐愣在原地，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莫聽云回到家，渾身都濕透了，嚇了家人一大跳，不聲不響就去玩水，這是要瘋??！

    老太太那個時候還年輕，脾氣暴躁多了，見到孫女這模樣，又怕又氣，宣泄情緒的辦法就是提起樹枝揍孩子，把小姑娘揍得滿院子跑。

    她挨了打也不哭，搗蛋鬼嘛，挨打習(xí)慣了，知道挨打不代表家里人不疼她，也就不怕了，一邊跑一邊嚷嚷：“我媽呢，我媽在不在家，我要買新衣服！要買有草莓的，好看！”

    老太太破口大罵：“我看你媽更想買個新閨女！”

    小姑娘大驚失色：“買賣人口犯法的！我要舉報你們！”

    宋唐追在后面回來，趴在她家院子門口往里看，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論作死，莫小云天下第一。

    哼哼，周阿姨肯定不理她，說不定還要打一頓。

    結(jié)果萬萬沒想到，那天周文秀好像是買彩票中獎了，獎金有幾百塊，回來的時候很高興，雖然女兒犯了錯，但她已經(jīng)被奶奶揍過了，她又不想在這么高興的時候揍孩子毀了自己心情，于是……大罵了莫聽云一頓。

    罵完之后問她要買什么衣服，莫聽云貼上去，超級大聲的對她mama喊：“我要買有草莓的小褲子，那樣好看！”

    周文秀不同意，“你才買了小褲子，上次不是買了美少女戰(zhàn)士的嗎？

    “可是我現(xiàn)在喜歡草莓的了，就要買就要買！”

    “不行，下次再買，小孩子家家，不能這么喜新厭舊。”

    “不！我就要買就要買！我就要喜新厭舊！”

    “你是不是想挨打？！”

    “?。。。∥揖鸵I?。?！要草莓的小褲子?。?！”

    小孩子聲音尖，分貝很高，穿透力也很強，直接就越過兩個院子的距離，去到了正在寫作業(yè)的宋唐的耳邊，嚇得他一哆嗦，鉛筆就掉到了地上，咕嚕嚕的滾到門口。

    他跳下凳子，去追那支鉛筆，正好在門邊，他忍不住好奇地踮腳往對面院子看過去。

    莫聽云：【淦！那你不是看到我滿地打滾的樣子了？？？】

    蘋果糖：【別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反正你已經(jīng)要到了草莓小褲褲，不是嗎？】

    莫聽云：【我決定今晚就去滅口.jpg】

    蘋果糖：【乖巧.jpg】

    這個人連表情包都是偷她的！過分！

    莫聽云忿忿地收起手機，抬頭卻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下午五點半，原來他們回憶童年“趣事”花了這么長時間。

    這會兒暫時沒什么事，徐秋白建議道：“要不然先點晚飯吧，萬一待會兒有什么事，會來不及……”

    “徐jiejie你不要烏鴉嘴！”莫聽云哎了聲，連忙打斷她的話。

    徐秋白聳聳肩，打開手機里的外賣app，抬頭問幾個學(xué)生：“你們晚上不吃草吧？”

    云莉她們搖搖頭，徐秋白就笑著點點頭，神情頗為欣慰，“就是嘛，好好吃飯，等你們想我們這樣動不動就一整天做手術(shù)了，就知道飯有多香了?！?/br>
    “我們今晚吃烤魚吧，配菜你們要什么？”

    大家對她這個提議表現(xiàn)出了一致的贊同，把能點的配菜差不多點了一遍，莫聽云沒插上話，只在最后問了句：“青筍點了嗎，萵苣點了嗎？”

    “點了點了?！痹评蛐ξ貞?yīng)道。

    莫聽云剛點了一下頭，辦公桌上打印機旁邊的座機響了起來，大家頓時面面相覷了一秒，不是吧，徐主任的烏鴉嘴又要顯靈了？

    莫聽云深吸一口氣，伸手接起電話，“你好，婦科?！?/br>
    “這邊是急診，來了一個女病人，有腹痛腹脹的癥狀，尿hcg陽性，婦科b超排除宮內(nèi)孕，你們給人過來看一下是不是宮外孕?。俊?/br>
    “好，馬上過來。”

    “對了，你們今天誰值班啊，會診我開哪個？”

    “莫聽云或者徐秋白都行?！?/br>
    “哦哦哦，莫醫(yī)生你趕快過來吧?！?/br>
    最后關(guān)頭居然沒叫錯人，莫聽云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轉(zhuǎn)頭對云莉道：“小云，走，去急診會診，有個疑似宮外孕的。”

    “有事給我打電話。”見她要去會診，徐秋白叮囑了一句。

    莫聽云點點頭，拿了聽診器就帶著云莉出去了。

    這個時候暮色四合，陽光已經(jīng)漸漸退隱到云層后面，只在遠(yuǎn)處還有晚霞翻卷著，住院部前面的小路已經(jīng)沒有陽光照射了。

    莫聽云走得很快，片刻功夫就進(jìn)了急診，“你們誰請了婦產(chǎn)科急診，病人呢？”

    急診科的值班醫(yī)生小跑著從辦公室里出來，“病人在留觀區(qū)，我?guī)銈冞^去。”

    一邊走一邊再次向莫聽云介紹患者的病情，聽完之后，莫聽云點點頭，“她這情況是首要考慮宮外孕，b超有找到孕囊的位置嗎，在輸卵管還是卵巢？”

    急診醫(yī)生搖搖頭，“我們找了半個多鐘頭，都沒有找到孕囊在哪里?！?/br>
    莫聽云一愣，“……什么？”

    “真的沒有找到?！奔痹\醫(yī)生嘆口氣，將她帶到患者跟前。

    莫聽云檢查了一下患者的情況，患者閉著眼，面色蒼白，汗已經(jīng)浸濕了頭發(fā)，手上已經(jīng)開通了靜脈通道，rou眼可見的腹圍增大，明顯是有內(nèi)出血。

    “快聯(lián)系手術(shù)室，急診手術(shù)?！彼麛嗟氐?，病人已經(jīng)快到失血性休克了，再繼續(xù)這樣下去，非得出大事不可。

    她一說要做手術(shù)，大家就都動了起來，云莉打電話去安排手術(shù)，急診醫(yī)生去給患者家屬做術(shù)前談話和簽字，莫聽云把這件事匯報給徐秋白。

    綠色通道早就已經(jīng)開啟，沒過多久，病人送進(jìn)了手術(shù)室。

    莫聽云更衣刷手進(jìn)了手術(shù)室，穿好手術(shù)衣戴好手套后上臺，一助是云莉，二助是龍珍妮。

    她原本以為這只是一臺普普通通的宮外孕手術(shù)，但腔鏡一進(jìn)到腹腔，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腹腔內(nèi)并沒有多少血液，按理來講不應(yīng)該。

    莫聽云找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找到出血點在哪里，只找到少量積血，距離她判斷的實際出血量還差很多。

    根據(jù)患者的癥狀，她并不覺得自己的判斷出了差錯，肯定是她還沒找到真正的出血位置。

    她的后背刷地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隨著她的眉頭越皺越緊，手術(shù)室里的氣氛逐漸緊張沉重起來。

    麻醉醫(yī)生這時說了句：“心率和血壓都下來了?！?/br>
    這意味著什么？稍微有點醫(yī)學(xué)常識的人都該知道，病人此刻正游離在死亡線上，如果不及時找到病灶……

    麻醉醫(yī)生已經(jīng)開始調(diào)整藥物，病人需要大量的輸血，之前備的血已經(jīng)用上了，麻醉醫(yī)生覺得流速太慢，上前來直接用手捏著血袋把血往患者體內(nèi)灌。

    “珍妮，幫我撥一下徐主任的電話。”莫聽云舉著手，讓龍珍妮先下臺。

    接通電話后，她語速飛快地匯報著現(xiàn)在的情況，徐秋白表示馬上下來，“我先報告給主任，你那邊用血一定要跟上?！?/br>
    “好的，知道了?！?/br>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徐秋白來了之后，鄧主任也跟著來了，這下是一二三線都在臺上了，麻醉醫(yī)生那邊也扛不住，叫來了他們值班二線，云莉和龍珍妮她們幾個輪流去取血，手術(shù)室里忙成一團(tuán)。

    原本應(yīng)該很簡單的手術(shù)，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一場和生命的賽跑。

    不過幸運的是，她們最后還是找到了出血點，在后腹膜上的一個小孔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是不是這里？”

    鄧主任按了一下患者的腹部，立刻就看見有血液從這個小孔流出來，“應(yīng)該就是這里了，怎么會在這里，這么隱蔽？”

    徐秋白和莫聽云都重重地松了口氣，“應(yīng)該是孕囊從這個小孔出去了，到了腹膜外，然后破裂出血?！?/br>
    “應(yīng)該是這樣沒錯，找到就好，我剛才真的是嚇?biāo)懒耍峭媪?，那我也該涼了?！?/br>
    找到了準(zhǔn)確的出血位置，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她們從患者的腹膜后吸出了大概5000ml的積血和凝血塊，病人轉(zhuǎn)危為安，手術(shù)結(jié)束，歷時近四個小時。

    從手術(shù)室回到辦公室，已經(jīng)挺晚了，她們外賣點的烤魚放在談話室都已經(jīng)涼透了。

    “幸好有固體酒精可以加熱?！蹦犜茟c幸道，“看來徐jiejie點烤魚還是有先見之明?！?/br>
    徐秋白收拾著大長桌上的東西，然后推開了窗，這里說是談話室，但大家也經(jīng)常過來這里吃飯，為了散去食物的味道，只能開窗通風(fēng)。

    鄧主任在手術(shù)結(jié)束后就走了，一起吃飯的還是她們幾個。

    “餓死了，別說烤魚了，現(xiàn)在你就是給我一根黃瓜，我都能吃成絕世美味?！?/br>
    “行了，快別吐槽了，趕緊吃，吶，你要的萵苣?！?/br>
    忙了這么久總算能坐下來吃飯，莫聽云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跟大家說說笑笑的。

    吃完飯，還要點飲料，值班就不用怕晚上失眠了，大家放開來點奶茶，剛喝上，電話又響了。

    莫聽云伸手接電話，順便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晚上十點十分。

    “你好，婦科?！?/br>
    “這邊急診，莫醫(yī)生，來了個同房后疼痛暈倒的病人，你過來看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