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高臺之上，皇帝面有怒意，積蓄待發(fā)；花臺周邊，議論聲不絕于耳，流言四起；楊婉儀面無血色地站在自己面前，嚇得驚魂未定。

    好好的一個及笄禮，居然變成了這樣。

    楊初初背后，出了一層冷汗。

    她清楚地知道，□□，這是人為。

    只是這背后之人，到底是誰？為什么要毀了楊婉儀的及笄典儀？又或者……是沖著自己來的！？

    楊初初腦子里有些混沌，心中起伏不定，她轉(zhuǎn)而看向皇帝，只見皇帝正冷眼盯著那地上的黑色花束，如臨大敵。

    皇后心中擔憂不已，她瞧了一眼皇帝的臉色，便自顧自地站起身來，道：“來人！將這花束拿下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面色鐵青，卻沒有拒絕，眼下他只想讓這件事趕快過去。

    然后，就在此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且慢?！?/br>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自大臣中，緩緩出列。

    他眼中有一抹冷肅之氣，整張臉沒有一點情緒，仿佛目空一切，又好像能攝人心魂。

    他信步走到臺中，緩緩拱手，沉聲道：“皇上，微臣有事啟奏?！?/br>
    說話的人，是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卓梵。

    皇帝見他站了出來，心中更是一沉。

    眾人也面色一凜，這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一向不隨便說話，但一說話，便句句是不得不聽的諫言。

    皇帝面色微繃，道：“卓監(jiān)正請講。”

    卓梵掃了一眼地上黑色的花束，又打量了楊婉儀一眼，只見她花容失色，還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轉(zhuǎn)過頭，又將目光鎖定到楊初初身上，只見楊初初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正盯著他看，小嘴微抿，似乎有些害怕。

    卓梵盯著她看了一瞬，片刻后，他對皇帝道：“皇上，鮮花自毀，極為不祥，恐與獻花女童的命格有關(guān)?！?/br>
    皇帝面色一變。

    而除了皇帝，盛星云的面上，也露出一絲驚疑和忐忑，三年多前，皇帝便是因為卓梵的幾句話，而起了棄養(yǎng)楊初初的心思，這叫盛星云怎能不擔心？

    臺下之人，心思各異。

    楊謙之和楊昭相視一眼，還不確定接下來的走向，則只能靜觀其變。

    楊瀚則心急如焚，喃喃自語：“這老頭是什么意思？這花變黑了，關(guān)初初什么事！？”

    蘇嬪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不許他出聲。

    白亦宸面色微冷，袖袍之下的拳頭，微微攥緊。

    武平侯白仲注意到他的神情，淡淡瞥了他一眼，白亦宸卻不以為意。

    若是這老頭亂說，他不會坐視不理。

    眾人都屏息一瞬，凝神等著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的說法。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道：“卓監(jiān)正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卓梵緩緩上前幾步，恭敬地俯身拜倒。

    他幽深的眸中，多了幾分晦暗，一字一句道：“回稟皇上，七公主的八字，極陰極硬，親近之人，都會受到其傷害?！鳖D了頓，他繼續(xù)道：“請皇上允許臣，對七公主施法，消除她的惡性和陰氣，以免宮闈之亂?！?/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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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千鈞一發(fā)

    此言一出, 全場寂靜了一瞬，然后，便炸開了鍋！

    “這七公主真的如此不祥??？”

    “看著挺可愛的, 沒想到……居然是一顆毒瘤！”

    “自從她出了冷宮, 還真出了不少事呢！上次在圍場，我親眼看見那烈馬發(fā)了瘋一樣，向她沖過去……對了, 她坐在二皇子身邊不久，二皇子連腿都摔斷了??？”

    “還有這樣的事？是聳人聽聞吧……”

    “千真萬確，你瞧瞧，她和四皇子認識以后，連惠妃娘娘都病了, 說是連四皇子都沒法撫養(yǎng)了，只能送到云瑤宮去……”

    眾人交頭接耳, 繪聲繪色地舉證楊初初到底有多么不祥，皇帝面色慍慍的，似乎游走在暴怒的邊緣, 而太后被這事鬧得，頭風都發(fā)作了，被宮人攙了下去。

    楊初初面無表情，環(huán)顧四周。

    她先看到了楊昭, 楊昭微微蹙眉，一言不發(fā), 面容沉靜如水。

    楊謙之臉上則浮現(xiàn)出擔憂和疑慮，沖她微微頷首，似乎在安撫她。

    楊瀚則氣得咬牙切齒，若不是蘇嬪拉著他, 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楊初初的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看到了另一邊的白亦宸。

    白亦宸定定看向她，滿眼關(guān)切，似乎還藏著一抹痛色。

    楊初初微頓一下，這眼神……有些熟悉。

    不過眼下，她并沒有心情思索別的。

    楊初初的注意力回到了主座之上，盛星云就在主座附近，她面色蒼白，一目不錯地看著楊初初，滿臉忐忑。

    楊初初知道，這件事的決定權(quán)在皇帝，卓梵怎么說是一回事，而皇帝信不信，便是另外一件事了。

    楊初初微微仰起頭，看向皇帝，她心中惴惴不安，但依舊強迫自己憨笑著，這笑意落到皇帝眼中，卻是那么刺眼。

    皇帝見楊初初，懵懵懂懂地東張西望，好似根本不明白現(xiàn)場發(fā)生了什么，心中也是五味陳雜。

    卓梵依舊伏在地上，此刻，他直起上半身，抬眸與皇帝對視了一瞬：“皇上……”

    皇帝沉默了一瞬，忽然“啪”地一聲，拍在桌案上，眾人頓時噤聲。

    皇帝沉著眼，看向卓梵，道：“如何施法？”

    楊初初嘴角微顫，他果然是信了……若是不信，根本不會問如何施法。

    楊初初心中一沉，覺得一陣寒意自內(nèi)向外涌了出來，令她渾身一震。

    卓梵眸色幽深，沉聲道：“先對七公主使用催眠大法……然后，微臣試著喚出她體內(nèi)的邪祟，若那東西愿意出來還好，要是沒有回應，那便只能連同七公主一起燒死，方可保大文平安?！?/br>
    全場駭然！

    連皇帝都有些不可置信：“燒死??？”

    卓梵面色肅冷，語氣鎮(zhèn)定自若：“不錯?！?/br>
    皇帝沉默了。

    皇后面色微僵，顫聲道：“若是喚出來了，又如何牽引到別的地方處理？”

    卓梵冷著臉，道：“只能另外找一個rou身，當做承載物了。”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一般的邪祟，都是不愿意脫離原來寄主的?！?/br>
    皇后皺眉，怒道：“卓監(jiān)正，那按你的說法，七公主豈不是沒救了？橫豎脫離不了被燒死的命運！？”

    卓梵面色無波，微微頷首：“不錯，公主這命格，本來就活不到十五歲?！?/br>
    皇后瞬間血色盡失，盛星云急急起身，奔到舞臺之上，她“噗通”一聲跪下，懇求道：“皇上！初初可是您的親生女兒??！求您不要聽信卓監(jiān)正的一面之詞……”

    盛星云說著，眼圈兒都紅了，她伸手拉了拉楊初初，想讓她一起跪下，楊初初卻沒動，依舊不明所以地看著周圍的人。

    皇帝見盛星云跪下了，心里也有些不忍，道：“你先起來……”

    盛星云搖搖頭，道：“皇上，這些年，大文在您的治理下，不是日漸繁榮么？初初也活得好好的?？梢娝m然命格不好，可是也影響不到大文啊……”

    卓梵冷冷回頭，似笑非笑道：“不錯，這些年，國運尚可，七公主也活著。但是，云嬪娘娘，如果沒有七公主，說不定這些年，大文的國運會更好呢？你又如何分辨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

    盛星云面色青白，咬唇瞪他。

    楊謙之聽不下去了，他率先站起，走到花臺中央，道：“父皇！雖然卓監(jiān)正說七皇妹命格不好，但七皇妹一向乖巧憨厚，從未給別人添過一點麻煩，若因卓監(jiān)正推測出來的隱憂，便要將七皇妹燒死，那天下之人，將如何看待父皇？”

    皇帝面色微頓，他最愛惜自己的羽毛，自然也十分注重百姓的口碑。

    周貴妃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此時，卻哀哀切切地向皇帝望去，道：“天下人應該會感激皇上，為了大文的江山，而大義滅親……雖然臣妾也喜歡七公主，但是江山和公主，孰輕孰重，顯而易見?！?/br>
    楊昭也赫然起身，他面色微冷，拱手道：“父皇，兒臣以為，此事不能聽信卓監(jiān)正一家之言，畢竟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且萬一弄錯了，豈不是讓七皇妹白白殞命？”

    他字字清晰，說得皇帝清醒了幾分，皇帝點點頭，道：“欽天監(jiān)監(jiān)副何在？”

    卓清已經(jīng)躲在人群后面，默默看了好一會兒了，他本來不想淌這趟渾水，可眼下猝不及防地被點到，便不得不出來了。

    “微臣在?！弊壳灞茸胯笠贻p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也更加精干，他緩緩上前，對皇帝行禮。

    皇帝看了他一瞬，問道：“當時……是你占卜完，提議皇后將七公主放出冷宮的？”

    卓清不假思索道：“是?！?/br>
    皇帝又問：“當日的占卜情況如何？詳細說來！”

    卓清便把當時龜甲占卜一事，跟皇帝細細說了一遍。

    皇帝聽得直皺眉，道：“如今你們各執(zhí)一詞……眾愛卿有何高見？”

    卓梵說楊初初不祥，要燒死以清除邪祟；可卓清又說已經(jīng)占卜過，確認楊初初早已逢兇化吉，于大局無害。

    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們作為臣子，既不敢勸皇帝殺了七公主，又不敢勸皇帝留下七公主，萬一真的影響到大文的國運，他們?nèi)绾螕闷穑。?/br>
    白亦宸面色緊繃，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他默默站起身來。

    白仲注意到他的動作，連忙起身阻攔：“你做什么？”

    白亦宸看他一眼：“侯爺請讓開?！?/br>
    白仲嘴角沉了沉，道：“別人都沒說話，你去湊什么熱鬧！？你以為你是誰！”

    白亦宸心頭一顫，他不過是武平侯府默默無聞的庶子，甚至都沒有資格，名正言順來到這樣的場合。

    皇帝連見都沒有見過他，更不會聽他一言。

    白仲又低聲道：“這七公主是死是活，與你都沒有關(guān)系，你權(quán)當不認識她……”

    白亦宸微微垂眸，月色在他面上打下濃重的陰影，他薄唇微抿，拳頭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