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豈不是意味著，我仙閣護山陣法，對魔宗來說形同無物？”

    豐天瀾低垂著眼簾。

    有這樣一根翎羽，便能夠證明夢如昔是個魔宗臥底。而能解破山海仙閣的護山大陣，意味著這臥底很不簡單，至少也要有元嬰期。

    丹心峰峰主說道：

    “我們?nèi)涨耙呀饬藟羧缥羰?，發(fā)現(xiàn)她只是表面上是筑基期修士。她丹田里藏著一股很厲害的魔氣，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元嬰期了?！?/br>
    豐天瀾說道：

    “她拜師于我時，就是筑基期。她是如何將魔氣掩藏，在化神期眼中也藏得滴水不漏？”

    陣法峰峰主思索片刻，問道：

    “閣主，你可聽說過西洲的古魔族？此族奇異，有辦法掩藏自身修為，誰也看不穿?！?/br>
    這會議又維持了一會兒。

    峰主們散去了，有的去繼續(xù)查別的線索，有的是回自己峰里去忙了。

    豐天瀾從閣主的座椅上起身，搖搖晃晃地走了沒有兩步，便低頭咳出了一口血。

    “閣主！”

    ……

    穆晴道：“小師叔！”

    她想要去扶豐天瀾，卻忘記這是幻境，手從豐天瀾身上穿了過去，扶了個空。

    穆晴扶空后回頭，發(fā)現(xiàn)幻境又一次變化了。

    ……

    這次出現(xiàn)的，不是主峰大殿了。

    而是大殿之上的第七層，這里被修成了丹房，豐天瀾以前偶爾會為了鉆研醫(yī)術(shù)，把自己關(guān)在里面幾個月。

    丹爐里填著天霜靈火，此火屬水性，比尋常靈火更易淬煉凝聚藥中精華。

    幻境出現(xiàn)的片刻后。

    丹爐逐漸停止了旋轉(zhuǎn)，靈火也已經(jīng)熄滅了。

    這代表著丹藥已經(jīng)煉好了。

    豐天瀾并指運靈力，啟丹爐，將其中丹藥取出。

    這丹藥色澤極佳，紋理漂亮，沒有半點氣孔。看丹就能明白，藥材之貴重，煉丹之人的功夫有多扎實。

    豐天瀾取到藥丹，放在眼前看了看，便吞了下去。

    他盤膝靜坐。

    不一會兒，他周身靈力爆躥，沖撞經(jīng)脈。

    豐天瀾嘴角溢出一絲血來。

    他睜開眼睛，點住自己身上各處要xue，勉強平息藥性。

    他召來筆，在鋪開的竹簡上寫著漂亮清秀的小楷：“第一百二十七次失敗，藥性太烈，易損經(jīng)脈，非元嬰期能夠承受?！?/br>
    ……

    穆晴心想：

    “你一個化神期，在給哪個元嬰期煉藥呢？甚至不惜以身試藥，你被人家灌迷魂湯了？”

    穆晴在幻境中繞了繞，走至另一邊，終于看見竹簡最右方的字——“驅(qū)除心魔之法”。

    穆晴：“……”

    灌湯人竟是我自己。

    穆晴盤腿在桌邊的蒲團上坐下，繼續(xù)去看幻境之中映現(xiàn)。

    這個幻境有些長。

    豐天瀾試藥從一百二十七次，試到了二百次。每一次都失敗，要么容易損傷經(jīng)脈，要么就是沒有作用。

    第二百次時他直接吐血昏厥，身體狀況已不堪繼續(xù)試下去。

    穆晴安靜地坐在蒲團上，看著倒下的豐天瀾。

    一道聲音出現(xiàn)在耳畔：

    “你不將他扶起嗎？”

    穆晴回答道：

    “這是幻境，我再如何想扶，也扶不起他?！?/br>
    穆晴抬起頭。

    一名身披星袍的少年正站在她旁邊，他與摘星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容和身形。

    但那雙眼睛卻很空洞。

    摘星總是很活泛的，高興、愉快、苦惱、憤怒、傷心……他的眼睛里總是充斥著豐富的情緒，比起劍來，他更像是人。

    穆晴看一眼就知道，自己身邊這個少年不是摘星，而是那塊材質(zhì)與神劍摘星一樣的天機石所化。

    “見他為你試藥，險些出事?！?/br>
    天機石問道，

    “穆仙子為何還能這樣冷靜？”

    穆晴回答道：

    “因為我知道，他最后沒有出事?！?/br>
    她前段時日在中州養(yǎng)病時，豐天瀾動輒就拿劍追著她揍，他那模樣健康的很。

    天機石不解道：“你對他毫無愧疚嗎？”

    “怎會沒有愧疚？”

    穆晴笑了一下，說道，

    “殺他徒弟，與他拔劍相對，利用他為棋子對付魔君，以自刎脅迫他……我最對不起的人便是他?！?/br>
    天機石又問道：

    “那你為何不動搖？”

    穆晴站起身，回答道：

    “因為我很清楚，這是一場試煉。我心若搖晃，便會輸?shù)?，往后再也沒有與他相聚的機會。”

    天機石遲遲沒有說話。

    穆晴問他：

    “就到此為止了嗎？”

    穆晴慢悠悠地說道：

    “這一關(guān)考驗的，是我心中存在的遺憾和歉疚吧？除了我的小師叔，還有嚴師伯、三師兄、妖皇……我的遺憾多著呢，不繼續(xù)考驗了嗎？”

    天機石問道：

    “你會因愧疚而后悔當日選擇嗎？”

    穆晴回答道：

    “絕對不會?！?/br>
    天機石疑惑道：

    “為何？你認為你走的路很對嗎？”

    “因為后悔無用?！?/br>
    穆晴說道，

    “至于對或不對……我從未標榜過，我的言行舉止是正確的。畢竟我自知不是什么好人，也沒有一顆善心?！?/br>
    “對或不對，我都已經(jīng)做了，就交由后世去評定吧。”

    天機石說道：

    “你比我更像石頭。”

    穆晴笑著問他：

    “這是在罵我，還是在夸我？”

    天機石未答。

    穆晴眼前的幻境消散。

    她又一次回到了周身有著星辰銀河之景的漂亮房間里。

    她面前懸掛著三塊木牌。

    中間那一塊，上方寫著的“今日”已經(jīng)失去了顏色，這應(yīng)該代表著穆晴已經(jīng)通過了這一關(guān)的試煉。

    ※

    東海，小秘境。

    殊識舟手中握著碧落劍，指著冒充主峰弟子的巫族。

    他持劍姿態(tài)看似輕巧隨意，實則毫無空隙。

    秘境洞天之內(nèi)已經(jīng)布滿了他的劍意，只要他心念一動，巫族就會被割掉腦袋。

    巫族毫無畏懼地看著他，道：

    “如此漂亮的劍，用以殺伐實在可惜。”

    殊識舟冷厲道：

    “劍不殺人，與廢器有何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