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1)
百里流清神情一怔,這樣的聲音他曾聽過了無數(shù)次,小時候每次午夜夢醒之際,他坐起來,茫然的看著漆黑的四周,心中的情緒就跟此刻的少年一樣。 等到玄泰回來的時候,顧曉天已經(jīng)躺下來了,只是手指卻死死的拉著自家公子的衣服,并沒有蘇醒。 少爺、少爺??!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沖進了房間,看見蒼白著臉躺在床上的少年幾乎哭出了聲音。 許是這人情緒太過激動了,玄泰皺眉道,小聲些,你家少爺暫時沒事了。 無涯感激的向百里流清看過去,多謝公子救了我家少爺! 無事,你將他衣服褪去后,幫他在水中泡一會,另外,這方子信得過我的話,每三日給你少爺服一次,對他的病會有所幫助! 是!多謝公子。無涯態(tài)度謙遜,雖然不知道眼前這白衣公子是何人,但是心中的感激還是有的,只是自家少爺身份尊貴,方子并不敢亂用。 嗯。淡淡的點點頭,百里流清準備先行離開,豈料,自己的衣袖竟被顧曉天抓的死緊,似乎是感受到自己要離開,昏迷中的顧曉天皺起了眉,口中再度囈語出聲,娘親,不要離開天兒 無涯臉上涌起一抹尷尬,輕聲解釋道,以前少爺發(fā)病很少會陷入昏迷,每次昏迷了,夫人都會陪在他的身邊,只是現(xiàn)在老爺和夫人都不在了現(xiàn)在一旦發(fā)作經(jīng)常會陷入昏迷,想必少爺是太想念夫人了。 玄泰神色驚訝,這顧曉天雖然雖然沒怎么接觸,但是一看就是個古靈精怪、喜歡搗蛋的主,想不到竟然會是個孤兒。 公子,現(xiàn)在少爺不愿意松開手,你能不能幫他無涯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是眼下的情況自己總不能不管自己的少年吧。 百里流清并沒有多做猶豫,看了眼昏迷中的顧曉天,開口道,你們先出去吧,等他醒了,我會告訴你們的。 多謝公子!無涯神情驚喜的道謝,小少爺就暫時交給公子照顧了! 二人很快就退了出去,玄泰在為百里流清掩上門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他很清楚自己的公子有多么不喜歡與旁人接觸,就算是把脈問診之時,也以九機金線診斷,除了景澈幾乎沒有人能與自家公子很親近,想不到今日卻為了一個初時的少年破例了。 待他二人退去過后,百里流清嘆了一口氣,伸手為顧曉天褪下衣服,將他抱到了木桶中,整個身子浸泡在水中,這個過程中,少年自始至終都沒有放開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無涯進來加了兩次熱水,顧曉天雖然神色安詳卻依舊沒有蘇醒過來。 緊閉的房間,被霧氣所縈繞。 守在木桶身邊的白衣少年似在閉目養(yǎng)神。 醒了,就起來吧 原本還緊閉著雙眼的顧曉天隨著這句話睜開了眼睛,笑了笑,大哥哥的內(nèi)力真厲害,天兒方才蘇醒呢! 感覺怎樣了?早在他唿吸變換的時候,百里流清就知道他已經(jīng)醒了。 好著呢!顧曉天又恢復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將抓著流清的手放開,巴在木桶上,白皙的身體在繚繞的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 半晌,出聲問道,大哥哥一直守在我身邊。 百里流清面無表情的道,你抓我抓的這么緊,我如何能走? 顧曉天靜靜的靠在木壁上,好看的嘴唇彎起一個弧度,秀氣的小臉漫上幾分奇特的神情,這一刻他反而不像一個小孩子,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發(fā)生了變化,帶著幾分明顯的貴氣和冷然,自從爹和娘親去世以后,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過這么安穩(wěn)的覺了。 他說這話的語氣并不似昏迷那般,透露出明顯的脆弱,如同一只受傷的小獸,而是冷靜的、感懷的、并不是一個普通頑皮的少年能擁有的口吻。 只要你自己平日注意些,你的病并不會危害至身體,這種天氣你并不合適在外面,亂吃東西、情緒激動都很容易誘發(fā),甚至會因此喪命,以后自己注意些。 百里流清神色淡淡的看著他,我沒有興趣在救你第二次。 話雖然冷淡,卻也是提醒。 他自然是看的出來這小少年分明就是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患了肺癆的人都不宜cao勞、且心情要平和,在溫暖的地方呆著,這顧曉天倒好,不但不注意保暖還非得與自己的侍從玩什么互換身份的游戲!對于甜食更是不忌嘴。 知道了。顧曉天并沒有在意百里流清冷淡的語氣,從木桶站了起來,百里流清隨之轉(zhuǎn)開目光。 哥哥都幫天兒脫過衣服了,還怕再看天兒身體嗎?顧曉天又恢復一副調(diào)皮的樣子,一絲不掛的從木桶邁了出來,晶瑩的水珠不斷的從他修長白皙的身體上滑落,他赤身走過去,將床上自己的衣服穿好。 藥方我已經(jīng)給你的隨從了,按時吃藥,你的病情會隨之根除的。百里流清對他婉轉(zhuǎn)的下了逐客令。 顧曉天含著一絲笑意聳聳肩,打開門,無涯和玄泰都等在門外,一見自家恢復清醒的主子,無涯紅了眼眶,少爺,你終于醒了,你之前可嚇死我了!不怪他這么緊張,顧曉天的這種病,一個救治不及時,恐怕都能丟了性命。 我沒事了!顧曉天嘻嘻的笑了一聲,忽然轉(zhuǎn)過身,哥哥,你還沒有告訴天兒你的名字呢!一副不問到名字不肯罷休的模樣。 百里流清。不想再被他糾纏這個問題,百里流清簡單明了的說了出來。 無涯因為這個名字頓時愣了下來,顧曉天卻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樣子,只是語氣欣喜,流清哥哥,今日的事天兒記下了。 說完,他深深的看了眼百里流清拉著呆若木雞的無涯走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逃婚 一月十號,逍遙侯與南疆公主容華成婚的大喜日子。 宮里宮外都是一片喜慶,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紅色的海洋。 即是逍遙侯成親的日子,又怎少的了熱鬧,各國君主都派遣來使前來賀禮,目的卻不各不相同,祝賀之外更多的卻是想探探這消息的真實性。 當他們?nèi)肓嘶蕦m的時候,一眼便看見那站在宮殿門前一對新人。 容華公主著一身艷麗的大紅色嫁衣,鳳冠霞帔襯的眉目如畫,儼然是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景澈手持一柄紫色的骨扇懶懶的靠在一旁,同樣是一身火紅色,銀色的發(fā)絲隨風飄揚,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魅力,邪魅俊美的如同神祗,遠遠看過去,兩人說不出的般配,宛如一對璧人。 北漠君主送和氏璧一對,祝福兩位白頭偕老 西莽帝君贈送子觀音一座,祝福兩位早生貴子,和和美美 各國來使紛紛呈上自己帶來的禮物,證實眼前的人確是逍遙侯無疑,心中驚嘆的同時又是惋惜,這樣人若是自己國家的駙馬該有多好啊 許是嫌這迎賓儀式太過枯燥無聊了,趁著人不注意,景澈打算偷偷熘出去,才走了幾步,就被容華敏銳的察覺到了,你去哪? 景澈對她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太悶了,去透透氣,反正離拜堂大典還早著呢! 說完了,也不管容華是什么臉色,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了。 目光復雜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容華并沒有出言阻止,只是派了一個親信侍從在后面跟著他,其實她很明白,景澈既然中了情蠱,那么所有的感情都會傾注在自己身上,很難有什么意外的發(fā)生,連自己與他提起婚約之事,他也沒有反對!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心中就是一種莫名的不安。 這些日子以來,景澈對她謙遜有禮,雖然比以前親密的多,卻始終有一種淡淡的疏離,容華看的出來他并不是刻意的,這種疏離的距離感仿佛是自然的,情蠱能改變他的思想?yún)s無法改變他的習慣! 這個昔日風流成性的紈绔子弟早在愛上百里流清那一刻,就已經(jīng)將所有人都隔絕到了他的心外,縱使平日里說話依舊不正經(jīng),卻會保持適當?shù)木嚯x。 百里流清 想到這四個字,容華的心竟似針扎似的疼。 轉(zhuǎn)頭往后看了眼,看見了自己后面跟著的那人,景澈神色有些無奈,又有些奇怪。 這容華莫不是還怕自己跑了不成? 不過他也并不是很在意,現(xiàn)在自己記憶全無,認識的也只有容華一人,況且自己還看光了人家的身子,雖說是個誤會,但是對于女孩子畢竟還是不好,所以容華跟他提婚約的時候,他并沒有拒絕,只是心中的某處驟然一痛,那種感覺自從清醒的那日起就時時伴隨著自己,說不出為什么,仿佛心底空了很大的一塊 等景澈頓住腳步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為何,又走到了那日醒來的小院。 容華說那是他受傷后用來靜養(yǎng)的小院,自己醒來后也沒有住下去的理由了,自然而然的搬入了前面的宮殿,于是這座院子就荒廢了下來。 小院里,荒涼依舊。 景澈站在門前,莫名有些惶恐的感覺,一種隱隱的期待涌上了心頭。 推開門走進去,房間內(nèi)一塵不染,許是關上了窗戶的原因,屋內(nèi)顯的有些陰暗。 景澈下意識的朝窗前看去,然而那里并無一人。 一種空虛悵然的感覺油然而生,讓他有了心痛的感覺。 景澈茫然的向四周看過去 自己為什么要來這里? 自己方才又是在期待著什么? 每當想要仔細回想的時候,都會頭疼欲裂。 他在四周走了一圈,看的很認真,這里每一處自己都是那么熟悉。 最終嘴角停在了書桌前,精致的紫檀桌上放置著上好的筆墨紙硯以及鎮(zhèn)紙壓著的一疊白宣。 一本看了一半的經(jīng)書正靜靜的放在桌子上。 景澈將書拿在手里,似乎還有幽幽的冷香溢在自己鼻端,一股酸澀的感覺從心底泛起 景澈莫名的暴躁了起來,仿佛要一頭發(fā)狂的獸,勐然一把將桌子上的東西拂落在地上。 是誰在這個看書?是誰?!為什么,為什么會讓自己感到這么心痛??! 然而并沒有人能告訴他答案 駙馬,吉時快到了,我們該回去了。屋外傳來了隨從的催促聲。 景澈應了一聲,將心中翻騰的感覺強壓下去。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在他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原本關著的窗戶,忽然砰的一聲被吹開了,一股寒風勐地灌了進來。 散落在地上的大堆白宣紙,被嘩啦啦的吹的漫天飄飛。 其中一張,正好落在景澈腳下。 景澈勐的頓住了腳步,目光怔怔的看著那張畫紙。 是一副畫像,許是之前被壓在最下面,所以自己并沒有看見。 上面所畫的是一個少年。 少年眉目如畫,一身白衣勝雪,容顏清俊冷寂,眼角的一點朱砂仿佛迷離了三千紅塵,周身透著一股空靈與幽靜。 他蹲下去將畫像撿了起來,手指溫柔的撫摸在畫像上少年的眉眼上,驀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中竟然有了濕意。 明明記憶中沒有這個人,明明不認識這個人,卻單單只是看著,就讓自己心痛的幾乎無法唿吸,心口被撕裂開了一般,忍不住的想要流淚。 駙馬?門外的人等了景澈半天卻依舊不見他出來,大著膽子推門進來。 正看見拿著那張畫像的邪魅男子。 很難形容男子臉上是什么表情,混合著迷惘、心痛、脆弱,無端的讓人心中起了一陣心悸,然而當他再看的時候,方才的表情又仿佛是一場錯覺,他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平靜。 駙馬? 景澈并沒有理他,將手中那張畫像小心的折疊起來放進了懷中,然后走到床前的一個柜子前他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是卻知道只要打開,一定能找到自己的此刻要找的東西。 果然,打開柜子后,眼前出現(xiàn)了一柄紫色的長劍。 將紫邪劍拿在手里,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從心底傳來,這是屬于他的東西,似乎是感受到了景澈的唿應,紫邪劍發(fā)出一陣嗡鳴聲。 景澈轉(zhuǎn)過身,目光平靜的看向隨從,桌子上的血色長劍被公主收到哪里了?他清楚的記得,在他醒來的時候曾有驚鴻一瞥,在這間房子的桌子上還放置著一柄血色的長劍,然而后來卻不知所蹤。 在公主的房間里。隨從完全是下意識的回道,因為他害怕,雖然此刻的景澈神情正常,話語平靜,他的眼神卻如同淬火的青峰,極為冷厲,宛如一個尊貴的帝王,不敢讓人有絲毫的違逆。 等隨從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jīng)沒有了那道紅衣身影,當下臉色劇變,朝外面跑了出去。 雅致的廂房中。 景澈已經(jīng)將血微劍握在手中,兩劍之間似乎有一種奇妙的聯(lián)系,當他踏入這個房間的時候,就聽見那隨著紫邪劍響應的血微劍,幾乎是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 景澈??!房門勐地被推開,一身艷紅嫁衣的容華跑了進來,額頭上因為跑的太急了而冒出來細密的汗水。 一進門就看見正對著兩炳劍發(fā)怔的逍遙侯,容華心中的不安忽然被無限放大,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刻意忽視景澈手中的兩炳劍,不滿的開口,馬上就要拜堂了,你還不過去么,耽誤了吉時可不好。 然而景澈并沒有動,依舊看著那兩炳長劍,忽然出聲,這炳劍是誰的? 他說的很平靜,不是一個疑問句,而是一個肯定句,言外之意,此劍并非容華所有! 在他這種語氣下,容華竟不知該如何回應,半晌才喏喏開口,是我的。 景澈隨手將劍朝容華擲了過去,容華咬唇接住,然而原本在景澈手中十分平靜的靈劍,一旦落入了容華手中卻發(fā)出了一陣刺耳的嗡嗡聲,凌冽的寒氣從劍身中透射出來,容華只感覺到手掌一涼,殷紅的血珠順著掌心滑下,疼痛讓她忍不住松手,血微劍脫手落地。 此劍、認主。 景澈低首將地上的血微劍撿了起來,聲音漠然,看來公主不是這炳劍的主人。 說完后,他神色冰冷的懷抱著兩劍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血珠順著容華白皙的手掌滴落,她卻渾然不在意,目光死死的盯著景澈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