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嬪只能無助地點點頭。

    盛星云有些不放心蘇嬪，便在寢殿里多陪了她一會兒。

    楊初初走到門口，叫來小祝子。

    “小祝子，六哥哥走了多久了？”楊初初狀似不經(jīng)意問道。

    小祝子想了想，道：“有五六日了……對了，殿下就是八皇子出生的那天晚上離開的！”

    楊初初有些疑惑，她扯出一個笑容，問：“這和八皇子出生有什么關(guān)系呀？”

    小祝子遲疑了一下，道：“八皇子出生的時候，蘇嬪娘娘也去看了，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后來，和殿下吵了起來……”

    他話音未落，又覺得自己似乎說得不妥，連忙閉了嘴。

    楊初初看他一眼，呆愣地笑了一下，道：“小祝子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也許我會知道六哥哥去了哪兒！”頓了頓，她湊近了些，神秘兮兮道：“六哥哥最喜歡我，我們兩個有好多秘密呢！”

    小祝子抬眸看了一眼楊初初，雖然七公主有些癡傻，但人是真的善良。

    云禧宮到了這般境地，也只有七公主和云妃娘娘會來看他們。

    小祝子思索了片刻，低聲道：“那天晚上……蘇嬪娘娘斥責(zé)六殿下……說、說六殿下沒用，整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皇上給他政事，也不肯接手……”

    楊初初有些奇怪。

    蘇嬪的為人，楊初初還是有些了解的，她并不是那種非要兒子當(dāng)皇帝的野心家。

    她所圖的，不過就是楊瀚能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保住蘇家一門榮寵罷了。

    可這樣的蘇嬪，怎么又會突然鞭策自己的兒子，努力去皇帝面前表現(xiàn)呢？

    楊初初又問：“六哥哥說什么了呀？”

    小祝子回憶了一會兒，蹙眉道：“奴才也沒有聽清……好像說的是，不想與誰爭些什么……后來，蘇嬪娘娘被殿下氣得不行，便怒斥他，讓他走……”

    小祝子說完，也跟著嘆了口氣。

    楊初初秀眉微蹙。

    她試著將近段時間的事情，串聯(lián)起來。

    八皇子降生，如今養(yǎng)在了周貴妃名下，相當(dāng)于周貴妃一脈終于有了可爭奪的籌碼。

    但八皇子年紀(jì)尚小，被議儲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在楊贏倒臺之后，朝中眾人，便把目光放到了楊昭的身上。

    想起楊贏……對了！

    楊初初腦中靈光一閃。

    楊贏倒臺之后，皇帝雖然將不少政事交給了楊昭，卻并沒有完全信任他。

    楊初初曾經(jīng)聽楊昭說過，皇帝對他，依舊是百般試探和敲打……依照皇帝的性子，怎么可能只留楊昭這一個太子人選？他不可能坐視楊昭逐漸坐大，于是，他生了扶持楊瀚的心思。

    楊瀚雖然整體能力不算出挑，但背后的蘇家，有不少兒郎在軍中任職，再加上楊瀚武藝超群，為人爽朗大度，在前朝倒也有些口碑。

    帝王之術(shù)，在于制衡。

    他想將楊瀚變成第二個楊贏，將權(quán)力一分為二，讓他與楊昭分庭抗禮。

    以此來鞏固皇帝自己的統(tǒng)治權(quán)。

    而蘇嬪原本是個安守本分的，可有了皇帝撐腰，恐怕也生出了幾分一決雌雄的心思來，所以才會去逼迫楊瀚接受政務(wù)。

    楊初初深知楊瀚的為人，他定是左右為難，這才不辭而別。

    楊初初面色微沉，小祝子一臉期盼地看著她：“七公主，您覺得我們殿下會去哪兒？他什么時候會回來呀？”

    第158章 茶攤

    風(fēng)聲微動, 楊初初靜默了一瞬。

    她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小祝子失落地低下了頭。

    -

    夜色已濃。楊昭回到云瑤宮。

    他身披墨色大氅，一路從太極宮走回來，沒有讓人撐傘, 身上落了些許細(xì)碎的雪花, 也毫不在意。

    楊昭緩緩踏入內(nèi)院，然后，頓住了步子。

    院內(nèi)秋千微蕩, 一高一低，劃出優(yōu)美的弧度，楊初初身著奶白色繡花夾襖，如一輪明月坐在上面，雙腿垂下, 裙裾飛揚(yáng)。

    楊昭信步走來：“初初？”

    楊初初聞聲抬眸，笑意盈盈：“四皇兄這么晚才回來？”

    楊昭微微頷首, 低聲：“這么冷的天，怎么一個人坐在這兒？”

    楊初初抿唇一笑：“初初在等四皇兄！”

    楊昭眸色微滯，微微勾起唇。

    他想起一事：“去看過蘇嬪娘娘了嗎？”

    楊初初點點頭：“看了, 娘娘好可憐。”

    楊昭沉吟片刻，道：“我已經(jīng)安排封鎖了京城要道，可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六弟的蹤跡……除了你之前說的地方，他會去哪兒？”

    楊初初也搖了搖頭。

    她確實不知道。

    楊瀚一向是他們里面最無拘無束的人, 灑脫慣了。

    要去哪里玩，說走就走。

    想要干什么, 說干就干。

    楊初初把這些年楊瀚和她一起去過的地方、他提起過的地方，都好好地寫下來，交給了楊昭。

    楊昭派出不少人，都搜尋未果。

    到了現(xiàn)在, 楊初初也有些茫然。

    他還能去哪兒呢？

    他早已不是她記憶中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他為了避開兄弟爭斗，刻意離開皇宮，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

    楊初初心中泛起酸澀。

    楊昭抿唇不語，對于楊瀚的離去，他也十分意外。

    一開始以為楊瀚在生自己的氣，只不過是負(fù)氣出走。

    而后來聽了宮人們回稟，才知道，原來皇帝早已找到楊瀚，且有意將一部分政事交給他。

    楊昭對此，心有疑慮，卻也不好表現(xiàn)出來。

    而楊瀚拒絕了皇帝的扶持，態(tài)度十分堅決，倒是讓楊昭松了口氣。

    畢竟，皇位只有一個。

    楊昭有些貪心，他既想要皇位，又不想破壞兄弟的情誼。

    也許，最好的辦法，便是楊瀚此時離去。

    楊昭一面想確認(rèn)他去了哪兒，是否平安。

    一面又有些踟躕，如果楊瀚回來了，真的站到他的對立面，怎么辦？

    兩人默默站著，相對無言。

    楊初初率先挽起笑容：“四皇兄近日是不是很忙？初初覺得你瘦了！”

    他確實很忙，如今皇帝雖然將許多事交給他，但是每日都要去太極宮，事無巨細(xì)，皇帝都要過問。

    今日談及北疆增兵和糧草一事，又有些不歡而散。

    種種事項，都讓楊昭有些疲憊。

    楊昭淡淡應(yīng)了一聲，但這些事他也沒法和楊初初說。

    楊昭提起精神，道：“都過去了，四皇兄能應(yīng)付的，你放心的?！彼粗髁恋捻樱^續(xù)道：“不過四皇兄上次跟你說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五皇妹今年便要出嫁，而你也快及笄了，婚事要盡快定下才是?！?/br>
    楊初初眸色微滯，隨即露出憨憨的笑：“五皇姐要成親了？太好了，初初想看新娘子！”

    楊昭定定看著她，沉聲道：“初初?！闭Z氣多了幾分嚴(yán)厲：“你長大了，也要許婚的。”

    楊昭不容她繼續(xù)插科打諢，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

    “上次狩獵的時候，也有不少公子來了，你可有中意的？”

    楊初初心頭有些不安，但她佯裝回憶，思索了一陣，認(rèn)真搖頭：“沒有。他們都覺得初初笨，偷偷笑話我?！?/br>
    楊昭皺了皺眉。

    楊初初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確實很難。

    楊昭又道：“那初初有沒有喜歡的男子？”

    此話一出口，楊昭面上也浮現(xiàn)出一絲尷尬。

    他不像楊謙之那般懂人的心思，便也只能直接問了。

    楊初初笑著問：“初初喜歡的人可多啦！初初喜歡父皇啊、四皇兄啊、二皇兄啊、還有……”

    楊昭打斷她：“我說的不是親人，是除了親人以外的男子。有沒有誰，是初初想要日日見到的？見了他，覺得歡喜，不見他，覺得惦記?！?/br>
    楊昭耐著性子，一點一點給楊初初解釋。

    他也想在能力范圍內(nèi)，為她找一個好歸宿，卻也不想勉強(qiáng)于她。

    楊初初咬唇不語。

    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清俊的身影。

    那人眉眼溫潤，氣質(zhì)清冷淡漠，唯有見到她時，才會不自覺勾起嘴角。

    他一次又一次將她從危險之中奪過來，護(hù)在懷里，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