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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心臨顫抖著,他渾身都被傾盆而下的暴雨浸透了,但他卻覺得自己周身都在燃燒。 他忽然打了一個激靈,惶惑地環(huán)顧四周,不知何時,他已身處烈焰的環(huán)繞之中。 為什么火還沒有熄滅?為什么火還沒有熄滅! 張心臨的大腦已經(jīng)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奔跑起來,但卻不知道往哪里跑——四周全是兇猛的火焰,他從燃燒的樹枝下跑過,鼻尖縈繞著那股陰魂不散的特殊香味。 要去哪里?要去哪里!火為什么還沒有滅! 張心臨被樹根絆了一下,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他滿身都是混著雨水的樹木被燒后的灰,他的皮膚guntang著,地上積著的雨水幾乎要沸騰,要將他活活蒸熟。 他掙扎地翻過身,卻感到腳腕一陣劇痛,無法起身。他頹然躺地,仰面望著那白色的滾動著的天空,泥般的草木灰落在他的臉上,再隨著淚水滾滾而下。他不甘地大吼,那卻吼聲淹沒在了大雨的洗刷與火焰的爆裂聲中,像天際的雷聲一樣,遙遠又絕望。 就在火焰吞噬他之前,一雙臂膀?qū)⑺麖牡厣贤狭似饋怼?/br> 一個清澈如春日微風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隔絕了無邊的炙烤:“心臨,和我走。不要怕,你會活下去的?!?/br> 張心臨扭頭去看。穆爍的臉上滿是灰塵,還有幾道劃痕,此時他的目光沉靜如水,傷感地注視著張心臨。隨后,穆爍扯出了一個笑來:“腳扭了嗎?我背你?!?/br> 沒等張心臨回應,穆爍就將他背了起來。在站起身時,他踉蹌了一步,隨后咬牙穩(wěn)穩(wěn)站住,向前跑去。 張心臨卻是嗚咽著哭了:“穆爍,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走,你快走……” 穆爍在張心臨環(huán)抱著他脖頸的手上輕輕拍了拍:“別說話,保存體力。我不可能丟下你?!眱扇说慕渲付虝旱嘏鲎擦艘幌拢乔宕嗟穆曇粝⒃谥車男鷩讨?。 張心臨沒力氣也不敢掙扎,怕連累穆爍摔一跤。他哽咽著說:“有寂滅樹……我聞到了寂滅樹的味道。哪怕雨下得再大,只要寂滅樹不死,這片火焰就不會熄滅……你走吧,你不走的話,我們都會……都會變成寂滅樹的養(yǎng)料?!?/br> “走?。 睆埿呐R哭喊著:“放我下來吧!放我下來吧……至少你要活下去??!” 穆爍眼底也閃爍著淚光:“心臨……在最后,你想聽我說什么嗎?” 張心臨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他終于怕了,掙扎起來:“穆爍!穆爍!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放我下來!你快走,快走!” 穆爍悶哼一聲,抬手死死地攥住了張心臨的手,在那枚戒指上摩挲了一下,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就像之前張心臨無數(shù)次提出任性的要求時那樣。他的聲音微不可聞:“我中毒了,沒多少時間了?!?/br> 張心臨的動作戛然而止。穆爍悶聲不吭,咬牙向前走著?;鹧娴膯魟兟曄拢菑埿呐R脆弱顫抖的聲音:“你騙我?!?/br> “不可能。真的中毒了……解了就好了?!?/br> “你騙我?!?/br> “你……你不要騙我?!?/br> 穆爍的淚洶涌而下。他盡力維持著自己聲音的穩(wěn)定:“不要怕,不要怕。馬上就出去了,我知道出去的路。不要怕,不要怕……你會活下去的。” 穆爍緊緊握著張心臨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別怕……別怕……我,你還想聽我說什么,盡管提吧?!?/br> 張心臨的淚流到了嘴里,與咸腥的血液一起吞咽而下:“我……我想讓你說,你在騙我。” “你說……你會活下去?!?/br> “我只想聽這個……你說一句好不好?” “穆爍……穆爍……你說一句好不好?” 穆爍死死咬著牙關,卻還是流出了一聲悲泣。 穆爍背著張心臨,穿過灰燼與白霧的地獄,斷裂的樹枝伴著火熱的雨水從高空墜下,在寂滅樹的香味里,天空塌陷出暴雨,大地塌陷出烈火。穆爍貼著張心臨的臉頰,輕輕在他的耳畔說道:“我永遠愛你?!?/br> 張心臨嚎啕大哭,他的哭聲被雨焰深深掩蓋,只剩下沉悶的痛苦,與遠方的雷聲一起低鳴。 穆爍終于支撐不住了,他踉踉蹌蹌,好幾次都差點跌倒,但所幸,陳凌已經(jīng)在前方等待了。穆爍看到陳凌后,終于支撐不住了,向前倒去。在張心臨跌落地面前,穆爍將張心臨的手松開了,遞給了陳凌。 陳凌慌忙攙扶起張心臨,正要去扶穆爍,穆爍卻擺了擺手,示意陳凌離開。 這里離森林邊緣就差幾十米了,但是穆爍卻沉靜地半跪在地面上。他的眼睛溫柔地注視著張心臨。 張心臨推開陳凌,他的腳腕劇痛著,卻盡全力去站直,不要人攙扶。他同樣注視著穆爍,臉上滿是淚水。 穆爍想要說,他還欠張心臨一場完美的求婚典禮,但他一張口,就吐出了一口血。 這可能是世界上最沉默的求婚典禮了,單膝跪在地上的未婚夫唇邊流淌著鮮血,所有的話語,只能由那雙溫柔又悲傷的眼睛傳達。 穆爍輕輕握住張心臨的手,好似握著最重要的珍寶。他將那只手舉到唇邊,在那只求婚戒指上落下一吻。星星點點的血跡沾在了戒指上。 張心臨瞬時間明白了一切。他也想為穆爍彌補一場完美的求婚典禮,于是他盡力做出一個笑來,還沒開口,淚就落了下來:“我愿意?!?/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