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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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聲冷笑,手臂在無人察覺之時猛地幻化成巨大的rou刃!但聽噗地一聲,穿過曲遙的心臟。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曲遙身體里涌出,灑落在師憫慈臉上身上,鮮血四下噴射,將蒼白的震海柱再度染紅! 不要??!曲遙!??! 澹臺蓮咬牙撐起最后一點力氣向師憫慈飛去!不料卻被擋在了層層疊疊的結(jié)界之外! 那竟是師憫慈在方才對話時暗暗設(shè)下的結(jié)界! 不準(zhǔn)過來! 曲遙忍著鉆心的痛苦大喝道。 曲遙你師憫慈妄圖抽出rou刃,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幻化成rou刃的胳膊已經(jīng)死死卡在曲遙的身體里!他猛地向外拔,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肋骨便如刑具一樣,活生生將他卡住不能動彈 太清尊者!趁現(xiàn)在!快?。?! 曲遙向震海柱上方看去,于此同時,師憫慈也向那震海柱上看去!只一眼,師憫慈的瞳孔便猛地放大! 澹臺微?。∏b迫于無奈,將規(guī)矩禮法全都扔在腦后,他顫聲嘶吼道:快?。?! 他明白了曲遙要做什么。 但見澹臺微手中執(zhí)著毗藍紫金缽,紫金缽內(nèi)是混合著硫磺的guntang鉛水!那小小一個紫金缽,可以容納下半個東海! 這是海浮屠!看見紫金缽的一瞬間,師憫慈猛然反應(yīng)過來!若是這鉛水澆下,那么他和曲遙將被一同封死在震海柱里! 今日若是必死,你我二人便一起封印在這柱子里!若我沒有武器,我便用自身幻化成枷鎖!鎖住你這罪大惡極之人!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要先將你帶走 澹臺微哆嗦著,滿臉蒼白,此刻她再也不是那個殺伐冷厲的蓬萊太清尊者,無論如何,她都倒不掉那毗藍紫金缽里的鉛水! 武器,武器 翳風(fēng)之xue,翳風(fēng)之xue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靈光猛地閃過季源遠的腦中! 展眉!季源遠立刻問到:你那里還有銀汞了么??? 有不過只剩下最后一點了宮展眉抿了抿唇,艱難地從懷中掏出最后一個瓷瓶。 季源遠咬著牙,接過瓷瓶,她顫抖著從懷里掏出那個她一直貼身帶著的東西,她這一生,從未這樣顫抖著拿起一樣物事 那是楊綿綿的遺物??! 那是一根海天霞色的通草杏花釵。 那是她最愛的姑娘生前戴過的發(fā)釵??! 這宮展眉看向那根弱不禁風(fēng)的小花釵疑惑道。 這釵子不是武器,也沒有修為,不過是件裝飾罷了。季源遠壓著嗓子沉聲說。 可即便是最柔弱的裝飾,若有了要保護的人,她亦是天上地下最堅不可摧的強大之物!足以殺滅一切邪惡! 季源遠將那根小花釵貼向嫣紅的嘴唇,親吻著那只小小的釵子,她閉上雙眼默默地禱告,眼前似乎又出現(xiàn)了那個她心愛女孩嬌俏溫柔的樣子。 只那一瞬,季源遠便淚流滿面。 釵頭的杏花在煙塵和血腥之中依舊夭夭綻放,海天霞始終未曾褪色,像極了少女腮畔的嫣紅。 綿綿,綿綿你若在天有靈 求求你!求你助他一臂之力??!鏟除邪魔!捍衛(wèi)正道! 季源遠將那簪子淬煉進水銀之中!一股白煙騰地升起!在澹臺微那一紫金缽的硫磺即將傾瀉而出前一秒,季源遠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淬煉了水銀的釵子向著師憫慈暴露在外的翳風(fēng)xue扔了出去! 綿綿?。?!季源遠兩指夾著那支釵子大喝一聲! 為明日而戰(zhàn)! 海天霞色花釵離手那一瞬,似乎化成一道霞光!光暈之中似乎藏著女子手執(zhí)雙劍的窈窕剪影,宛如女武神的圣光,裂風(fēng)之聲伴著千軍萬馬的嘶鳴向前直沖而去! 蘭卿!曉師弟!夜光師弟!宮展眉提起天泉咽,用那傷可見骨的雙手最后挽起琴弦:殺師憫慈,長白宗不能沒有出力!我們助它一程! 去吧! 天泉咽直挽至羽弦!宮展眉用盡全力大喝一聲!勁風(fēng)似帶著日月之光!天泉咽雖然已無法力,卻憑借著強勁的罡風(fēng),將那釵子生生送了出去! 然而季源遠隔的本就遙遠,再加上罡風(fēng)勁力,花釵逐漸偏離,就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花釵似乎在半空之中被一只無形的手抓握住。 玄青色的衣袍閃過蒼茫的遠海,有溫潤的眉眼閃過,醫(yī)者執(zhí)針的手那般安神定志,明憫仁慈。 皆為明日。 執(zhí)針的醫(yī)者在天邊輕聲說道。 澹臺蓮額心的蓮花泛起明亮的光芒!殊勝的赤金色劍刃破開一切詛咒,鶴影寒潭再度亮起光芒,替那簪子開路!只這一下,竟生生劈開了那道結(jié)界! 為明天! 鮮血自白衣劍仙嘴角噴涌而出!他拼盡整條性命馭起長劍。 于是,在那最后的關(guān)頭,淬煉著銀汞的花釵不負眾望,狠狠地插進師憫慈耳后的翳風(fēng)大xue之中!! 隨著一聲清脆的蜂鳴,塵埃落定。曲遙猛地察覺到,體內(nèi)的rou刃一滯,緊接著便被拔了出來。曲遙失去支點,壓在師憫慈身上的他猛地向后倒下。 曲遙 眾人一齊向震海柱下的曲遙身邊跑去,澹臺蓮死死抱住曲遙,仿佛抱住險些丟掉的半條性命一般。 水銀迅速蔓延至師憫慈四肢百骸,師憫慈震驚地看向曲遙,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和絕望!!他顫抖著想要站起身來,可巨大的痛苦卻在他體內(nèi)如刀刃一般翻攪,直叫他痛的跪倒在地上! 你們?yōu)槭裁磿罆啦唬?/br> 不可能不可能你們不可能知道不?。?/br> 銀汞帶著極強的腐蝕性,師憫慈所有觸碰至銀貢的血管都被腐蝕成灰燼漆黑的燒焦瘢痕逐漸浮現(xiàn)在他皮膚上,師憫慈的皮膚此刻像是被火一點點吞沒一般! 他在無法言喻的苦楚和疼痛里,一點點從那個渾身扭曲肢骸無數(shù)的魔鬼變回了那個單薄的小道長。 你們不可能知道這件事不 遠處濃烈的煙霧之中,龍驪之艦停在蓬萊宮前,有輪椅的吱呀聲逐漸傳來。 消退的煙塵和火光里,似有仙者駕臨。長發(fā)皆白,睫羽如銀,宛若冠玉的大舜國師駕著輪椅緩緩而來。身后推著他的,是那個熟悉的小童松風(fēng)。 師卻塵就那樣面無表情地立在震海柱不遠處,靜靜看著那將死的師憫慈。 曲遙被簡單醫(yī)治后,從瀕死的昏迷中轉(zhuǎn)醒,醒來見到的第一個畫面,便是在布滿迷霧的震海柱下,將死的師憫慈靜靜地跪在那里,與他師父對視。 曲遙看向師憫慈,心中突然泛起難以言說的酸楚。 他并不是什么慈悲心極重的圣母大菩薩,師憫慈的一切都是罪有應(yīng)得,曲遙本不該同情這個魔鬼的。 只是他想不到,原來魔鬼也會哭,也會難過委屈的崩殂嚎啕。 下雨了。 兩行眼淚合著雨水,從早已墮落的不人不鬼的師憫慈臉上滑落。 師憫慈靜靜看著師卻塵,突然抽噎起來,只哭著哭著,便成了淚如雨下的嚎啕,那一張破碎的臉哭至扭曲。 師憫慈眼中逐漸浮現(xiàn)出恨意,那恨意蝕骨剜心一般濃烈?。≈苌肀椴己谏购:鄣膸煈懘葟膽阎忻瞿歉夭浑x身,每日都要精心擦拭養(yǎng)護的崖檀木簪,然后哭著用盡全力向師卻塵扔去。 師卻塵沒有躲開。 崖檀木簪擦著師卻塵的臉,死死釘在師卻塵身后的輪椅上。 還還你,還你。鎮(zhèn)海柱像是塊高大的墓碑,碑下的師憫慈捂著心口,小聲說道,整個身體似乎要弓成蝦米,這早已不人不鬼的魔鬼即將燃成一堆余燼。 是你你要殺我你要讓他們殺我? 師憫慈抬起頭,淚水劃過已被銀汞侵蝕至潰爛的臉,他就那樣苦笑著質(zhì)問,眼里全是譏諷。 是,我要殺你。 暴烈的雨聲中,師卻塵干澀的喉嚨里吐出這一句話。 憫慈,憫慈這個名字給我,還真是諷刺。師憫慈別開臉,翕動著干裂的嘴唇,淚流滿面道。 師父,你不知道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憫和慈這兩個字。 師憫慈縮回去,低垂下眼瞼,看向眼前落雨的小小水洼。 因為憫前是憐,慈后是悲。悲微而可憐這兩個詞太像我自己了,我是如此的厭棄自己,所以這兩個字我厭棄至極。 師卻塵晃了晃身子,他沉默著看向師憫慈,他依舊維持著國師的尊榮,只是身子晃了晃,仿佛隨時都能消亡崩殂。 但是這個名字,卻是你送給我的第一樣?xùn)|西。我明明這樣厭棄這兩個詞,卻又如此歡喜摯愛。 他的臉上,揚起一點嘲諷的笑,他看向地下積水中的自己,水面里映出那張卑微而丑陋的臉。 我可真是喜歡的卑微,又愛的可憐。 噗通一聲,師憫慈仰頭倒在瓢潑的雨水里。污黑的血液在雨水中如同墨汁一般,散開在滿地的雨水里。 曲遙猛地支起身子,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澹臺蓮本想拉住他,卻被曲遙掙開了。 師憫慈。曲遙上前,最后一次看著那將死的罪大惡極之人,臉色蒼白地蹲在他身旁默默問道:我只問你一句,你告訴我,在廣陵的一切,那天的雪與煙火,都是假的么? 曲遙迫切地看向?qū)⑺赖膸煈懘?,直到現(xiàn)在,他依舊無法相信眼前之人真的就那樣罪大惡極。 師憫慈渙散的瞳孔愣了愣,那清秀的臉上最終綻開一模諷刺的笑。 假的。 師憫慈拼盡全力,像是要守住自己最后一點驕傲,黑色如同瀝青般濃稠的鮮血從他指縫里滲出來。 那些東西都是我演的。 曲遙靜靜地看著這個將死的最大惡極之人,眼中沒有悲憫,亦沒有恨意。 曲遙師憫慈用盡全力最后道:你不是,很恨我么? 曲遙一默,靜靜地看著渾身焦黑,即將死去的師憫慈。 那便銼我骨,揚我灰只是求求你們,將我的骨灰揚的遠一點 師憫慈整個人都開始潰爛的,曲遙看著那個不成人形之物,仿佛是一團會說話的灰燼。 來生,別讓我投胎在大舜來生,是做蛆蟲也好,是做孢子也罷別讓我做人。 別再讓我遇見師卻塵。 這之后,便再無了生息。 大雨之中,那團略帶骯臟的灰燼終究燃盡了。 身后的輪椅聲在雨中一點點清晰起來 白發(fā)仙者靜靜地來到那團灰燼旁邊,他默默看了它很久。 師卻塵最終拔下了那根插在輪椅上的崖檀木簪,他拿在手里輕輕摩挲著,上面仿佛還帶著故人的體溫。 白衣仙者氣度素來驕矜而尊貴,那人素來是個倔強而擰巴的人,他像是只瀕死的白鷺,還未等曲遙制止,那根崖檀木簪遍插進了他的心口。 快而狠。 他只字未提,甚至沒有看一眼旁人,就那樣淡淡地結(jié)束了生命,然后靜靜地合上眼睛,死在了那攤灰燼身邊。 那攤灰燼可恥可憎,今生罪大惡極,染滿罪孽無數(shù)。 可他發(fā)過誓,愿意與那不肖的弟子榮辱與共。 他面不改色地接過世人定予他徒弟的罪孽和羞辱,再慷慨地揉進自己的身子,之后決然地赴死。 就這樣,大舜的國師,淡淡地了解了自己這滿是深情和諷刺的今生今世。 作者有話要說: 矯情筆記: 寫這一段的時候,窗外真的是電閃雷鳴,就寫到師憫慈倒在雨里的時候,雨突然停了。 窗戶外好像真的有個白發(fā)之人,在靜靜看著他罪大惡極又卑微可憐的徒弟。 (馬上完結(jié)。) 第152章 、孤蓮開謝三百載,隔世迢遞幾相思 雨一直下著。 太陽始終未曾升起,天空始終是黑夜的黛玄色,東天之上的太陽始終未曾升起,東海似乎還籠在霧氣里,未曾醒來。 東海之上的云層似乎破了一個洞一般,傾盆的無根之水將師卻塵的尸體澆的冷透,他倒在師憫慈骨血所化成的灰燼里,二人幾乎融為一體。 自師卻塵與他徒兒死后,雨便一直在淅淅瀝瀝地下著,一刻未曾停歇過。 灰燼之中,一顆小珠子滴溜溜地滾了出來。 殞生玉。 曲遙一把撿起了那顆珠子!他萬萬沒有想到殞生玉居然還在!殞生玉若是還在那便意味著他師叔沒事!他師叔可以平安 曲遙驚喜地看向澹臺蓮,可卻在眼光落在澹臺蓮身上的那一瞬間,他的笑容便僵硬在了那里。 澹臺蓮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透明。 澹臺蓮眉眼微垂,眼中全是欣慰與釋然,他安靜地站在震海柱下,與曲遙對視著。 海風(fēng)在此刻變得無比溫柔,澹臺蓮立在震海柱下,仿佛他就一直站在這里,沒有走過。 就這樣立了萬載千年。 雨水將澹臺蓮的發(fā)絲粘在蒼白的幾乎透明的皮膚上,他額心的金色蓮花印記似是越來越淺鶴影寒潭的光芒甚至已經(jīng)淡化至虛無,澹臺蓮倚在震海柱旁看著曲遙,幾乎要和那根古老的石柱融為一體。他渾身上下唯一還剩下鮮明色彩的東西,大約就是他頭上的墨藍色月長石簪。 曲遙不受控制地戰(zhàn)栗起來,他握著殞生玉,不顧身上的痛楚,發(fā)瘋一般跑向澹臺蓮,眼淚就像斷線一般,海潮一般的悲傷自心底涌出。 那仿佛是幾輩子積壓的痛苦,如今一股腦地統(tǒng)統(tǒng)發(fā)泄出來。 那一瞬間他仿佛像是知道自己要失去什么一樣,猛地向震海柱下澹臺蓮身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