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按著謝連州的意思，到了那時(shí)他已經(jīng)死了，成了一具不會說話的尸體，梁母認(rèn)得出來或是認(rèn)不出來，又與他有何干呢？

    白石看向謝連州，心想，他能這么做卻沒有馬上這么做，想來是要威脅于他，然后給他第二個(gè)選擇。

    那會是怎樣的選擇？

    謝連州對他道：“我知道你至少殺了兩個(gè)人，一個(gè)是梁夫人，一個(gè)是你的南疆友人。所以，不管你坦白真相與否，我都會殺了你?！?/br>
    白石的心一點(diǎn)一點(diǎn)沉了下去。

    第28章 占鵲巢者（下）

    白石不明白,?若不管他說或不說，結(jié)果都是死，謝連州又有什么自信能夠讓他吐露真相？

    他聽謝連州道：“梁天全是你的孩子,?你假冒梁萬千這事大白于天下之際，你覺得他該如何自處？”

    白石一下抬起頭來。

    謝連州臉上顯出淡淡的悲憫，卻不是對他,?而是對那個(gè)孩子：“他一直很為父親驕傲，只不過,?他驕傲的那個(gè)父親是你裝出來的梁萬千。他聽著梁萬千的故事長大，喜歡他的俠肝義膽，喜歡他的義薄云天，喜歡他的舍己為人。他以為你就是，可你不是，你不過是占有了梁萬千一切的賊子?！?/br>
    白石眼里用著力,?漸漸竟充起血來。

    謝連州的話仍未完：“他也很喜歡他的母親,?可他知道他的母親許是有些恨他的,?但他不怪她，只是想靠近又不敢。而你殺了他這樣愛著的母親。”

    白石又一次想起云萍的臉,?白皙的，微圓的,?永遠(yuǎn)帶著溫柔笑意的臉。

    當(dāng)年梁萬千見到他，匆匆兩句話后,?本該拜別，繼續(xù)去追尋惡徒。誰料正巧趕上白稻來向他報(bào)信，說那些放債的人去了他家，要拆了他的家。

    白石聽到這句話，立時(shí)往家中狂奔而去,?他阿婆還在樓中！

    梁萬千猶豫半刻，到底放下追殺惡徒之事，也隨他去了。

    白石家中的債是他父親欠下的，可他父親死得早，白石幾乎從能下地干活起便在為了還債而勞苦。

    放債的人靠收利錢為生，逮著機(jī)會便讓利滾利，債生債。年復(fù)一年，這債自然成了白石窮其一生都無法還清的債，好像他生來就是為了這些放債之人勞作，自己留不下丁點(diǎn)東西。

    白石趕回家時(shí)，他家的小樓已經(jīng)塌了，里邊埋著他的奶奶。放債的人原是嫌他近來還的錢少了，想讓他知道厲害，再警醒勤快些，多交幾個(gè)子。他們沒想到，這樓里還住著一位老嬤嬤，隨著被砍倒的樓腳，一起埋在了竹木之間。

    白石的阿婆沒能熬過去，幾乎當(dāng)場便死了，白石悲痛欲絕，失去理智，起身便往那些放債之人常盤桓的地方?jīng)_去。

    白稻攔他，說他寡不敵眾去了，只怕會被打死。

    梁萬千站了出來，他說：“小兄弟，先將你奶奶埋好。我陪你去報(bào)仇?！?/br>
    梁萬千說到做到，他陪同白石一起，將他阿婆挖了出來，好生埋葬。爾后陪他一個(gè)個(gè)找到那些放債的人，將所有人都捆到了一處。

    那些往日在白石跟前趾高氣揚(yáng)的人，此刻嚇得屁滾尿流，恨不得伏跪在梁萬千的腳下，懇求他饒他們一命。

    白石看著他們的丑態(tài)，心中痛快憎惡之余，也升起了些別樣情感，他多希望，他能變得像梁萬千一樣。

    放債的人哭求，說什么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白石一家欠他們的錢還了十?dāng)?shù)年，零零散散都沒能還清，他們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沒想到害了人命。

    白石心想，不是這樣的，可他又說不出哪里不是，只能為此忐忑，生怕梁萬千就此改變心意。

    梁萬千卻道：“民間放債，官府不止，可這利錢卻是有定數(shù)的，不可能無休止地翻番下去。他還了你們這些年錢，早就將最高能有的本錢和利錢都還干凈了。剩下的，不是他欠你們，是你們欠他。這事便是鬧到官府，也是一樣的判法?！?/br>
    放債之人哆哆嗦嗦，不敢出言。

    白石懵懵懂懂，看著自己的雙手，沒想到自己原來早就將債還清。

    梁萬千又道：“你們不報(bào)官，是因?yàn)槟銈冎溃瑘?bào)了官，這債便不能繼續(xù)收了。所以你們就以武力相逼，逼得人一輩子為你們當(dāng)牛做馬。既然你們喜歡用拳頭說話，那么現(xiàn)在，我的拳頭比你們的硬，是不是就該聽我說話？”

    “要我說，欠債還錢確是天經(jīng)地義，可殺人償命，又何嘗不是呢？”

    刀光血色之下，梁萬千并未手軟。因?yàn)樗蚵牭煤芮宄?，他們在他跟前表現(xiàn)得像個(gè)人，是因?yàn)樗人麄儏柡Γ稍谀切┤跤谒麄兊娜烁?，他們向來是不做人的?/br>
    既如此，不如早入輪回，再投畜生道。

    在那之后，白石便跟在了梁萬千身后，說想離開南疆，同他學(xué)武，做一個(gè)像他一樣的大俠。

    梁萬千可憐他經(jīng)歷，并未直接拒絕，只說他要追捕一個(gè)窮兇極惡之徒，白石跟在他身邊很有可能受牽連。若白石等得起，可在家中等他，待他處理完惡徒之事，再回來尋他。

    白石拒絕了，他向往著江湖，也向往著梁萬千的氣魄，就連梁萬千口中那些危險(xiǎn)與兇惡都讓他感到興奮戰(zhàn)栗，他一心想立刻跟隨梁萬千。

    梁萬千拒絕無果，最終答應(yīng)下來，先教了白石一些基礎(chǔ)的防身功夫，直言剩下的還要等到考校過他人品后再行教授，告誡他要先修武德再修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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