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云茉看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心中有些著急。

    不過雖然沒有聊到點子上，但好歹開始聊了呀！她這樣安慰著自己。

    莫芷涵見她今日好像有些不同，便問道：“你方才去哪兒了？”

    楊婉儀隨口道：“二皇弟的腿受了傷，皇祖母讓我去看看。”說罷，又補充了一句：“他住的地方，滿是藥材。”

    莫芷涵點頭：“因為德妃身子不好，得一直用藥吊著性命，老二自己也需要常年調(diào)理……所謂久病成醫(yī)，便是這個道理吧。”

    楊婉儀點點頭，輕輕夾起一片云片糕，緩緩放入口中，輕咬了一下。

    “怎么樣？好吃么？”莫芷涵面上有幾分期待。

    楊婉儀道：“尚可?！?/br>
    莫芷涵斂了斂神，道：“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了……”

    楊婉儀頓了頓，放下了筷子，看向莫芷涵。

    “母后，我小時候……和楊初初很像嗎？”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讓莫芷涵微怔一下。

    片刻后，她回答：“不像?！?/br>
    楊婉儀面色一僵。

    莫芷涵笑了笑：“初初先天愚鈍，說話和反應(yīng)都有些慢……你小時候，要比她聰慧可愛多了?！?/br>
    楊婉儀面色一紅，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她猶疑了一下，許是今日楊初初的話給了她信心，楊婉儀鼓起勇氣，提出了埋藏在心里已久的疑問。

    “母后，既然我小時候如此聰慧可愛，為何母后要將我送走？”

    莫芷涵面色僵住，血色盡失。

    “母后為何不說話？”楊婉儀又問了一遍，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莫芷涵。

    莫芷涵云鬢高挽，神色漠然，微微啟唇：“沒什么好說的。”

    楊婉儀才剛剛?cè)计饋淼臒崆?，似乎被一盆冷水，?dāng)頭澆下。

    殿中氣氛驟然冰冷，云茉擔(dān)憂地看著兩人，心中忐忑不已。

    楊婉儀自嘲一般，笑了笑。

    她忽然有些后悔問出了這個問題，若是不問，兩人還能維持表面的和睦。

    她興許還能沉浸在楊初初的話語中，去捕捉母親愛自己的痕跡。

    如今，心都涼透了。

    楊婉儀的臉色沉了下去，她默默起身，恢復(fù)了平日里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莫芷涵沒動，依舊端坐著，一言不發(fā)。

    “兒臣吃飽了，先告退了?！睏钔駜x冷冷扔下一句話，便直接轉(zhuǎn)身要走。

    云茉急忙上前：“大公主……皇后娘娘不是那個意思……”

    楊婉儀咬唇不語，眼神委屈中帶著幾分倔強。極力隱忍自己的情緒。

    莫芷涵看著她的背影，苦笑一下，終于出聲：“讓她走吧?！?/br>
    楊婉儀深吸一口氣，再也不肯多留一刻，立即大步踏出了殿門。

    -

    才剛離開坤和宮，楊婉儀的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

    云丹擔(dān)憂地看著她：“公主……”

    “我就不該來……不該抱著幻想……我還以為、還以為母后心里真的有我……”楊婉儀躲在宮闕一角，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一直以為母后不喜歡自己，今日聽了楊初初的話，重新生出了希望，坐在母后身邊進食，又給了她美好的錯覺。

    然而這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癡心妄想……母后的心如此堅硬，哪里會疼惜自己一分？

    云丹有些心疼：“公主，皇后娘娘當(dāng)年將您送走，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br>
    楊婉儀哽咽著：“苦衷？那為什么我問她，她不肯說！？這不是第一次了?！?/br>
    “到底什么苦衷，能讓她拋下親生女兒？那楊初初雖然癡傻，但是她母親寧愿不要恩寵，也要護她周全，而我的母親呢？”

    云丹啞口無言。

    楊婉儀喃喃：“難道真的如別人所說，因為我是一個公主……而不是皇子，所以母后不喜歡我？”

    當(dāng)年的事，云丹也不清楚，但她是皇后派到公主身邊、的，她還記得當(dāng)年自己從坤和宮搬到慈寧宮之前，皇后憂心忡忡地囑咐她，一定要照顧好公主。

    只是此刻，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公主的問題，只能給她遞上一方手帕。

    楊婉儀小聲抽泣著，眼圈都紅了，久久難以平復(fù)。

    宮人都圍在楊婉儀身邊，忽然，一個輕浮的男聲響起。

    “美人垂淚，真是我見猶憐?！边@男子的聲線，低啞又陌生。

    云丹輕喝一聲：“哪里來的登徒子！？”

    她回頭一看，石階之下，有位青年穿著一身異族男子的裝束，腰間系著寶石腰帶，深褐色的眼睛發(fā)出幽然的光，一目不錯地盯著正哭得梨花帶雨的大公主楊婉儀。

    楊婉儀連忙用手帕擦了擦淚痕，公主的尊榮不允許她在陌生人面前失態(tài)。

    楊婉儀轉(zhuǎn)過來，板著臉道：“你是誰？”

    青年勾唇一笑：“在下乃剌古王子，博撒。公主有禮了?！?/br>
    楊婉儀冷笑一聲：“原來你就是傳說中，姬妾成群的剌古王子？”

    博撒面色一僵，又輕笑了一下：“沒想到，大公主如此關(guān)注我的消息？”語氣輕佻，頗有調(diào).戲的意味。

    云丹面有怒色：“你膽敢對我們公主無禮?。俊?/br>
    博撒搖頭：“怎么會呢？我見到公主，傾慕還來不及。”

    云丹氣得想罵人，楊婉儀看了云丹一眼，云丹噤聲。

    楊婉儀本就站得高，微微俯視著博撒，冷冷一笑：“并非是我關(guān)注王子的消息，而是王子的風(fēng)流軼事早就傳遍各國，若是沒聽過……反倒顯得孤陋寡聞了?！?/br>
    宮女們聽了，都面露鄙夷。

    博撒面色冷了幾分：“大公主真是會說笑?！?/br>
    楊婉儀美目一掃，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本公主并沒有興趣和王子說笑，王子請自便吧?！?/br>
    說罷，便揚起頭，帶著人走了。

    華麗繁復(fù)的裙裾拖在地上，漾出美艷的痕跡。

    博撒看著她的倩影，臉陡然拉得老長。

    深褐色的眼睛越發(fā)幽暗，嘴角繃著，一言不發(fā)地捏緊了拳頭。

    還沒有他博撒得不到的女人！

    博撒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等來了他的母親——剌古王妃。

    剌古王妃神色黯然，抿唇不語。

    “母妃，可見到皇后了？”博撒沒有提剛才的事，他今日是陪著剌古王妃，來拜會皇后的。

    剌古王妃搖頭：“沒有……帖子都遞了兩次了，第一次皇后說身子不適，今日又推脫了?！?/br>
    博撒哼了一聲：“母女倆都目中無人?！?/br>
    剌古王妃冷盯他一眼：“慎言！”

    博撒還是有些懼怕他母妃，只得乖乖改了口：“是皇后不愿見我們，是不是猜出我們的用意了？”

    剌古王妃道：“八成是的，皇后恐怕是在拒絕我們。”

    博撒眼神陰狠了幾分：“她如此不給母妃面子，我們定要給她點顏色瞧瞧?！?/br>
    剌古王妃疑惑：“你想做什么？”

    博撒冷哼一聲：“母妃不是想讓那大公主做兒媳婦么？既然明路她們不選，那就別怪我使陰的了?！?/br>
    剌古王妃面色微變：“你想……”

    博撒幽幽道：“母妃別問了，只管等著我的好消息便是。”

    剌古王妃還想出聲制止，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如今見不到皇后，就算見到了，大公主也求而不得……若是真能通過別的辦法，達成和文朝的聯(lián)姻，也未嘗不可。

    剌古王妃狠了狠心，道：“那便按你的意思辦?！?/br>
    -

    楊婉儀走后，莫芷涵也沒了胃口，她怔然放下筷子，呆呆坐著。

    云茉湊上來：“娘娘……既然公主問了，您為什么不告訴她，當(dāng)年送她走的真相呢？”

    莫芷涵悵然搖頭：“本宮怎么說？”

    她看著云茉，聲音有幾分酸楚：“難道要告訴她，她的父王雖然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但未必是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

    云茉抿了抿唇，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莫芷涵神情落寞，道：“本宮與皇上夫妻多年，深知他的為人。他心有丘壑，志向遠大……一直以來，都以先皇為目標(biāo)，企圖恢復(fù)前朝的盛世。他立本宮為后，并不是因為有多喜歡本宮，而是因為當(dāng)年的莫家……如日中天?！?/br>
    云茉有些心疼：“娘娘……”

    莫家世代簪纓，到了先皇一代，莫芷涵的父兄都在朝中任擔(dān)任要職。

    莫家順利扶持楊恪登上帝位之后，莫父便仙逝了。

    莫芷涵的哥哥莫芷然，悲痛之下接了父親的兵權(quán)，揮軍北上，倉促迎戰(zhàn)瓦旦。

    莫芷涵幽聲道：“然而，那一次……哥哥不慎戰(zhàn)敗，丟了城池……以至于瓦旦欺上門來，非要靜瑜公主?！?/br>
    云茉記得，當(dāng)時皇上聽了此事，氣得一把掀了桌子。

    莫芷涵平靜道：“你以為皇上想讓靜瑜公主去和親么？靜瑜公主自小便乖巧可人，不但是先皇的掌上明珠，也是皇上最喜愛的meimei……可就算再喜歡，也抵不過他的江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