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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綠茶有演技 第74節(jié)

    楊謙之側(cè)頭看她,見她也正盯著自己,一雙美目若琥珀一般,澄澈見底,又有幾分神秘感。

    楊謙之無聲搖了搖頭。

    塔莉公主看向楊謙之,微微有些出神。

    他們不過只見了寥寥數(shù)面,她便總是一腔熱情地去找他,與他談醫(yī)論藥,順便制造一些傳聞,再拿這傳聞當幌子,來堵珀拜的嘴。

    大約在他心中,自己就是個毫不矜持又不能避而不見的別國公主。

    可今日,為什么石榴一請他,他會挺身而出,冒著得罪全妃娘娘和三皇子的風險,來幫自己解圍?

    塔莉公主生在后宮,對人與人的關(guān)系十分敏感。

    他明明可以不這樣做的。

    現(xiàn)在的塔莉公主,反而有一絲愧疚……她似乎是利用了他的名號,可他不但不計較,還主動為她做擋箭牌。

    塔莉公主問:“為什么幫我?”

    楊謙之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舉手之勞而已。”楊謙之依舊面色平穩(wěn)。

    塔莉公主遲疑一瞬,低聲道:“二殿下……對不起?!?/br>
    楊謙之有兩分意外,默默轉(zhuǎn)頭看她。

    塔莉公主小聲說:“我去找你……一方面是真的為了我父王的病情……另一方面,是為了推脫我王叔的安排……他想我嫁給三皇子?!?/br>
    楊謙之愣了一下,隨即低聲道:“我知道。”

    塔莉公主一愣:“你知道?那你還……”她一臉不解,他既然知道自己在利用他,為何還心甘情愿地配合自己?

    楊謙之笑了笑:“我說了,舉手之勞。”

    他一直是個穩(wěn)重的人,做什么事都有條不紊,所以,從塔莉公主第一次找上門來,他就找人摸了她的底細,得知她舉步維艱,苦苦維持著王庭的表面和睦,且急于救父之后,便動了惻隱之心。

    他知道,看著親人深受煎熬是什么感覺……更何況,她面對的人,都巴不得她的父王早點死。

    她不過是個女孩子,為什么要承受這么多?

    塔莉公主不可置信地看著楊謙之,起初,她以為楊謙之知道之后,會很生氣……但她看楊謙之面色如常,似乎就在敘述一件普通的小事,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氣。

    “二殿下的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卻是一個好大的人情?!彼蚬餮凵衩髁粒旖俏⑽⒙N起。

    她抬眸,月色清冷,微風輕拂,低聲道:“他們都希望我父王早點死……可是又誰都不敢動手。因為,一旦有人動手,其他人便會以此為把柄,展開攻擊?!?/br>
    楊謙之淡淡:“嗯。”他面容沉靜,耐心聽著。

    塔莉公主道:“我王叔早就想與大文締結(jié)姻親之好,便一心想將我嫁過來?!?/br>
    楊謙之頷首:“然后呢。”

    塔莉公主悵然一笑,道:“這樣一來,我便徹底離開了白蠻,不能再插手王庭之事……而且他可以借著我的夫家勢力,為他奪位做準備?!?/br>
    楊謙之遲疑了一下,道:“他又怎么會斷定,你的夫家,一定會幫助他?”

    塔莉公主艱澀一笑:“他自然不會選喜歡我的了……也不會有人真的喜歡我,他們不過是需要我的身份,這樣便有了名正言順的合作理由?!?/br>
    她冷靜道:“他們需要的是一場能見光的交易,各取所需的交易?!?/br>
    楊謙之沉默了一瞬,他轉(zhuǎn)而看向塔莉公主。

    她比他還小了一歲,說起這些波譎云詭的事,卻如此駕輕就熟,可見思慮甚重,她平日里,到底過的什么日子?

    她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齡……不過比五公主楊姝大了兩歲,楊姝還時不時為了穿衣好看,發(fā)飾新潮而煩惱,而這個異國小公主卻已經(jīng)要為自己和父親的生存籌謀,與那些叔叔伯伯斗智斗勇。

    她太不容易了。

    楊謙之心里有種異樣的感覺,他原本偶爾也會自怨自艾,覺得自己生來就有缺憾,與大位無緣。

    母妃更是纏綿病榻,一年到頭,能下床的日子都不多。

    然而和眼前這位少女比起來,他覺得自己簡直太不堪一擊,頓時有些慚愧。

    楊謙之忽然道:“公主……以后若有需要,只要我能幫得上的……盡管找我。”

    塔莉公主笑了笑,明艷如花:“二殿下是不是對每位公主都這樣好?”

    楊謙之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不是?!?/br>
    此言一出,兩人皆沉默了一瞬,對視片刻,又默契地移開目光。

    一人看天,一人看樹,各不相干。

    -

    京城沒有宵禁一說,時至半夜,依舊人聲鼎沸。

    借著太后壽誕,市坊中張燈結(jié)彩,人們歡歌笑語,聚在一起久久不散。

    在城中的主道附近,有一座安靜的宅院,這是武平侯白仲在京城的別院。

    一架華蓋馬車由遠及近,緩緩在門口停下。

    車夫低聲道:“侯爺,到了?!?/br>
    車簾一掀,一身寬大袖袍的中年男子,自馬車上下來,氣度不凡,面色微冷。

    他下了車,門口的士兵立即將大門打開,將他迎了進去。

    白仲面無表情,背著手自大門進入,穿過中庭走入院落之中。

    有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年,默默跟在他后面。

    這少年眉目細長,未長開的臉上,還有幾分孩子氣,但他眼底隱約有些閃爍,一路上一言不發(fā)。

    白仲一路行至書房門口,才頓住了步子。

    他回眸看了一眼,那少年仍然低著頭,白仲道:“還跟著為父做什么?”

    那少年沒有抬頭,聲音很?。骸案赣H今日……不查問我功課么?”

    這聲音帶著幾分緊張,還有幾分不情愿。

    他是武平侯白仲的嫡子,白亦盛。

    在白家排行第二,上頭還有一個庶出的兄長。

    白仲面色冷肅,看了他一眼,白亦盛肩頭微顫,似乎極其害怕他父親。

    白亦盛無聲搖了搖頭,道:“罷了……今日不問你了,自己回去溫書吧?!?/br>
    白亦盛一愣,抬眸看了白仲一眼,他肅然不動的面色下,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他終于確定父親說的是真的,于是心下松了一口氣,行了個禮,便急忙退下了。

    從小到大,白亦盛最怕的便是父親查問功課。

    平日里父親公務(wù)繁忙,連話都沒時間與他多說一句,只有想起來要查問功課了,才叫他過去。

    每每板著臉問他,若是答得好,便勒令他不得自滿,若是答得不好,則是一頓訓(xùn)斥,重則體罰。

    母親疼愛他,但是除了吃穿用度以外的事情,父親都不允許他母親插手。

    平日里他們住在西南駐地,天天查問便也罷了,沒想到這段日子來了京城,也要天天查問。

    白亦盛有些無語,他只能白日里參加盛會,晚間回來讀書。

    今日突然說不問功課,倒是叫他感到意外。

    書童在偏院門口等他,見他獨自一人回來,便拿著燈籠,迎上前去:“公子,今日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平日里查問功課,沒半個時辰是回不來的。

    白亦盛點點頭,長吁一口氣:“今日父親不問功課,總算可以休息一日了?!?/br>
    書童先是微微頷首,然后又叮囑道:“學業(yè)一日不可廢,公子休息一會兒,再溫一下書吧。”

    白亦盛臉色沉了下來:“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書童面色一僵,他連忙道“小人惶恐,公子莫怪。是夫人吩咐小人日日督促公子念書的……”

    他是侯夫人安排在白亦盛身邊,督促他讀書的,白亦盛雖然不喜他總是絮絮叨叨,卻也不敢太違逆母親的意思。

    這書童雖然也才十四五歲,但看上去極其老練,他瞧著白亦盛的臉色,又補了一句:“若是明日侯爺查問功課,您能表現(xiàn)得更加游刃有余,想必侯爺也會高興的。畢竟公子是侯府嫡子,未來的前程和責任都大著呢……”

    這話說得白亦盛愉悅了幾分,他哼了一聲:“那是自然。”

    白亦盛少年氣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屑:“我自然和那低賤的庶出之人不一樣,父親對我期望高些,也是正常的?!?/br>
    書童連忙附和稱是。

    樹影婆娑,沙沙作響。

    白亦盛嗤笑一聲:“那白亦宸不知道又去哪兒了,每次一走就是一兩個月……真不知道父親當初怎么會看上他的母親?除了空有一個武林第一美人的稱號,哪一樣能和我母親相比?”

    白亦盛勾唇笑了笑,忽然聽到“嘣”地一聲,他頭上一痛!

    有什么東西掉了下來。

    他無措地摸了摸腦袋,低頭去看地上,書童連忙將燈籠遞過來,發(fā)現(xiàn)是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

    “好端端的,怎么飛來個石頭?”白亦盛莫名其妙,有脾氣竟無處發(fā)了。

    書童也有些疑惑,抬頭看了看,他們正好站在偏遠門口的樹下,他指了指樹:“興許是樹上掉下來的吧?!?/br>
    白亦盛的額頭被砸青了一塊,他面色慍怒:“該死的!”

    “嘣!”又落了一塊下來,這次,砸在他的腦袋頂上。

    “是誰?是誰在裝神弄鬼!”白亦盛吃痛地捂著腦袋,踮起腳使勁往樹上看,書童配合地將燈籠舉了起來,但他們什么也沒看見。

    書童看了他一眼,道:“公子……興許就是巧合吧,那個……我聽說,背后不說人,不怕鬼敲門……”

    白亦盛聽了,面色變了變,斥道:“你你你,胡說些什么???”

    他面上雖這么說,心里也忍不住犯怵起來。

    “還不進去!”白亦盛顧不得腦袋疼了,立即氣沖沖往回走,連多看一眼那樹都覺得瘆得慌。

    他和書童離開后,那樹上又傳來微微響動,隨后,一個頎長矯健的身影,如閃電般竄出,一躍便飛上了房頂。

    他身著黑色夜行衣,站在高處,衣袍被風灌進,越發(fā)勁瘦。蒙面之下,只露出一雙無比星亮的眼。

    他目光逡巡一圈,最終鎖定了主院的位置,他微微蓄力,飛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