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1)
確是鮫人。 上輩子率領(lǐng)天一門的弟子捕捉鮫人時,曲淳風對她們的魚尾映像深刻,看似柔弱美麗,但蓄力一甩,能掀起滔天巨浪,將人抽得筋骨盡斷。 曲淳風無聲走近,只見巨石后靜靜伏著一名鮫人,以腰為界,下生墨藍色的魚尾,鱗片排列細密,通體晶瑩,在日光的照耀下有著媲美寶石的光澤,不知是不是受了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同色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遮住了身形與容貌。 曲淳風見狀,從乾坤袋中取出了長劍,隔著劍鞘,面無表情用劍尖將那名鮫人的身軀翻了過來,見其雖雙目緊閉,卻睫毛纖長,容貌昳麗,唇色殷紅如血,莫名妖孽,美得雌雄莫辨,再往下看去光溜溜的什么都沒穿。 曲淳風瞳孔驟縮,倏的轉(zhuǎn)過了身,因為過于慌亂,且步伐虛弱,連劍都險些沒拿穩(wěn),單膝跪地,鏘的一聲將劍沒入了沙土間。 曲淳風自幼在道觀中長大,生性孤僻,多數(shù)時候都在清修中度過,身邊自然不會有女子,更何況洪觀微不喜弟子被財欲所迷,耽誤了道行,天天對他們耳提面命,以至于底下的徒弟個個都不近女色,尤以曲淳風這個大弟子為最。 京中女子多早嫁,十四五歲便可許人家了,上半身發(fā)育自然也不見得會明顯到哪去,曲淳風對于女子和男子的認知,目前僅停留在下半身不同,別的一概不知。 在他的潛意識里,只要滿足外貌柔美,披長發(fā),身姿婀娜以上三點,基本上就是女人了。 曲淳風上一世雖用鮫人煉藥,但也都是些殘缺不全,血rou模糊的尸體,臉都爛的不成樣子,自然生不起什么別念,如今見到一條如此絕色的鮫人,才陡然驚覺對方很有可能是女子。 天一門教條森嚴,曲淳風身為大師兄,更是規(guī)行矩步,不會逾越半分。 他想起剛才匆匆一瞥,對方上半身膚白似雪,分明未著寸縷,不由得皺了皺眉,無聲握緊了劍柄。 就在系統(tǒng)以為這個宿主會做些什么的時候,曲淳風卻只是閉目低念了一句非禮勿視,然后解下外衫,扔到了那名鮫人的身上,將對方裸露的身軀蓋了個嚴嚴實實。 曲淳風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肯定對方失去了反抗能力,頓了那么片刻,才從地上起身,然后走到那名鮫人身旁,眉頭微皺,將他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 鮫人久居深海,體溫偏低,曲淳風將對方抱起來的時候,那種黏膩冰涼的感覺和剛才在海底所感受到的像了個十成十。 視線下移,那墨藍色的魚尾處有一道寸長的傷痕,血rou外翻,連魚鱗都掉了好幾片,便是剛才被曲淳風用玄氣打傷所留下的痕跡。 此處已至岸邊,曲淳風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礁石群有些眼熟,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漁屋懸崖下方的海灘上,尋到一條略有些陡峭的路,走到了崖上。 事關(guān)重大,曲淳風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他進屋之后,把鮫人置于榻上,然后將門窗緊閉,確定從外間窺探不到任何東西,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稍有松緩。 曲淳風看了眼尚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鮫人,心想對方一時半會怕是醒不過來,在屋內(nèi)尋了一處地方打坐調(diào)息,靜靜平復(fù)體內(nèi)翻涌的氣血。 系統(tǒng)的電擊到底還是對他造成了損傷,曲淳風感受了一下體內(nèi)所剩無幾的玄氣,估計沒有半個月是修養(yǎng)不回來的,在此期間,他基本上很難動用玄術(shù)。 男子在地上閉目修煉,屋內(nèi)未點燈燭,便顯得有些昏暗,他面如冠玉,哪怕身軀落于陰影中也不減半分仙氣,仿佛連塵埃都不曾沾染半分。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在床榻上昏迷的鮫人忽然漸漸蘇醒,悄無聲息睜開了眼。 唇紅齒白,妖氣橫生 作者有話要說:系統(tǒng)君:巴啦啦能量,小系統(tǒng),電電電! 第95章 鮫人臨淵 曲淳風一開始并未察覺異常,直到身后傳出一陣輕微的響動,他才似有所覺的睜開眼,卻見隔著一層薄薄的帳幔,床榻邊緣不知何時垂下了半截墨藍色的魚尾,帶著輕紗般的柔軟,尾尖還在輕輕顫動。 鮫人醒了。 雖然曲淳風的傷勢只恢復(fù)了三成,不過鮫人一族離水之后,實力便會大打折扣,不足為懼。他從地上起身,無聲走到床邊,用長劍挑起了帳幔,第一眼看的是鮫人上半身,見對方身上還好好披著自己的外袍,視線這才上移,不期然對上了一雙墨藍色的眼睛,下生淚痣,魅惑人心,便怔了怔。 古籍記載,鮫人一族大多形貌昳麗,顛倒眾生,曲淳風從前只以為是傳言,如今一看,才知所言非虛,面前這名鮫人眉眼狹長,唇色如血,鼻梁高挺深邃,膚色雖白,卻泛著淡淡的青色,無端妖邪,看一眼便會陷進去似的。 長發(fā)散落,我見生憐,擔得起絕色二字,哪怕是楚王最寵愛的妃子在他面前也要遜色三分。 曲淳風卻看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心中愈發(fā)篤定這鮫人是名女子,抬手以劍鞘輕擊床柱,原本半遮半掩的帳幔便盡數(shù)落了下來,只能看見一個朦朦朧朧的身形。 曲淳風頓了頓:可懂人言? 大抵因著對方是女子的緣故,他眉頭一直緊皺,從未松緩。 然而話音落下,空氣中只余寂靜,帳幔里面靜悄悄一片,僅有那條半露的魚尾微動,似要抬起,但最后又因為傷勢而軟軟垂了下去,鮮血順著尾尖滑落,嘀嗒嘀嗒落在了地上,如瀕死的天鵝垂著斷頸。 這個人類太討厭了。 臨淵懶懶支著頭,修長的指尖繞著一縷墨藍色的頭發(fā),顧盼之間能令日月失色,等察覺到尾鰭處傳來的尖銳痛感,細長的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未成年的鮫人魚尾都是灰撲撲的顏色,成年期來臨時,他們會經(jīng)歷一次褪鱗,通常選擇在夜晚的碎石灘上磨掉舊鱗,舊鱗掉落后,便會露出顏色美麗的新鱗片,繼而去尋找伴侶交配繁衍。 臨淵就是一條剛剛成年的雄性鮫人,昨天是月圓之夜,他游到碎石灘,然后磨掉了自己身上的舊鱗,正準備潛回水中,誰曾想?yún)s見海面上方忽然飄起了數(shù)十顆晶瑩剔透的琉璃珠子。 亮晶晶的東西對于鮫人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臨淵也不例外,但他知道海里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多出這些東西,于是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浮出了水面。 月上中天,海浪翻涌。 他看見一名穿淺色衣袍的男子在巖石上盤膝而坐,月色的清輝灑在肩上,像是美玉雕成,謫仙也不過如此,只是一動不動的。 他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類。 臨淵看了半晌,然后重新潛回了水里,卻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等那名人類男子離去之后,這才現(xiàn)身,把對方扔在海里的珠子,一顆一顆的撿了起來。 他們尋找配偶的條件其實很簡單,順眼就行,臨淵覺得那名人類就挺順眼的。鮫人一族如果遇到喜歡的生物,就會把對方拖入水中,任其溺水掙扎,然后帶回巢xue。 臨淵一直暗中跟著那名人類男子。 他使壞推翻了對方的船 他想把對方帶回自己的巢xue 但后來他們兩個都被系統(tǒng)電暈了。 #一個憂傷的故事# 臨淵一直認為人類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生物,但現(xiàn)在看來好像也不盡如是,聽見對方的問話,他瞇了瞇狹長的雙眼,慵懶的支著頭,魚尾微甩,并不做聲。 曲淳風久久聽不見他的回答,復(fù)又問道:莫不是個啞巴? 話一出口,他又覺得不可能,鮫人一族擁有著世間最美妙的歌喉,可以惑人神智,又怎么可能是個啞巴。 臨淵偏不說話,他支著頭,用尖銳的指甲無聲撥弄著床沿,思忖著該怎么把面前這個人類帶回自己的巢xue當伴侶,但他現(xiàn)在離了水,受了傷,根本無法行動。 曲淳風見狀,便當他是默認了,心想鮫人不會說話,倒是世所罕見,有心詢問詛咒一事,又覺得對方一個啞巴也問不出來什么,只得暫時擱置,打算先把內(nèi)傷調(diào)養(yǎng)好,改天再捉一條會說話的回來。 至于面前這條,先留著吧。 盡管對方是鮫人,曲淳風依舊有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尷尬感,他看了眼對方還在滴滴答答流血的魚尾,頓了頓,然后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個白瓷小藥瓶。 系統(tǒng)在暗中觀察,心想這廝良心還沒完全壞透,起碼知道給人家上藥。 然而這個念頭剛起,很快就被打臉了。 只見曲淳風將那個白瓷小瓶放到了鮫人的尾尖下方,滴滴答答接了一小瓶血,然后端詳片刻,重新放入了乾坤袋中,繼續(xù)在原地打坐調(diào)息。 系統(tǒng)傻眼了,心想萬一流血流死了可怎么辦:【你你不給他上藥嗎?】 曲淳風很少生氣,對于系統(tǒng)的問話,也是有問必答,闔目道:鮫人族自愈能力極強,區(qū)區(qū)小傷,不會死。 俗話說的好,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系統(tǒng)猶豫著問道:【萬一呢?】 曲淳風: 曲淳風第一次覺得它有些聒噪,但聞言到底睜開了眼,他睨著那半截墨藍色的魚尾,然后從袖中拿出一塊布帕,走至床邊,俯身擦掉了傷口周圍的血跡,取出一瓶瘡藥,倒在了上面。 傷口周圍的鱗片有些脫落,淺藍色晶瑩剔透,曲淳風見狀捻起幾片,順手又揣入了乾坤袋。 魚尾是冰涼的,看似柔軟,實則蘊含著十足的力道,如今被一雙溫熱的手托著,忽而微微彈動了一下,長長的尾紗似有生命一般靈活纏上了曲淳風的手腕,涼涼的帶著無盡軟意,似是挑逗。 曲淳風見狀頓了頓,抬眼看向紗帳內(nèi),里面依舊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他不動聲色掙脫掉魚尾的束縛,總覺得像是碰了什么不該碰的東西,逾了禮法:姑娘請自重。 自重? 什么是自重? 臨淵自動忽略姑娘兩個字,對著帳幔輕輕吹了一口氣,透過半開的縫隙,卻見那名人類依舊是冷冰冰的模樣,故意用尾巴碰了碰他的手,熟料對方反應(yīng)更大,直接后退一步側(cè)身避開了。 鮫人的尾巴與姑娘的腿無異,上輩子煉制長生藥是特殊情況,否則曲淳風是絕對不會碰的,他師父說過,修煉要一心一意,不能有逾禮之舉,否則會壞了道行。 曲淳風很聽他師父的話。 這鮫人既是啞巴,且又受傷無法行走,那么也不必費心看守。曲淳風不知想起什么,開門走到了外間,然后把木門落鎖,去了林伯家中。 今早天氣還好好的,眨眼卻又烏云滾滾,曲淳風剛剛走到籬笆院落外,就見阿瑛正在收拾院中曬的海貨,推門進去道:阿瑛姑娘。 阿瑛聞言動作一頓,下意識看向他,不由得欣喜出聲:原來是曲公子,你沒事便好了,剛才阿爹出?;貋?,說是遇到礁石翻了船,你不慎落到海里了,他找半天也沒找到,只得自己回來了,正準備找些鄉(xiāng)親一起去海邊尋你呢。 曲淳風倒沒想到林伯會刻意尋找自己,愣了一瞬,反應(yīng)過來拱手道謝:在下確是落入海中了,不過僥幸游回了岸邊,這才撿回來一條命,有勞大家掛懷。 阿瑛道:公子哪里的話,哎呀,我忘了,阿爹還在找鄉(xiāng)親去救你呢,我得趕緊去和他知會一聲。 阿瑛一拍腦袋,連海貨都顧不上收拾,一跺腳,急匆匆離了家,直奔村口而去。 曲淳風見她離去,俯身拾起她掉落在地上的魚干,放回籮筐里,將剩余的一些海貨搬進了里面,又將籬笆門關(guān)上,這才回到自己的漁屋。 那名鮫人或許是因為受了傷,沒鬧什么亂子,隔著帳幔,依稀能窺見他的身形,曲淳風見天色漸暗,尋了火折子,正準備點支蠟燭,卻見帳幔忽然被一只蒼白泛青的手給掀開了。 曲淳風看了眼,沒在意,繼續(xù)點蠟燭。 臨淵坐直身形,先是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收回視線,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卻見上面不僅有一道難看的傷口,連鱗片都掉了不少,眉頭一皺,有些不虞。 鮫人愛美,尾巴如果不漂亮,是找不到伴侶的。 臨淵坐在床邊,墨藍的長發(fā)如水般傾瀉在肩頭,遮住了瑩白的身軀,深邃精致的側(cè)臉在燭火照耀下瑰麗異常,似笑非笑時,便像古籍中記載引人墮落的海妖。 他對著曲淳風的背影輕輕吹了口氣,門窗緊鎖的屋內(nèi)便涼風頓起,連帶著燭火也跟著晃了晃。曲淳風抬袖擋住這陣莫名其妙的風,等燭火穩(wěn)定下來,這才轉(zhuǎn)身,卻見那名鮫人不知何時從床上坐起了身,修長有力的魚尾靜靜垂落下來,尾紗有些許碰到了地面,沾上些許浮灰。 而旁邊散落著一件相當眼熟的青色外袍。曲淳風見狀瞳孔一縮,下意識看向鮫人的上半身,瑩白一片,對方果然將他披上去的外衫給脫了下來,趕緊偏頭移開視線,手腕一翻長劍出鞘,頭也不回的將地上的外袍挑了起來。 曲淳風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聲音嚴肅,細聽還有些不易察覺的慌張:穿上! 這個人類不僅討厭,還很兇。 臨淵的眼神暗了一瞬,無聲舔了舔尖銳的牙齒,如果不能帶回去做伴侶,那就吃掉他吧。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你以為是美人魚?不不不,是食人魚。 曲淳風:給我自己點個蠟。 第96章 夠嗎【一更】 鮫人中有性格溫馴的,也有性格兇殘的,臨淵經(jīng)常在二者之間游曳徘徊。 曲淳風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將長劍遞與他,劍鋒挑著那件青色的外袍,一動不動。 鮫人是不需要穿衣服的,就算穿,也是柔軟綺麗的綃紗,這件青色外袍只是普通的布衣,實在粗糙。臨淵看了他片刻,眼波流轉(zhuǎn),到底抬手,用青黑色的尖銳指甲勾住衣帶,然后不情不愿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無瑕的白皙和淺紅被遮住了大半。 曲淳風其實什么都沒看清過,鮫人墨藍色的頭發(fā)太長,乍看去不過猶抱琵琶半遮面,但赤身裸體,已然是大大的逾矩了。 曲淳風見他穿上,只說了四個字:不許再脫。 說完將長劍鏘的一聲收了回來,招式利落,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顯然是個中劍術(shù)好手。然后在床榻不遠處的地面盤膝而坐,繼續(xù)修煉。 把柄上善劍被他橫在膝上,紅色的劍穗輕輕晃動,上面墜著一塊陰陽無極玉,在燭火的照耀下閃著瑩潤的光澤。 臨淵的目光一直盯著曲淳風,他想起很多年前,曾經(jīng)偶遇過一艘西方來的商船,自己無意中從水面浮起,那些客商就對著他露出了垂涎yin邪的目光,不過面前這個人類和他們不大一樣。 不一樣也好,他的伴侶,當然得是獨一無二的。 曲淳風一直在打坐調(diào)息,然而卻久久未能入定,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平靜似乎被什么東西強行攪亂了一般,除了心神不寧還是心神不寧。 蠟燭燃燒過半的時候,他睜開了眼,到底放棄,悄無聲息握緊膝上橫著的劍,用指尖緩緩摩挲著上面的花紋和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