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贏就是前車之鑒。

    楊昭在暗夜中，一步一步走著。

    今日看到皇帝對(duì)楊贏的態(tài)度，楊昭雖然不算意外，但是心中也有些唏噓。

    皇帝平時(shí)也很寵愛楊贏，但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楊贏覬覦帝王的權(quán)利時(shí)，便立即翻臉，倒戈相向，一點(diǎn)情面不留。

    這便是帝王之心嗎？

    楊昭不由得深思，難道每一個(gè)坐上那個(gè)位置的人，都會(huì)變成那樣嗎？

    楊昭最初離開惠祥宮，離開自己的生母惠妃，不過是希望日子好過一些，不要被動(dòng)輒打罵。

    后來，他到了云瑤宮，盛星云和楊初初都對(duì)他很好，他便存了要報(bào)答她們的心思，也開始學(xué)著別的皇子，去試著接近皇帝。

    楊昭天資聰穎，文韜武略都不在話下，加上性子上微微調(diào)整了些，很快便得了皇帝賞識(shí)。

    后來，盛星云見他沉穩(wěn)懂事，又時(shí)不時(shí)將他領(lǐng)到皇后面前受教。

    如此一來，楊昭便成了皇子中唯一一個(gè)，既被皇帝器重，又得皇后青睞的皇子。

    他這一路走來，都頗為順利，也逐漸如他所愿，朝中慢慢有大臣，開始支持他，在皇帝面前，他也逐漸能說上幾句話來。

    他覺得自己，似乎開始有能力保護(hù)盛星云和楊初初了，不再是一個(gè)沒有用的、遍體鱗傷的小男孩了。

    可接下來呢？

    楊昭原本只想護(hù)著在意之人的安危，如今他已經(jīng)做到了。

    再進(jìn)一步的話，他需要將天下人納入心中，為萬民謀福祉。

    這是他想要的么？

    楊昭問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但是仍然沒有答案。

    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一處宮殿門口。

    楊昭下意識(shí)抬眸一看，居然是被孤立已久的惠祥宮。

    楊昭眸色微暗，在門口站了一瞬。

    寒風(fēng)呼嘯，吹起他的衣袍，他臉頰冰冷，面無表情地看著惠祥宮的大門。

    過了一會(huì)兒，楊昭轉(zhuǎn)身，徑直離去。

    他從不為過去流連。

    -

    寒冬臘月，臨近新歲之時(shí)，出了德妃之死，又查出了全妃和楊贏的罪行，皇帝已經(jīng)沒什么心思開設(shè)宴席了，便吩咐內(nèi)務(wù)府一切從簡(jiǎn)。

    德妃的后事終于過去，楊謙之整個(gè)人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病了一場(chǎng)。

    就在他生病期間，白蠻使團(tuán)再次進(jìn)宮來，與皇帝商談兩國合作事宜，卻沒有再提議親之事。

    皇帝雖然有些不滿，但是礙于目前也沒有適合聯(lián)姻的人選，便暫時(shí)作罷了。

    楊謙之的病情稍微好了一些后，楊初初便去了明德宮看望他。

    楊謙之半躺在床榻之上，整個(gè)人都瘦得脫了形。

    楊初初看著就覺得心疼，道：“二皇兄，你要好好調(diào)理身子……在這樣下去，都不俊了呢！”

    楊謙之淡笑一下，道：“不俊就不俊，反正也沒人看的。”

    楊初初瞪圓了眼：“誰說的？初初喜歡看的！還有個(gè)jiejie也喜歡看，是不是呀？”她沖楊謙之眨眨眼。

    楊昭之苦笑一下，道：“叫你送去的信……怎么樣了？”

    自全妃和楊贏的事處理好后，楊謙之便準(zhǔn)備了一封信，讓楊初初幫忙送給塔莉公主。

    楊初初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一定是又覺得自己耽誤了塔莉公主的姻緣。

    楊初初道：“已經(jīng)送啦！塔莉jiejie什么都沒說?！?/br>
    楊謙之聽了，抿了抿唇角，道：“初初……我想去藥王谷，待一段時(shí)間?！?/br>
    楊初初知道他是想遠(yuǎn)離皇宮這些紛擾，便道：“好呀，初初陪二皇兄去好不好？”

    楊謙之本欲推辭，可一見她赤誠的目光，便又忍不住答應(yīng)了。

    他太苦了。

    -

    兩日后，一架華蓋馬車，緩緩駛出皇城。

    馬車內(nèi)，楊謙之擁著薄被，無力地倚在車壁上，正在閉目養(yǎng)神。

    出了皇城不遠(yuǎn)，馬車便停了下來，楊謙之睜開眼，問道：“外面怎么了？”

    楊初初狡黠一笑，道：“恐怕是遇到了同路人，也要去藥王谷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楊昭：我進(jìn)球了！

    白亦宸：大舅子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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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 惦記

    馬車內(nèi)安靜了一瞬, 楊謙之坐直了身子，又問了一遍：“什么同路人？”

    楊初初還未及回應(yīng)，車簾便忽然被掀開。

    一張俏麗的臉蛋, 瞬間逼近楊謙之, 楊謙之驚愕了一瞬，才紅著臉道：“你、你怎么來了？”

    塔莉公主彎起唇角，她弓著身子進(jìn)了馬車, 一雙美目炯炯有神地盯著楊謙之，嗔怒道：“我怎么不能來？”

    說罷，她便自顧自地坐到了楊謙之身旁。

    車馬車內(nèi)有些局促，塔莉公主毫不避諱地緊緊挨著楊謙之，直接挽住了他的胳膊。

    楊謙之面色微紅：“塔莉……”

    說罷, 他下意識(shí)看了一眼楊初初。

    楊初初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掩唇笑著。

    楊謙之看向塔莉, 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道：“聽說白蠻的使團(tuán)已經(jīng)要回去了，你怎么會(huì)在這里？”

    塔莉公主莞爾：“多虧了白將軍幫忙, 我才能甩掉那些麻煩人！”說罷，她便將自己如何甩掉大部隊(duì)、又如何守株待兔的事，說了一通。

    楊謙之越聽，越覺得離譜。

    “塔莉……我不是信里同你說了嗎……我需要守孝三年, 不能成婚……”楊謙之轉(zhuǎn)過臉，不再看塔莉公主。

    他怕耽誤她, 信里都說了。

    塔莉公主將他的頭掰過來，逼迫他看著自己，道：“我看了。我很生氣?！?/br>
    楊謙之看向她，心情復(fù)雜。

    塔莉公主蹙眉道：“這就是你們中原人說的‘始亂終棄’么？”

    楊謙之無奈：“不能這樣理解……”

    楊初初卻在一旁補(bǔ)刀：“是呀, 初初也知道這個(gè)成語！”

    楊謙之漲紅了臉：“初初！”

    楊初初嘻嘻一笑，道：“算了，二皇兄不想初初在這里，初初到外面去看亦宸哥哥！”

    楊謙之：“……”

    說罷，楊初初便優(yōu)哉游哉地出了馬車。

    馬車內(nèi)只留下了楊謙之和塔莉公主兩人。

    楊謙之偏過頭，沉默一瞬，道：“趁著白蠻使團(tuán)還沒有走遠(yuǎn)，我讓人送你回去?！?/br>
    塔莉公主聽了，小臉上有一絲怒意：“我不回去！”

    她好不容易，跋山涉水來到他身邊，不能輕易再與他分離。

    楊謙之嘆了口氣：“塔莉，我說過了……我重孝在身，不能成婚?！?/br>
    而且，如今的他，一無所有，就算兩人成婚了，他能給她什么呢？

    塔莉公主凝視楊謙之：“我知道。我可以等的?！?/br>
    楊謙之語氣帶了一絲怒意：“可是我不想你等著！”他看著她的眼睛，道：“三年后，誰又知道是什么光景？”

    他的母妃忽然逝世，而楊謙之自己也身子孱弱，最近舊疾突發(fā)，日日都沒有力氣。

    塔莉公主執(zhí)拗地將他掰過來，看著他，一字一句道：“謙之哥哥，你想說什么，我都知道。”頓了頓，她沉聲道：“你想不想聽一聽我怎么想的？”

    楊謙之微微蹙眉，他臉色蒼白，微皺的表情讓人看了更加揪心。

    塔莉公主深深看著他的眼睛，道：“你的母親去世了，我很心疼?！?/br>
    楊謙之抿唇不語。

    塔莉公主湊近了幾分，她的皮膚雪白，一雙棕色的眼睛，如琥珀一般透亮。

    “我想陪著你，走過這段難受的日子?！彼崧曊f著：“我也不在乎成不成婚，只要能日日看到你就好?！?/br>
    她面對(duì)著楊謙之，忽然伸出雙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我陪著你，你會(huì)好受一些，是不是？”

    楊謙之定定看著她的眼睛，他知道，從理智上說，要拒絕她才對(duì)。

    但面對(duì)她的誠摯，他實(shí)在說不出口。

    楊謙之遲疑片刻，道：“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他不能如此自私地拘著她，萬一他死了，她怎么辦？

    塔莉公主笑道：“我不在乎你能活多久，你活一天，陪我一天便是。若是你連活著的時(shí)候都不陪我，等哪天離開了，我只會(huì)更遺憾，更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