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成先是一愣，漸漸皺起了眉頭：“要怎么治療？”

    “他的病癥已經(jīng)嚴重到有自毀傾向了，且對心理醫(yī)生有強烈的抵觸情緒，根據(jù)這幾天的觀察來看，他本人也對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比較滿意，并不打算有所改變。病人沒有主動治療的意志，單靠醫(yī)生可能沒什么效果。”

    池成抿了抿唇：“既然他本人不想改，也不會影響到他的生活，那要不……”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心理醫(yī)生打斷他，“但您做好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自我的心理準備了嗎？一旦喬蓁蓁小姐提出結(jié)束戀愛關系、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要分開，又或者將來生老病死，他都可能自我毀滅?！?/br>
    池成顯然沒想到會這么嚴重，怔了許久后才開口：“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我和團隊商量之后的意思，是希望利用他的依賴癥，促使他產(chǎn)生治療的意志，簡單來說，就是讓喬蓁蓁小姐在他可以接受的方式下跟他分開，并且請他主動配合治療。”

    “要分開多久？”

    “這個不確定，喬蓁蓁小姐是他依賴癥的誘因，需要他恢復正常之后才能繼續(xù)在一起，可能要分開一段時間，也可能是……一輩子。”

    第81章 做了決定

    和心理醫(yī)生聊過后很久, 池成都一個人坐在病房里，直到秦升打電話叫他吃飯，他才猛地回神。

    沉默地往病房走, 一進門，就看到喬蓁蓁正拿著一個小面包逗池深, 送到他的嘴邊，在他張嘴之前突然拿走, 反復幾次，看的人都厭煩了，他們還樂此不疲, 池深臉上更沒有一丁點不耐煩, 只是專注地看著喬蓁蓁。

    游戲雖然有趣, 可重復那么多遍了, 他身體又不舒服, 怎么會一點情緒都沒有呢？池成想起心理醫(yī)生那些話，心里說不出的沉重。

    “有完沒完，喬蓁蓁你趕緊給他！”秦靜團了張紙巾砸了過去。

    喬蓁蓁被不輕不重地砸了一下, 輕哼一聲不情愿地喂到池深嘴邊：“啊——這次真的不逗你了?！?/br>
    池深認真地看著她：“可以逗?！?/br>
    “……深深你能不能別這么慣著她, 簡直不像話！”秦升也看不下去了。

    池深揚了揚唇角，一臉的乖順。

    喬蓁蓁喂他吃了一口面包，剩下的全部自己吃了, 一邊吃一邊解釋：“嘗嘗就算了，這東西你現(xiàn)在不能多吃?！?/br>
    “好?！背厣罟郧牲c頭, 沒有半點意見。

    池成看不下去了，一臉疲憊地轉(zhuǎn)身要走，秦升眼尖看到，立刻招呼他：“不是剛來嗎, 又要去哪？等一下秦照就把飯送過來了，你先吃完飯再去溜達?！?/br>
    “……我不餓，你們吃吧。”池成說完就離開了。

    喬蓁蓁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突然有點心虛：“是不是我剛才一直逗池深，爺爺生氣了？”

    “他那老東西沒那么小氣，”秦升冷哼一聲，起身就往外走，“肯定是有什么事，我去看看他。”

    喬蓁蓁不安地目送外公離開，正想說些什么時，手突然被悄悄握住了。她頓了一下低頭，看著兩個人十指相扣的手，偷偷摳了摳池深的手心，壓低聲音問：“你有力氣了嗎？”

    “……嗯，一點點?！弊銐驙克?/br>
    喬蓁蓁笑笑，注意力又回到了他身上。

    另一邊，秦升找到了池成，再三追問之下，池成總算是坦白了。

    秦升靜了很久，才惆悵開口：“怎么會這樣，明明是很好的孩子……”

    “醫(yī)生說，他以前沒被好好對待過，是蓁蓁待他好，他才會產(chǎn)生這種心理，”池成說著，也有些說不下去，“我現(xiàn)在都不敢想，他以前過的都是什么日子。”

    秦升嘆了聲氣，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既然查出了病因，咱就好好治，總能治好的。”

    “但現(xiàn)在要倆孩子分開……你也看到了，倆人好得像一個人，要是分開了，深深這邊不說什么，就是蓁蓁，恐怕也會難受，你叫我怎么忍心?！背爻墒謨呻y。

    秦升瞪他一眼：“糊涂了是不是？治病和談戀愛哪個重要？！我是不反對他們在一起，可前提是倆人都要好好的，現(xiàn)在深深心理問題已經(jīng)這么嚴重了，你不想著先給他治病，還想著他們談戀愛的事嗎？再說人家醫(yī)生都說了，等深深病好了，他們還能接著在一起……”

    “你千萬別說這個，”池成忙阻止他，“連醫(yī)生都不確定深深能不能好，萬一你說完這個，分開之后蓁蓁就一直等著，最后耽誤了怎么辦？”

    秦升聞言，頓時沉默了。

    人心生下來就是偏的，他雖然喜歡池深，可心里到底還是最疼自己的外孫女，自然也明白池成說的有道理。池深的病可能一年就好了，也可能十年，或者更久，在這種誰都不能確定的情況下，他不舍得蓁蓁一直等。

    再說了，依賴癥一旦好了，池深很可能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喜歡她了，她能接受得了？如果能確定有結(jié)果，秦升不怕她等，就怕她真的等了很久，最后卻等來一場空。

    兩個老人家沉默很久，最后秦升嘆了聲氣：“不管怎么說，孩子們有知情權(quán)?！?/br>
    池深還在養(yǎng)傷，他們最后決定先跟喬蓁蓁說，于是在三天后的夜晚，兩人將她叫進了書房里。

    喬蓁蓁看著桌子上的檢查報告，安靜地聽他們說話，明明專注又認真，卻一個字也聽不懂。

    秦升看著她怔愣的樣子，心里十分不忍：“蓁蓁，你有什么想說的，直接說就行，別憋著，外公和爺爺不是要逼你什么。”

    “我聽不懂，”喬蓁蓁坦白，“重度依賴性人格障礙是什么意思，池深他現(xiàn)在這么喜歡我，是因為這個??？”

    池成忙道：“蓁蓁你別多想，這只是一種很常見的心理疾病，只是他比較嚴重一點……”

    “如果他好了，是不是就不會這么喜歡我了？”喬蓁蓁打斷他，“或者說，根本就不會喜歡我了？”

    池成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后求助地看向秦升。

    秦升抿了抿唇，到底還是說了實話：“你可以這么想?！?/br>
    “……可是他看起來挺正常的，不像生病了。”喬蓁蓁向他們認真解釋，試圖證明池深喜歡她，只是因為喜歡她，不是因為這個病。

    秦升心疼地看著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解釋。

    喬蓁蓁深吸一口氣：“讓我先冷靜一下，我得好好想想。”

    “好，你慢慢想，深深那里你先別說，讓他專心養(yǎng)傷?！鼻厣Φ?。

    喬蓁蓁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回房間了。

    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上，她還在消化剛才聽到的那些話，想了很久之后問小八：“你也覺得池深對我的感情不正常嗎？”

    “……根據(jù)過往數(shù)據(jù)總結(jié)，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產(chǎn)生好感時的普遍數(shù)值，是0.01到2之間，超出2的就已經(jīng)算是大額好感，池深對你的好感增長，幾乎沒有低于五點的?！毙“烁砂桶突卮稹?/br>
    它說得委婉，喬蓁蓁卻聽懂了，沉默許久后辯解：“這是小說世界，小說里的感情都是濃墨重彩的，我又是女主，他對我有大額好感不是很正常？”

    “我們得到的所有數(shù)據(jù)，都是產(chǎn)自小說世界。”小八訕訕。

    喬蓁蓁又一次沉默了。

    面無表情地在床上躺了很久，她突然坐了起來，換好衣服后從家里出去了。

    她走的時候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打車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了。

    池深正準備睡覺，看到她從外面沖進來時愣了愣，眼底頓時聚起細碎的光：“你怎么來了？”

    “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她直接問。

    池深頓了頓：“什么？”

    “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喬蓁蓁走到他面前，“為什么從高一開學，就一直跟著我？”

    池深沒想到她會問這個，蒼白的臉上出現(xiàn)一抹血色，靜了靜后低頭回答：“初三的時候，我被池強打傷趕出家門，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你從車上下來，為我撐傘?！?/br>
    那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對他好。

    喬蓁蓁愣了愣，被他勾起回憶后突然睜大了眼睛：“那個小孩是你？！可、可他很矮啊，我以為才十歲左右……”

    還臟兮兮的，像是流浪的小乞丐，她從來沒有把那小孩，和眼前高大的少年聯(lián)系到一起過。

    提及往事，池深難得有些生澀：“我初三下學期才開始長高?！?/br>
    喬蓁蓁看著他的臉，心情突然復雜：“……所以你在高中開學的時候認出了我，就一直跟著我了？”

    “嗯?！背厣铧c頭。

    為什么喜歡她，喬蓁蓁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答案，同時因為答案太過尋常，而生出一點點失望——

    如果那天為他撐傘的人是別人，他是不是就喜歡別人去了？

    喬蓁蓁定定看著他，心里一陣陣地難受，盡管不想承認，卻還是意識到自己并沒有那么特別，如果不是他因為生存環(huán)境太糟，而對她產(chǎn)生了心理依賴，她甚至不會被他喜歡。

    “蓁蓁……”他擔憂的聲音響起。

    喬蓁蓁一抬頭，就對上他專注的眼睛，那么黑，那么純粹，清楚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喬蓁蓁靜了靜，對他揚起了唇：“時間不早了，你乖乖睡覺吧?！?/br>
    池深不語，手指卻揪著她的衣角不放，喬蓁蓁能清楚地從他身上感知到不安，于是在心里質(zhì)問自己，如果他心理健全，會這么容易因為一個人不安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喬蓁蓁嘆了聲氣，在他額頭上親了親：“乖，我明天早上再來看你。”

    池深看著她：“早點來?！?/br>
    他表現(xiàn)得越依賴，她此刻就越心酸：“好，早點來?！?/br>
    池深揚了揚唇，想到什么后又看向她：“等我好了……”

    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喬蓁蓁側(cè)目：“嗯？”

    “……你之前說要和我結(jié)婚，說話算話嗎？”池深認真詢問，臉頰染上一點淡淡的紅。

    喬蓁蓁心里悶悶地難受，許久笑著點了點頭：“算話?！?/br>
    池深總算如釋重負，對著她露出清晰的笑容，臉上的紅很快蔓延到脖頸，連帶著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喬蓁蓁看著他明朗的表情，再想想剛重生時，他眼角眉梢的陰郁，心里終于還是做了決定。

    她重生時的目標之一，就是讓他擁有健全快樂的人生，雖然中間發(fā)生了很多事，有一點偏離軌道，但現(xiàn)在也是時候讓一切重回正軌了。

    第82章 報應

    高考結(jié)束后, 池深安心在醫(yī)院養(yǎng)傷，期間喬建來了秦家一趟，看到秦靜后就紅了眼眶。

    “……我沒辦法, 她就是個瘋子，我要是不來這一趟, 她就抱著兒子鬧到公司里，現(xiàn)在外面議論紛紛, 我的臉都丟盡了。”喬建嘆息道。

    才半年不見，他好像老了十歲，發(fā)福了很多, 肚子都大了, 眼窩卻有些凹進去, 鬢角幾根白發(fā)若隱若現(xiàn), 下巴上的胡茬泛著淡淡的青, 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憔悴。

    到底是做過將近二十年夫妻，秦靜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心里還是有些泛酸的, 可聽到他的來意后, 那點同情瞬間煙消云散，甚至還冷笑一聲：“所以她跟你鬧，你就來跟我鬧了是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喬建急忙擺手，“我就是想說, 戀喬做這件事確實不對，也是我跟趙英疏于管教，可她到底還是個孩子，而且我們現(xiàn)在這關系也確實有點復雜, 再怎么說她都跟蓁蓁一樣，是阿幸的親jiejie……”

    “喬建！”秦靜冷聲打斷他，“你搞清楚，你兒子是你兒子，跟蓁蓁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從頭到尾，都是獨生女。”

    “可她跟阿幸確實是同一個爸，這點你不能否認吧？”喬建有些著急。

    秦靜冷笑一聲：“不好意思，從你為了外面的女人，計劃讓我們母女倆凈身出戶時，你就不再是她爸爸，不過你放心，看在你也曾真心疼過她的份上，將來等你六十歲之后，我還是會讓她定時給你贍養(yǎng)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