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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了佛堂,有小和尚過來遞香,謝凌與接過先放進(jìn)賀搖清手里,兩人一起往香爐里插上香柱,又擊掌三下,拜完了佛祖,就準(zhǔn)備站起身往寺里再隨便轉(zhuǎn)轉(zhuǎn)。 卻未曾想過有個年輕和尚徑直走了過來,及至身前,這和尚面容白皙,手掌上有一層厚厚的繭子,雙手合十微微欠身:“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小寺住持玄明方丈有請,望能與后院禪房一見?!?/br> 鼎鼎大名的山泉寺玄明住持,誰人不知? 只是玄明大師歷經(jīng)兩代君王,先帝題字之時他就已經(jīng)成了住持,年事已高且常年清修,聽聞傳言已經(jīng)很久不見香客,外人想求見一面也求不到,為什么現(xiàn)在突然要見我們二人? 謝凌與將疑惑盡數(shù)掩去,也欠了一身:“萬不敢當(dāng),能見玄明大師應(yīng)當(dāng)是我們的榮幸才對?!?/br> 年輕和尚微微點(diǎn)頭,就領(lǐng)著兩人往后院里去。 謝凌與心中思量著此事所以并未看見,身邊的賀搖清聽見那年輕和尚的話之后,垂在身側(cè)的手指輕輕顫動了一瞬,雖然面上也帶著些許疑惑,但更多的卻是了然。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年輕和尚將兩人領(lǐng)到禪房,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離開。 只見玄明大師身著袈裟,盤腿而坐,手中拿著一串佛珠。形容枯瘦,面上溝壑很深,聲音無悲無喜。 “來了?” 謝凌與正疑惑,就聽見身旁的賀搖清緊接著回了一句:“來了?!?/br> 卻并未用女聲,而是原本清朗干凈的少年音色。 謝凌與不禁大驚。 要知道賀搖清雖是男子,可作為長公主一十八年,不得不修煉了一手出神入化的點(diǎn)妝和易聲之術(shù),從沒有被旁人抓到過破綻。 今日可能還是第一次不再易妝易聲,而是真正作為男子出門游玩。 可如今這般情況卻分明是兩人早就相識,而且還知道他就是個男子?但玄明身為住持,而山泉寺又是皇家寺廟,又怎么會認(rèn)不出來面前站的這個少年人就是當(dāng)朝長公主? 轉(zhuǎn)頭望去,只見賀搖清直視著面前盤腿而坐的住持,雙眸中的神色看不分明,既不歡喜也未見厭惡,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第28章 通體斑駁 禪房幽靜,有風(fēng)經(jīng)過的時候,可以清晰聽見輕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只見玄明大師好似沒有看見賀搖清的神色一般,自顧自地打了個佛號,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股晦澀的韻律:“阿彌陀佛,貧僧法號玄明,見過兩位施主?!?/br> 謝凌與也俯身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賀搖清卻直站著一動也不動。 賀搖清舉動這般無禮,玄明大師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面容不悲不喜,開口說道:“這位施主好久未見,看起來要比往日好多了?!?/br> “當(dāng)然,我從未有像現(xiàn)在這般好過,”賀搖清雙眼之中全是厭煩,還帶著若隱若現(xiàn)的嘲諷之意,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句話,“你不是一直都‘年事已高’‘體弱多病’‘不便見客’嗎?可今日一見,你的身子骨還是像往日一般硬朗,真是讓人感到高興?!?/br> 這話的諷刺意味實在是深,賀搖清也鮮少有情緒這般外露的時候,謝凌與不禁感到有些驚訝。 可他就算心里的疑惑滿得快要溢出來,現(xiàn)在也遠(yuǎn)遠(yuǎn)不是問清楚的時候,而且賀搖清的態(tài)度雖然看似太過輕慢無禮,可兩人又像是相識以久,完全弄明白他們的過去之前也遠(yuǎn)沒有他來出頭說話的余地。 于是安慰地輕輕拍了拍賀搖清的肩,然后就在一旁站著默不作聲。 賀搖清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氣,心情慢慢地平靜下來。 聽聞這話,玄明大師也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只開口說了一句不算是解釋的解釋話語:“阿彌陀佛,以前是時候未到?!?/br> “那現(xiàn)在終于到時候了?”賀搖清嗤笑一聲,神情不耐,“難道又是哪位神佛托夢要你來見我?我現(xiàn)在沒有以前的閑工夫聽你打甚么機(jī)鋒,要說便快說,再磨蹭我立刻就走?!?/br> “阿彌陀佛,無心之言,佛祖勿怪,”玄明大師雙手合十欠身朝向西方行了一禮,繼續(xù)開口說道,“你曾經(jīng)問過的那個問題,雖貧僧從未回答過,但想來事到如今,你也不想再問?!?/br> 賀搖清神情漠然地看著他,連一句“廢話”都不想再說出口。 玄明大師接著說道:“那就本該再沒有貧僧的事了,今日找你來這一趟,應(yīng)是我們能見的最后一面?!?/br> 這和尚竟頓了頓,才又開口說道“你小時候總纏著我求簽,今日為你算上一次,也算是了解我們之間的緣分了?!?/br> 賀搖清猛得抬頭,有些微楞地看著他,嘴唇緊抿,一時之間沒有回話。 玄明大師放下佛珠,伸手拿過身旁簽筒,那簽筒周身金漆都快要掉光了,通體斑駁,簡直和他一樣老。 賀搖清看著簽筒一陣恍惚。 多少年過去了,連記憶都變得模糊,可這一幕卻好似和從前一模一樣,只除了歲月在簽筒上留下的痕跡,以及那人越發(fā)腐朽的軀體。 玄明大師輕輕撫摸著簽筒,開口說道:“這簽筒也差不多陪了我一輩子了,最后為你算上一次,也算是圓滿,你想要算什么?” 那你以后便再不算了嗎?你的簽......那樣準(zhǔn),賀搖清有心想問出口,最后卻還是什么也沒有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