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昨天你能說出來，我們挺高興?！?/br>
    馮超，？？？

    安歌說，“你把我們當朋友，肯說心里話?！睋Q成在姨媽或者其他同學(xué)面前，馮超肯定會藏起這份不愉快。因為，別人也不會在乎他的情緒。

    她伸出手，“馮超同學(xué)，我們重新開始，學(xué)做好朋友？”

    馮超想到頭一天放學(xué)，方輝也是這樣伸出手，“馮超同學(xué)，認識一下，我是方輝?！?/br>
    方輝，他的第一個朋友。

    他伸出手，跟安歌重重握了下手。

    第二個。

    第六十九章 少年方輝的煩惱

    東城的面是炒澆面, 澆頭是現(xiàn)炒的。

    徐重帶三個孫女早上去吃面。

    徐蘅最喜歡吃rou, 燜rou面還要再加一塊大排。徐蓁點蟮糊面；安歌隨老太太, 雙菇面。雖然是素的，但因為蘑菇和平菇產(chǎn)量少，這碗素面比燜rou還貴。

    賬臺報出總價, 徐重吃了一驚, 掏盡口袋，總算身上的錢和糧票還夠。他自己吃陽春面，要雙份的面條, 之所以不要澆頭，倒不圖省錢，實在是口味習(xí)慣。

    徐重去端面, 徐蓁帶著兩個meimei找了張桌子坐下。

    昨晚徐重“審核”她們的零用流水賬，發(fā)現(xiàn)三個孩子很有意思。徐蓁拿去或租或買了言情小說，徐蘅的錢不但沒少還多了一點, 她把錢交到安歌手上保管，安歌給她計息。至于最小的, 把她和徐蘅的錢做押金, 換回真絲線, 做鉤花的活。

    更有意思的是，干活的人是徐蘅。

    徐重夸了徐蘅，分別和大孫女、小孫女談了下。

    “我想培養(yǎng)她自力更生?！毙O女痛快地承認。

    “怎么說服jiejie的？”徐重在基層呆得久, 很明白有些人寧可蹲在墻根曬太陽, 也不愿意動手干活。甚至有可能錢放在跟前, 他們還嫌拿來的不是現(xiàn)成能吃能喝的。

    這有什么。有想要的東西，就能化作動力，尤其徐蘅腦子比別人少根筋，更容易被眼前看得到的吸引住。

    安歌挺想跟爺爺討論用人之道。爺爺是好人，但不是好人就能成事。萬歷年間，張居正、胡宗憲、戚繼光不是完人，但他們做成了事。

    按爺爺?shù)臅鷼?，恐怕有心無力啊。

    她兜了個大圈從古講到今，徐重聽樂了，“誰教你的？”

    “書！”安歌理直氣壯，“我什么都看，看得多就會紙上談兵了?！?/br>
    還知道紙上談兵？

    徐重拉開抽屜，想再給小孫女一點零花錢，卻發(fā)現(xiàn)本月的錢已經(jīng)花光。他笑得有些僵硬，把抽屜又推了回去。

    “明天早上跟爺爺吃面去！”

    “好！”安歌才不要勸爺爺別把錢花在她們身上呢。爺爺是大人，她聽大人的。

    吃過面，安歌上午還有事，學(xué)校組織了一個歌詠隊，星期天練習(xí)合唱。

    徐正則把她送到學(xué)校，然后去維修店。店開出來，零零星星的小活不少，主要是收音機。只要找得到電路圖，對他來說可太簡單了。

    安歌到得早，大禮堂空蕩蕩的，別的同學(xué)還沒來。

    學(xué)校以學(xué)為本，說是歌詠隊，還不如說班干部隊。在老師看來，學(xué)習(xí)成績好就有精力（資格）干別的，當班干部，參加課外培訓(xùn)，進合唱隊。

    安歌個兒小，給放在第一排。旁邊好幾個濫竽充數(shù)，光張嘴不出聲。音樂老師吆喝了幾回，也不換人，重新排了下隊伍，把他們插花似的分開。這樣，每一塊的聲音平衡，不會這邊特別響，那邊沒動靜。

    當然，也沒辦法換。有些同學(xué)唱歌好，但成績不好。班主任會從中阻攔，“得了，他成績不行，別折騰其他了。”哪怕班主任不管，還有家長管，尋到學(xué)校，“我們家孩子還是專心讀書吧。”

    安歌爬上琴凳，掀開琴蓋，隨手彈了幾個音。

    夢里她專門學(xué)過，不過一天不彈自己知道，兩天不彈老師知道，三天不彈……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就真是隨便彈彈。

    彈了小半首，后頭的譜想不起就停了。

    臺下有熱烈的掌聲。

    安歌轉(zhuǎn)頭，方輝來了。

    放著好好的臺階不走，他雙手往臺上一撐，腿一擺，跳上了舞臺，跑到她身邊坐下。

    還一臉的崇拜，“太牛了！”

    安歌，……

    很想告訴方輝，真牛的是他，從沒正式學(xué)過音樂，但哪怕錯一個半音，他也能聽出來。

    方輝爪子試試探探在黑鍵上按了下。

    “你什么時候?qū)W會的？”

    “夢里?！?/br>
    方輝夸張地哈哈兩聲，“毛毛你會開玩笑了。是上回老師彈的時候，你看看就會了？老師說是什么……《致愛麗絲》，貝多芬的！”

    “我教你。”安歌把他的五指分開，分別對準一個鍵，然后帶著他按下去。

    神奇！

    “自己試試，再來一遍?！卑哺韫膭畹馈?/br>
    方輝屏氣凝神，張開爪子，重重地敲下去……

    呵呵不玩了，別玩壞了。他收回手，“毛毛，你會的太多了，成績好，會畫畫，會下棋，會彈琴。你有什么不會的嗎？”

    “多了。我雖然會，但這些都只會皮毛?！卑哺璨皇侵t虛，完全是真心話。

    “那你最擅長什么？”方輝星星眼。

    “……”這個么，目前還不能說。安歌避重就輕，“找個好老師學(xué)上一兩年，你也能會?！?/br>
    “毛毛你將來想做什么？”

    “飛行員?！卑哺韬敛华q豫，“你呢？”

    “我還沒想好。”方輝托著下巴，“我想當工程師，像我爸爸那樣。也想?yún)④?。還想......不過爸爸說，一個人不可能樣樣都做好，與其樣樣不出色，不如專精一門。”

    “不想學(xué)音樂嗎？”

    “不想。”方輝回答得很干脆，“我不是那塊材料！”他看了看周圍，把嘴附到安歌耳邊小聲說，“我可不想跟禿禿那樣，早早成了光頭?！?/br>
    禿禿是學(xué)校的音樂老師，原先教科學(xué)的，不知道為什么轉(zhuǎn)行做了音樂老師。因為頭禿了，被學(xué)生們稱為禿禿。

    “每次他指揮得越起勸，亮晶晶的光頭晃來晃去，我忍得很辛苦才不笑出聲。”方輝哀怨地嘆了口氣。

    安歌噗地笑出聲。

    少年方輝的煩惱嗎？

    不過喂少年，誰說學(xué)音樂的人就會禿頭，看看貝多芬！

    第七十章 相親這種活動

    被方輝往溝里一帶, 安歌也得了笑病, 每回音樂老師打著節(jié)拍指揮他們往高音爬升, 他的頭確實……很像大燈泡啊。

    這種情況下，很難不暴露。

    “第一排，當中那個！”

    音樂老師站在安歌面前, 示意別的學(xué)生靜下來。

    “唱這兩句?！彼鹆藗€頭, “長夜里……”

    安歌乖乖唱道，“長夜里紅星閃閃驅(qū)黑暗，寒冬里紅星閃閃迎春來。”

    “對, 知道自己的問題嗎？沒氣！唱歌不是張口就唱，要用氣帶動，懂嗎？”音樂老師讓安歌雙手叉在腰上, “注意胸腔共鳴。這兩句音不高，所以更需要注意胸腔共鳴。知道橫膈膜嗎？算了，估計你也不知道?！?/br>
    他自己叉腰吸了口氣, “看到?jīng)]，肩膀放松, 肚子鼓起來?，F(xiàn)在你來做?！?/br>
    前排的學(xué)生因為對老師生物鏈式的天生尊敬, 還能憋著笑, 后面兩排早就有人笑出聲。

    音樂老師頭腔共鳴和胸腔共鳴同時啟動，聲音回蕩在大禮堂的上方，“笑什么！這是音樂, 是藝術(shù)！你們什么都不懂?！彼皖^對安歌說, “不要理別人, 再唱一遍?！?/br>
    安歌又唱了一遍。唉知道橫膈膜，也知道這時候要把自己的身體當成兩腳音箱，盡量讓歌聲變立體聲。問題是……缺乏鍛煉沒有肌rou的小身板，不答應(yīng)啊！

    有一種“做不到”叫做：力不從心。

    “好一點了?！崩蠋煐|張西望，突然看到方輝腰里的皮帶，“這個同學(xué)，借用一下你的皮帶?！?/br>
    方輝，……

    要打人嗎？

    不過他還是解下皮帶遞給“禿禿”，畢竟“禿禿”雖然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但從來沒體罰過學(xué)生。

    后排蹦出一個笑聲，方輝聽出來了，是錢浩辰。

    至于錢浩辰為什么笑，方輝用腳后跟都能猜到，準是又想到俗不可耐的事。

    有?。?/br>
    老師把皮帶系在安歌腰里，綁得緊緊的。

    “好，現(xiàn)在你再吸氣，唱的時候要一直讓這里……”他拍了拍自己的腹部，“感受到皮帶的阻力?！?/br>
    安歌又唱了好幾遍。

    差不多到求放過的時候，老師終于高抬貴手，這時候后面早就笑成一團。

    “你們啊，不懂藝術(shù)……”老師倒也沒生氣。有些學(xué)生根本五音不全，他都不愿意管了好嗎，只要他們站在那里別出聲當擺設(shè)就行。

    他叮囑安歌，“高音不錯，但是你完全沒有胸腔共鳴，跟旁邊這位，借皮帶的同學(xué)學(xué)一下，他的胸腔共鳴就好，中音區(qū)很渾厚。”

    方輝，滿頭問號、問號、問號。

    “離元旦全市小學(xué)文藝匯演只有一個多月，我們能夠集中排練的次數(shù)點得清，自己算算！還笑得出？集體的榮譽知道嗎？”老師板臉訓(xùn)道，“到現(xiàn)在還做不到二聲部！夠笨了你們！”

    被數(shù)落后，所有人老老實實練到中午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