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屋外都很靜。

    因為今日大雪，所以連月色也無，四下皆黑黝黝的，晏離視覺很好，能夠?qū)⒅車磺锌吹眠€算清晰。

    他睜著眼睛望向床頂，有些睡不著。

    以往執(zhí)行任務(wù)都是在晚上，然后白天補覺，現(xiàn)在一下子讓他的作息顛倒過來，還真不習(xí)慣。

    就在他琢磨被子什么時候能焐熱時，一只柔若無骨的手慢慢搭上了他的腰身，隨后自己的懷里就多了個嬌嬌小小的玩意。

    那即使睡覺也戴著面紗的洞元先生正緊緊摟著他的腰，腦袋枕在他的肩上，哆哆嗦嗦的。

    真有那么冷嗎？

    晏離卻覺得越來越熱，尤其是被她摟著，煩死了。

    “熱了，走了?！标屉x直接將她推開，翻身利落下床，將一旁的外衣隨意穿起，連頭都沒回就離開了屋子，背影瀟灑之極。

    曲妗：“......”

    這侍女簡直...簡直...簡直！

    簡直無可救藥！

    忍忍忍....

    再忍她三天，三天之后還是這副不思進取的模樣，就直接把她攆走，管她會不會被管家嚴懲或者趕出六皇子府呢。

    她曲妗長這么大，就沒受過這種氣！

    **

    清早。

    曲妗早起穿戴好衣物，就開始琢磨起自己的妝容，畫得很是細心，眉間再點上一滴朱砂，著實貌美。

    她現(xiàn)在是六皇子的門客，每月有俸祿。

    但她卻慢慢發(fā)現(xiàn)白衣的美感，看著就似天上謫仙，飄逸出塵，再戴上帷帽面紗，豐神絕代、清華如月，不似凡間客。

    就在她欣賞自己的妝容時，屋門被一把推開。

    那名叫小翠的婢女連門都沒敲，就直接端著早膳進來了，面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冷得跟誰欠她錢似的。

    曲妗連忙將面紗重新戴上，靜坐在梳妝鏡前，微揚起下巴淡淡道：“過來，挽發(fā)?！?/br>
    “哦。”晏離好脾氣的過去，隨手拿起發(fā)帶就將那女子一頭墨發(fā)捋起，利落地扎了個高馬尾，速度很快，幾乎在轉(zhuǎn)瞬間完成，好像這個動作做了無數(shù)遍。

    曲妗正要生氣，卻突然發(fā)現(xiàn)，一身白衣配上簡單的發(fā)飾，好像更顯儀容清雅了。

    她很滿意，面上也洋溢起愉悅。

    正要夸贊一番，轉(zhuǎn)眼卻瞧見小翠面上糟糕的妝容。

    眉毛化得很粗，活像現(xiàn)代位面的蠟筆小新似的；口紅涂得大紅，像個要吃人的妖怪；眉間還用朱砂點了賊大的圓圈。

    她昨天的妝容還很正常啊，今天怎么就成了這幅模樣？

    曲妗不忍細看，尋了盆水來，將她的眉妝和口脂擦掉，話里帶起笑意：“你這妝容怎化成這樣？”

    晏離不解，問：“不好看嗎？”

    昨天是情報部里的人幫他化的妝容，今天是他自個化的。

    昨天洞元雖然戴著面紗，但他還是透過眼睛和眉間的朱砂看出來了，很好看，所以他今天便有意學(xué)著洞元來濃妝艷抹。

    難道不應(yīng)該跟洞元一樣好看嗎？

    聽著他的反問，那女子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我來幫你吧。”

    **

    洞元很好看，雖然看不全貌。

    那女子一手按在他的肩上，一手拿著眉筆在他眉間細細勾勒，她眉梢眼角滿是認真，半垂著的眼睫像蝶翅，顫啊顫的，好像碰一下就要飛走。

    陽光打在她手上，白得像一塊軟玉，讓人看著入神。

    隨之洞元拿起一張紅紙，笑著說：“輕輕含住。”

    晏離不知怎的，就聽話做了。

    他沒用過這個東西，無論是在情報部還是剛才自己化妝，都是用的口脂，一種紅色固體。

    見小翠含得認真，曲妗道：“要輕抿一下，才能將唇色染上?！?/br>
    見時間差不多后，曲妗就將紅紙從她口中取出，然后勾著她的下巴細細查看，發(fā)現(xiàn)有些地方顏色過重有些地方顏色又太淺，便用指尖抵在她的唇上細細擦拭，涂抹均勻。

    不知怎的，那小姑娘似乎一下子慌住了，整個身體都十分僵硬，像塊大木頭。

    曲妗倒突然發(fā)覺這小翠的好玩之處。

    估計是年紀太小就來做事，蠢些也沒有身為婢女的自覺很正常，她應(yīng)該多寬容才是。

    這般想著，曲妗就覺得昨晚乃至今早的氣一下子全沒了，指尖輕點朱砂，便在她額間弄了個水滴狀的面花。

    晏離不知怎的，那吸入肺腑的空氣，似著火般。

    熱死了。

    被衣領(lǐng)子遮住的喉結(jié)滾了滾，他忽覺有些口干舌燥，便起身就去找水喝，好巧不巧的，只有洞元的早膳里有溫水，便不管不顧的直接拿起來就仰頭喝了個空。

    在一旁看著的曲?。骸?.....”

    算了。

    這小姑娘其實挺可愛的，不是嗎？

    只是年紀太小了，更何況只是一杯水而已。她是經(jīng)過新教育的人，怎可以還保持那么頑固的封建思想，不可取不可取。

    **

    六皇子被召進宮。

    便不必去書房商討政策，無事可做之下，曲妗便窩在屋子里看書習(xí)字。

    曲妗寫著寫著，就發(fā)覺有一道視線正直勾勾盯著她的后背看，轉(zhuǎn)身看去，就瞧見若無其事轉(zhuǎn)移目光的小翠。

    是想學(xué)習(xí)寫字嗎？

    這個時代的女性一直在被束縛，各種條條框框，其中最為嚴苛的便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小翠應(yīng)當沒上過學(xué)堂吧。

    曲妗輕嘆了聲：“小翠，你會寫字嗎？”

    “會?！?/br>
    聽著意料之外的回答，曲妗來了興趣：“你來寫寫看?！?/br>
    晏離將曲妗手中的毛筆接過，就在紙上‘瀟灑至極’地寫了兩個字：小翠。

    曲妗看得滿頭黑線，這字的筆畫雖對，但是這草書實在是...太過潦草，歪七扭八、若不細看，全然不知是何物，只當鬼畫符。

    晏離在都察院學(xué)的最多的還是一招斃命的殺人招式。對于旁的詩詞歌賦一竅不通，但卻認得些字，因為閣主安排的刺殺目標往往都是在江湖廟堂有些名氣的人物，他們的住宅往往很大，分什么寧心院啊石水閣的，若認不得這些字，錯殺任務(wù)目標可是要受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