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adrun

    2021年11月6日

    字數(shù)：3443

    【第七章】

    老婆還沒有駕照，她很早就通過科目一考試，駕校的培訓快過有效期了，還是不敢報科目二，周末我開車帶她到工業(yè)園區(qū)，找沒人的路給她開車練手。

    工業(yè)園人少路寬，偶爾過去幾輛私家車也是行色匆匆，非常適合學車。

    我與老婆互換了位置，教她掉頭轉(zhuǎn)彎、倒車入庫這些常識。

    練了一會老婆開始不耐煩，說想練科目三，我腦中想了想路線，在旁邊指揮她該走哪個車道，到哪了轉(zhuǎn)彎。

    前面路口綠燈變成紅燈，我說松油門滑行過去，快到紅綠前時，我說踩剎車，這時發(fā)動機聲突然變大，我被慣性按在座椅上。

    老婆踩的是油門！「快停車！」

    我驚叫。

    「什么？」

    老婆似乎還沒意識到。

    「嘭」

    一聲巨響，車停了下來，追尾了。

    「啊！」

    老婆雙手捂住嘴巴，發(fā)出一聲尖叫，我腦中也是一片空白，一時不知道該做點什么。

    驚魂甫定時，前面車門打開，下來個中年男人，舉著手機看起來是在錄像，對著紅燈拍了下，轉(zhuǎn)過身把手機沖著車身邊走邊拍，在相撞的部位變了幾個角度，又舉著手機走到我們車窗前，一手拿著手機，一手蜷著兩根手指敲窗戶。

    老婆這才松開安全帶，打開門下車。

    「駕駛證拿來！」

    男人不客氣的說。

    「我沒有駕照?！?/br>
    老婆怯生生的回答。

    「你沒有駕照？」

    男人反問。

    「嗯……鳴鳴……」

    老婆哭了起來。

    男人收起手機，前面車里傳出個女人的聲音「見紅了，你快過來！」

    「等著交警找你們吧！」

    男人轉(zhuǎn)身跑回車里，開車走了。

    我和老婆在原地站著，已經(jīng)傻了，前面綠燈變成紅燈，才想起來還在馬路中間，趕緊回到車里，也不知道該做點什么。

    回到家兩個人依然六神無主，丟了魂似的過了一夜，第二天我才接到電話，讓去交警隊。

    交警建議和解，說我老婆這個情況屬于無證駕駛，是刑事案件，我跟對方說可以付醫(yī)療費和折舊費，對方說他老婆流產(chǎn)了，要賠一百萬，雙方爭執(zhí)不休，交警說你們自己約談吧，談好了再過來。

    走出警務(wù)室，對方在門口停下來，掏出支煙點上，指著我說：「把你們身份證拿來。」

    我把自己和老婆的身份證一起遞過去，對方把煙放到嘴里，咪著眼看身份證，抬頭問「你叫李金翔？」

    我說「嗯?！?/br>
    又問老婆，「你叫許靜？」

    老婆點點頭。

    「你們身份證先放我這?！?/br>
    說著把身份證裝到褲兜里，「晚上出來談?wù)劙?。?/br>
    「把身份證還給我們！」

    老婆有點生氣。

    「你們跑了咋辦，來了就給你們！」

    對方聲調(diào)也高了。

    對方說他叫六哥，讓我們晚上九點去魅力東方ＫＴＶ找他，然后互相留了電話號碼和房間號就走了。

    六哥中等身高，看著很結(jié)實，一張嘴就是社會人的口氣，我心里有點害怕，但還是強作鎮(zhèn)靜的拍拍老婆肩膀，示意她別擔心。

    晚上我們按時到ＫＴＶ，是整一棟七、八層高的樓，裝修的金碧輝煌，到了樓上，走廊里到處是穿著暴露的姑娘，房間里傳出音響的轟鳴和煙酒氣，老婆皺著眉跟我找到房間，六哥還沒來，我們也不點歌，坐著玩手機等他。

    一直到快十點，老婆開始打哈欠，門開了，隨著濃重的酒氣進來四個人，前面是六哥，后面是白天接待我們的警官，后面兩個陌生面孔。

    我們趕緊站起來，六哥介紹說這是趙所長白天見過了，指著后面兩個人說這是我兄弟朱總、馮總，然后指著我們倆說，這是我跟你們說過的小李、小許，大家隨便坐。

    我正要開口，六哥對領(lǐng)他們過來的女的說，「先叫姑娘吧。」

    說著脫掉外套，里面是件畫著奇怪花紋的Ｔ恤，胳膊上有一大片紋身。

    沒多大會魚貫進來一隊姑娘，低頭鞠躬齊聲叫「晚上好」，然后從右開始介紹自己，「你好，黑龍江」，「你好，四川」……，我挨個打量過去，姑娘們都畫了很濃的妝，空著最少的布料來展示身材，低胸裝露出大半個rufang，擠出深深的乳溝，穿長裙則露著腰，穿短裙則露出整條大腿。

    六哥讓他們選姑娘，從趙所長依次選好之后，跟我說「哥們，你也選個吧」，我連連擺手說「不用，不用」，六哥哈哈一笑，「我倒忘了，弟妹比這里的姑娘美多了」。

    姑娘們很有服務(wù)意識，坐下后就忙著倒酒點煙，然后偎著客人敬酒，六哥帶著大家喝了三杯啤酒，后面各自開始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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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在我旁邊端正的坐著，每次只喝一口，像姹紫嫣紅中的一朵白璧無瑕，我突然想到大學校園外面那一排梔子花，在春天的時候開的一簇簇純白，那個時候我和老婆雖不相熟，但是各自安好，現(xiàn)在卻要面對這種混濁的現(xiàn)實。

    六哥端著酒杯坐過來，「兄弟、弟妹，喝一個！」

    我忙給自己倒了杯啤酒，仰起脖子喝了，老婆又喝了一口，六哥說「誒！喝光了，第一次跟六哥喝酒，這哪行」，老婆正把杯子往下放，這時又舉起來，擰著眉頭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咽一口，換次氣，胸口一起一伏。

    「說說我們的事吧。」

    六哥把胳膊撐在膝蓋上，「你嫂子流產(chǎn)了，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呢?！?/br>
    本來房間里正在鬧轟轟的喝酒，聽見六哥說話，都停下來看著我們。

    「六哥，這事確實是我們錯了，該賠付的醫(yī)藥和車損我們都賠，還有營養(yǎng)費和車輛的折舊，按市場價我們都給，讓我按新車價把您的車買了都行?！?/br>
    這句話我已經(jīng)準備了半天，就等機會說出。

    六哥把酒杯「啪」

    的一聲重重砸在桌上，把我嚇了一跳，「你媽個逼，你想得美！」

    「你說話干凈點！」

    老婆終于忍不住了。

    「我他媽跟我爹都這樣說話，你算老幾！」

    六哥火氣也上來了。

    「六哥，一百萬我們確實拿不出來，三十萬，您看怎么樣？」

    我本想說二十萬，讓他還價到三十萬，看他氣勢洶洶的樣子心里就慫了，直接把底價說出來了。

    「你他媽打發(fā)要飯的呢！」

    「六哥，多了我們實在拿不出來啊，真的是沒有?！?/br>
    「一百萬，一分錢都不能少，拿不出來讓你老婆賣yin去」

    老婆騰的站起來，拉住我說「我們走！」

    趙所長揮揮手示意老婆坐下，「哎哎哎，大家都冷靜一下」，又對著老婆說，「弟妹在哪工作呀？」

    「地稅局」，老婆答。

    「弟妹聽我說，這個交通事故呀，事可大可小，現(xiàn)在已經(jīng)立案了，得拿到受害人諒解書才能結(jié)案，你要是拖久了，就不是民事糾結(jié)，是刑事案件，那不是關(guān)三個月能了事的。就算判重了，你還年輕，不在乎那一兩年，可你的工作呢，也不要了嗎，地稅局可是別人都羨慕的好單位??！」

    趙所長又看著六哥，「老六你也是，人家是拿不出來，不是不想給你，你就不能想想別的補償？」

    「那就rou償吧！」

    跟過來那個馮總起哄，跟著是幾個人哈哈大笑的聲音，老婆氣的粉臉通紅。

    「這樣吧，讓你老婆給我懷個孩子，然后打掉還是生下來隨你們，一報還一報。」

    六哥說道。

    「你過分了??！」

    我實在忍不住了。

    「我怎么過分了，除了有個屄你還有什么值錢的？」

    六哥輕蔑的說。

    我對老婆一直心存崇敬，別人侮辱我可以，侮辱我老婆不行，我站起來右手探出抓住六哥領(lǐng)口，「你說什么！」

    「怎么，想打我啊，你打下試試」

    六哥反而向前邁了一步。

    我胸中的怒火徹底被激起來了，揮起拳頭掄向六哥，「啪」

    一聲打在他臉上。

    「可以啊小子，有種！」

    撫摸著下巴，一腳踹向我胸口，我倒在地上，然后開始在我身上亂踢，那個什么馮總和朱總也加入進來，拳腳像雪片一樣打向我，「cao你媽，生不生，生不生」，我抱住頭躺在地上，想站起來，混身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老婆開始還是「啊……啊……」

    的尖叫，像拉架但根本拉不住，后面變成「哇……哇……」

    的大哭。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他們終于停下來，六哥點了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來，「怎么樣，一百萬還是生孩子？」

    我躺在地上默不作聲，我想，裝死或許是最好的辦法了。

    「說話?。　?/br>
    六哥往我頭上跺了一腳。

    「別打了！我生，我生！」

    老婆抱住六哥小腿，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還是弟妹懂事！」

    六哥抓著老婆上臂，把她提了起來。

    「今天先到這里，把你老公弄走，明天晚上九點還來這個房間等我，記住了沒？」

    老婆點點頭，蹲下把我拉起來，我扶著老婆肩膀，感覺頭都豎不起來了。

    我垂著頭斜眼看六哥，想聽他還有什么交代的。

    「滾！」

    六哥努著嘴搖了下頭，讓我走。

    我如獲大赦，趕緊扶著老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