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覃亦臨跟小道回宿舍拿符紙，路過畫了橢圓的宿舍，小標(biāo)牌竟然自動翻轉(zhuǎn)。

    空蕩蕩的標(biāo)牌背面，緩緩浮現(xiàn)兩個字：

    似海

    “似海。”覃亦臨認(rèn)真琢磨這兩個字，“?！y道他在水里嗎？”

    整個幼兒園最像海的地方，應(yīng)該是后山那條小溪。

    溪水清澈見底，覃亦臨經(jīng)常從小溪打水灌到充氣游泳池，讓兩只崽崽游泳玩水。

    前前后后那么多次，沒有發(fā)現(xiàn)溪水中隱藏的幼崽。

    如果幼崽真的生活在水里，那他應(yīng)該住隔壁有大魚缸的房間，為什么有孵化箱的宿舍先做出反應(yīng)？

    覃亦臨最近學(xué)習(xí)孵蛋，稍微學(xué)到一點皮毛。

    無論雞鴨還是鴕鳥，孵化期間都需要呼吸。把蛋放在水里，幼雛極有可能窒息而死。

    小道捧著羅盤，低頭把畫好的符紙貼上去，“應(yīng)該不是，小溪跟海差別很大?！?/br>
    “也對?！?/br>
    溪和海比較，屬于越級碰瓷。

    小道尋找陽光最充足的地方，將羅盤擺好，嘀嘀咕咕默念幾句咒語。

    狼崽和蘭蘭第一次見道族做法，四只眼睛緊張兮兮盯著羅盤，以為那是新玩具。

    “…五海七洲，四合八荒。”小道念完咒，輕輕點了下符紙，“現(xiàn)！”

    符紙立刻做出反應(yīng)，高高飄到空中，飛快穿過教學(xué)樓。

    蘭蘭和狼崽貪玩，歡天喜地跟過去，蹦蹦跳跳非?？鞓贰?/br>
    覃亦臨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突然明白為什么‘道’的感應(yīng)器是長條形。

    原來那是一張符。

    “覃老師，找到了?！毙〉酪姺堄蟹磻?yīng)，才卸下全身力氣。身體虛晃兩下，吃力的抬起手，指向幼兒園最角落的位置，“你快去吧?！?/br>
    “小道，你還好嗎？”覃亦臨聽出他的虛弱，連忙伸手?jǐn)v扶小僵尸。

    他體溫很低，渾身冷冰冰的。

    跟蘭蘭情況不同，吸血鬼因為貧血，而小道這具身體本身就沒有體溫，就算穿厚衣服也捂不熱。

    “還好?！毙〉谰Ａ撸撊醯目孔●嗯R，“你不用管我，我休息一會兒就行。”

    小道繼承道族最強(qiáng)的法術(shù)，能博古通今預(yù)知未來，甚至cao控生死。

    但小道尚且年幼，使用陣法需要足夠的精氣神。

    之前他強(qiáng)行催動血咒，傷及本元?，F(xiàn)在身體還沒恢復(fù)，即使基本的占卜陣法，也會迅速掏空小道身體。

    覃亦臨很快想明白原因，垂眸審視小道，難得對孩子發(fā)脾氣，“你身體還沒恢復(fù)吧？為什么勉強(qiáng)自己？”

    覃亦臨文文弱弱，沒什么脾氣。

    但平常沒脾氣的人，發(fā)脾氣時更加可怕。

    聽老師語氣嚴(yán)厲，小道嚇的輕聲喃喃，“因為，你很著急…”

    “對，我確實著急?！瘪嗯R檢查他身體，發(fā)現(xiàn)沒有大礙，語氣才緩和幾分，“就算我再著急，也不希望你損害身體，明白嗎？”

    “我沒關(guān)系。道族的身體，本來就不重要。”小道讓他撫摸自己沒有溫度的胳膊，“就算這具軀殼粉身碎骨，只要定命符還在，我就能恢復(fù)?！?/br>
    “我知道。你們是魔族，比我這個人類厲害太多?！瘪嗯R握住他手臂，感受不到脈搏和流動的血液。

    以人類的角度，這是一具尸體。然而跟小道相處后，覃亦臨沒辦法把他當(dāng)做尸體對待。

    “可是在我這里，你們都是我重要的學(xué)生?！瘪嗯R語氣很輕，沒什么分量，“作為老師，我會盡我所能保護(hù)你們，希望你們都不要受到傷害?！?/br>
    “乖，我們一起去找新的小伙伴吧?！闭f完，他把小道抱起來，往符紙方向走。

    剎那間天旋地轉(zhuǎn)，小道突然被抱起來，有些不知所措，慌亂幾秒才揪住覃亦臨衣服，整只崽縮進(jìn)他懷里，控制不住顫抖。

    老師的懷抱，我也可以擁有嗎？

    小道一眼不?？粗惺苋祟惖臏囟?，突然有點想哭。

    道族沒有眼淚，他再怎么想哭，頂多只是眼睛紅一紅。

    覃亦臨覺察到，關(guān)切的問，“怎么？很疼嗎？”

    小道搖搖頭，“我們道族沒有痛感?！?/br>
    外界把道族叫做‘僵尸’。

    沒有眼淚，沒有血液流動，沒有冷熱痛覺。很多普通人羨慕他們，傷痕累累依舊能談笑風(fēng)生。

    覃亦臨知道他沒有痛覺，卻皺著眉說，“啊，好可憐。”

    小道茫然地問，“沒有痛覺不好嗎？”

    “好，也不好，事情總有對立面?！瘪嗯R告訴他，“我們物理專業(yè)有個入門級知識點：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同樣，人類加害和受害時，感知到的痛苦是同等的。因為這種痛苦，教會人類收斂和尺度，繼而衍生出各種情感。你失去痛覺，也失去感知痛苦的能力，學(xué)不會珍惜自己?！?/br>
    小道安安靜靜聽他說完，突然想體會一下‘痛’。

    “小道?！瘪嗯R讀懂他心思，突然說，“沒關(guān)系，以后老師會好好珍惜你的。”

    他們穿過教學(xué)樓，找到符紙。

    覃亦臨把小道放下，讓花清荷為他準(zhǔn)備一把椅子。

    小道獨自坐在那兒，捂住胸口。

    心臟明明不會跳動，他卻覺得那里鮮活鼓噪，第一次擁有名為‘情感’的東西。

    真好。

    “嗷嗚嗚~”狼崽眼巴巴盯著懸在枯井上方的符紙，朝覃亦臨嚎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