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水杯來，聽到他說的下一句話就是“對不起”，語氣說不上惡劣，至少是不愉快的……她閉上眼睛，陷進(jìn)沙發(fā)里。

    腦海中像是有一臺幻燈機(jī)，每隔幾秒，就有一個畫面一閃而過。

    剛剛喝下去的水像是根本沒有在體內(nèi)存留，她的嘴巴又開始發(fā)干……

    忽然，一陣暖暖的風(fēng)拂過鼻尖，她睜開了眼。

    他坐在茶幾上，手臂撐在膝頭。

    他就那么看了她一會兒，然后說：“要是你后悔……”

    “你就讓我走嗎？”她問。

    她身子前傾，手臂也撐在了膝頭。

    “當(dāng)然不。”他說。

    她定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她伸過手去，握住了他的手……她閉上眼睛，幾乎是靠直覺準(zhǔn)確地吻在了他的嘴唇上……他將她托起來，放在腿上，親吻逐步深入……她喘息著，幾乎無法正常呼吸，心跳得也越來越快，可是她說不出“等一下”這三個字……接下來要往哪里去，她心里再清楚不過。襯衫下擺被他抽了出來，紐扣在他手中一粒粒被剝開，那點細(xì)微的聲響，仿佛炒豆般爆開，一聲比一聲更能帶來感官的刺激……他將她抱在懷里，放在柔軟的床上，她整個人漸漸舒展開來。溫暖的空間，溫暖的撫觸，溫暖的人……在他溫暖的掌心和親吻中，她幾乎要被熔成一汪水了。他進(jìn)入之前，低聲問她可不可以，她輕輕點頭，手臂將他的腰圈緊些。她以為她接受起來會有些困難，可是并沒有，甚至多等一會兒都不愿意……他的動作極有條理，且按部就班，總能讓她在心滿意足之后渴望更多一點。她完全是由他帶著一步一步往前走，越走越遠(yuǎn)了……

    后來有那么一會兒，她只看得到他的胸膛。那時她是不敢看他的眼睛的，只好盯著眼前這有限的一點……他的肌膚上有一層霧似的汗，在柔柔的光暈里呈現(xiàn)出迷人的光澤……就在這里，有一只立于山崗上的猛虎。隨著他的動作，這只幾乎占滿他整個胸膛的猛虎像是活了過來。

    那威風(fēng)凜凜的虎張開大口回首呼嘯，讓她耳邊似乎起了一陣風(fēng)，而腦海中有震耳欲聾的吼叫?；[山林，回音不絕……她的手撫上他的胸膛，那是他心臟的位置。

    就在感受到他心跳的那一刻，她的心臟忽然抽痛。

    疼痛從那一點漸漸蔓延……

    晨來沉沉睡去，在焰火的臂彎間。

    他聽著她勻凈的呼吸，知道她睡沉了，看了看她。

    她光潔的額頭上發(fā)絲凌亂，他抬手輕輕替她拂開。他的動作很輕，完全沒有驚動她……她是太累了。

    她看起來太需要一場高質(zhì)量的睡眠。

    他停了一會兒，摸到遙控器，將燈關(guān)掉。

    倦意與黑暗同時襲來，他也很快就睡著了……

    晨來聽到鬧鐘響時，很困難地睜開了眼。

    她在枕邊摸了下，立即意識到這不是在自己的床上，而手機(jī)也還在遙遠(yuǎn)的不知哪個角落里。

    她從床上爬起來，動作盡量地輕。饒是這樣，床墊的每一下輕彈，都讓她膽戰(zhàn)心驚。她生怕他此時睜開眼，卻也忍不住一直看著他——屋內(nèi)很暗，借著床腳的小夜燈，能看到他寧靜的睡顏，和裸露的肩膀，以及……胸膛。她停下來，將被單拉上去，遮到他肩頭。

    他睡著的樣子，看起來毫無攻擊性。一點也不像昨晚，雖然他一點蠻力都沒用，可就是會讓她覺得無處可逃……這張床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的大，那會兒卻小得像只有巴掌大，她怎樣輾轉(zhuǎn)騰挪，都逃不出他身下。

    她輕輕咬了下牙，趕緊下了床，彎身摸到自己的衣服，胡亂穿在身上，將門推成半開，走出去，在沙發(fā)上拿到那個仍舊在響動的手機(jī)，按掉一看時間，頓時有點著急了。她整理下衣服，確定自己沒有穿錯也沒有穿少，四下里看看，確定了衛(wèi)生間的位置，走進(jìn)去整理下頭發(fā)，匆匆洗了把臉，抽了挑毛巾擦臉的工夫，迅速瞥了眼鏡中的自己——沒錯雙眼是不出意料紅腫得更厲害了，可臉色卻不再難看……衣服還是昨天的，可也顧不得了。

    她側(cè)臉看了下頸上，再次確定身上沒有不妥當(dāng)。

    她扶著臺面，閉了下眼，深吸一口氣，走出去拎起包來，迅速換鞋開門往電梯方向走去。

    幸好羅焰火的住處，起碼她來過的住處都是獨門獨戶，否則她這樣糊里糊涂一定會在逃離時耽誤很多時間……不管昨晚是多么的不管不顧，多么的瘋狂，此刻她只想快點逃走。

    她甚至始終沒敢回頭，明知道在醒來前一刻，她的頸子還貼在他的手臂上……她轉(zhuǎn)過身去，面對著廂壁，輕輕撞了下。

    電梯門忽然開了，她吃驚地回頭，看到只穿了 t 恤和長褲光著腳的羅焰火。

    他攔住了電梯門，直視著她的眼睛。

    * 作者最后修訂時間：2021-04-22

    作者的話

    尼卡

    04-22

    各位晚安。明晚見。

    第七章 低頭只為吻你 （一）

    尼卡2021-04-23

    “對不起，是不是吵醒你了……我趕時間?！背縼聿蛔杂X地握住了扶手。

    扶手上裹著紅絲絨。此時絲絨那細(xì)細(xì)的紋路，像是突然變得尖銳起來，扎著她的手心……她咽了口唾沫——真的不知道在這樣的早上該怎么面對這個剛剛有了肌膚之親的男人。

    不告而別是很沒禮貌……但這個情形下，他就不能裝成沒有發(fā)覺，讓她安靜地走掉嘛……她手心開始出汗。

    羅焰火仍盯著她的眼睛，問：“你還好嗎？”

    “……還好。呃，很好……”她說。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問了這么一個問題……她看上去像不好嗎？她迅速看了下他的神情，看不出端倪。于是她又抬手按了下電梯鍵，同時重復(fù)了一遍“很好”，怕他不信似的。

    他沒出聲，只是點了下頭，“早飯呢？”

    “我可以去食堂吃。”晨來沒想到他接下來問的是這句。她忽然覺得腳軟了一下，使勁兒眨了下眼，才開口：“我不是……我是真的趕時間……我早上……呃，要去一下病房……下午門診我有排班……”

    她發(fā)覺自己開始語無倫次，馬上停了下來。

    羅焰火又點了下頭，“等一下。我送你?！?/br>
    “不用的……”晨來馬上說。她低了下頭，看著他光著的腳……他的膚色和乳白色地毯幾乎融為一體。“真的不用?！?/br>
    也許是因為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清脆而拒絕得又很堅決，他放開了手。

    電梯門合攏前的那點時間簡直像一輩子那么漫長，晨來想。

    她眼睛只好盯著那團(tuán)數(shù)字，而他是在盯著她的臉的。待到電梯門合攏，她的眼睛已經(jīng)給那團(tuán)閃閃發(fā)光的數(shù)字刺痛了……她突然伸手出去重新按了下電梯鍵。

    她側(cè)身從那窄窄的空隙里鉆了出去。

    羅焰火還站在原地沒動。她張開雙臂，整個人撲到他身前，環(huán)住他的腰給了他一個擁抱。因為這一下沖得有點快，她幾乎是撞到了他身上。他站得很穩(wěn)，承受住了她這股突然而至的力量。

    她擁抱著這堅實溫暖的身體，仰頭看著他——他臉上有新生的胡茬兒，這讓他看上去多少有點兒頹廢……她收了下手臂，放開，一邊往后退一邊說：“今天周日，你多睡一會兒。我會給你打電話的?！?/br>
    電梯門合攏了，她長出了一口氣。

    想著羅焰火剛剛那有點錯愕的表情，她往后一倒，靠在轎廂壁上，輕輕咬了下嘴唇……嘴唇有點灼痛感，她抬手輕輕蹭了蹭。

    電梯停下來，她走出去，站下來辨別方位時，挺直了身體，慢慢舒展了下手臂。

    時間還很早，大廳里空蕩蕩的，只有少數(shù)幾個值班的工作人員，見了她，禮貌地問好。

    在她走到門前時，替她開門的門童先問了早安，緊接著輕聲問她是蒲小姐嗎？

    她怔了下，點頭。

    門童說羅先生替您叫了車，車已經(jīng)到了。

    晨來抬眼就看到一輛車子恰好停在了門前。

    門童出去給她開了車門，車子迅速發(fā)動起來。

    晨來閉上眼睛，聽到司機(jī)問她是不是去醫(yī)院，她點了點頭。

    她沒有刻意留意這是哪里，反正是從沒來過的陌生地點。她只覺得車子繞了好長一段路，才在大門口停下來，等門衛(wèi)確認(rèn)后穩(wěn)穩(wěn)地穿過大門，很快來到街面上……她睜開眼，看到了熟悉的街景。

    她還是睡了一小會兒，在下車時已經(jīng)覺得神清氣爽。

    她跟司機(jī)道了謝，從員工通道跑進(jìn)醫(yī)院側(cè)門。

    比起工作日，周末的早晨看起來要清閑一些，可仍然是忙碌的。

    這條窄窄的通道里此時來來往往的不是上班的醫(yī)護(hù)人員就是下班的。上班的一臉嚴(yán)肅，下班的一臉倦意……間或有幾位拎著食盒的人同樣腳步匆匆，那是圖近便從這個側(cè)門進(jìn)出的病人家屬。

    晨來手抄在口袋里，今天的天氣又不好，陰冷。她縮了下肩膀，走進(jìn)醫(yī)院大樓才覺得好些。

    口袋里有什么東西，她掏出來，原來是幾顆糖果……她怔了怔，數(shù)了下，五顆。

    她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在哪里拿過糖果了。

    正發(fā)著怔，忽然身后伸過一只手來，把糖果一把拿走了。

    晨來回頭，看到孫瑛那張笑臉。大大的圓形鏡片后，眼睛笑得彎彎的。她剝開一塊糖果，先塞到晨來嘴里，“想什么呢？你這樣走路上不得被人拐走啊？”

    晨來微笑。

    巧克力甜糯可口，入口即化。

    她完全可以確定這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拿到的東西……昨晚她有點恍惚，也許自己順手在哪里拿了幾顆糖也不一定。

    她出了神，孫瑛湊近點兒看她，有點兒太近了，她看得到她鏡片上自己的倒影，趕忙往后退。孫瑛一把拉住她，吸了吸鼻子，又吸了吸鼻子……她仿佛看到了一只緝毒犬在搜尋目標(biāo)?！澳憬駜褐蛋鄦?？”她這句話問出來，差點兒就想吞了自己的舌頭了。

    孫瑛放開手，慢條斯理地剝開糖紙，打量她一眼，問：“早飯還沒吃吧？”

    晨來點頭。

    “餓不餓？”孫瑛又問。

    晨來看著孫瑛，沒出聲。

    她抬起手來，輕輕摸了下頸子……

    “問你話呢！要是餓，咱倆一起吃飯去。我也沒吃?！睂O瑛說。

    “很餓?！背縼硖拱?。

    “走?！睂O瑛說。

    兩人排隊取餐的工夫，孫瑛把剩下的幾顆糖果放回晨來口袋里。

    “拿去吃嘛?！背縼碚f。

    “留著哄小孩兒吧。”孫瑛笑道?！澳阋惶焯斓囊r多少錢進(jìn)去，你說說……準(zhǔn)備差不多的糖果就行了，還要準(zhǔn)備這么好的?！?/br>
    晨來笑。

    雖然不應(yīng)該，但這糖果太好吃了，她有點后悔沒抓兩把揣兜里……她嘴角含笑。

    孫瑛看了她，說：“差不多可以了啊，至于么。”

    晨來抿抿唇。

    她忍著沒掏出鏡子來照一下……她一樣一樣食物往餐盤里放，沒意識到自己拿的有點多。等發(fā)覺盤子裝不下了，輕輕“呀”了一聲，但隨即自言自語道：“嗯，我都能吃完?！?/br>
    實在是餓了……早知道，昨晚他問她“餓不餓”的時候，她應(yīng)該打起精神來說“餓”的?？僧?dāng)時太困太倦了，只想快點兒睡覺……她坐下來，低頭咬了下嘴唇。

    孫瑛“嗤”的一聲笑了，低聲問：“有那么好嗎？”

    * 作者最后修訂時間：2021-04-23

    作者的話

    尼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