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2)
聲音酥軟醉人。 杜秋晚道:那洪家殺了人,本該伏法,依臣妾來看,公孫大人倒是斷案如神,鐵面無私,陛下有這樣的臣子該高興才是。 皇帝本就寵愛她,聞言原本緊繃的神情也不自覺松緩了些許。暗中拍了拍她的手:愛妃言之有理。 皇帝其實本來也沒打算罰公孫琢玉,只是想嚇嚇他,畢竟洪家的事確實帶出了不少麻煩。洪貴人聽聞祖母去世后,連胎像都不太穩(wěn)了,日日以淚洗面,現(xiàn)在皇帝聽見女人哭聲就頭疼。 公孫琢玉站在一旁,全拿自己當木頭人。他看見貴妃怪心虛的,畢竟把人家弟弟拐走了不是。 皇帝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公孫琢玉,為何不回答朕的問題? 這下連愛卿都不叫了。 公孫琢玉拱手:微臣只是依律辦事。 大抵因為他年輕,朝氣蓬勃,哪怕犯起倔來也比那些子老臣討人喜歡,不僅不莽撞,反而讓人覺得率真直爽。 皇帝聞言將茶盞重重擱在桌上,冷不丁將人嚇了大跳,就在滿屋子奴婢以為他生氣的時候,皇帝卻陡然笑出了聲:好一個公孫琢玉! 身居高位者沒有傻子。朝堂如何,皇帝只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正因為如此,才更需要忠臣能臣來平衡雙方勢力。 嚴復一黨的人已經(jīng)老了,總該有人接替才是。公孫琢玉這種不畏權貴的就很好,正中皇帝下懷。 太極殿外守衛(wèi)森嚴,一陣秋風吹過,平添蕭瑟。 值守太監(jiān)一邊感慨著越來越冷的天氣,一邊感慨著越來越奇怪的杜司公。公孫琢玉前腳進了殿內(nèi),后腳杜陵春就趕了過來,偏也不說有什么事,只是在外面站著。 太監(jiān)總不可能真把人晾在外頭,第四次上前詢問道:杜司公,您若有急事回稟,不如奴才進去給您通傳一聲? 杜陵春站在宮檐下,用帕子緩慢擦拭著指尖,聞言眼皮子都懶得抬,只問了一句話:里面動靜如何? 太監(jiān)躬身答道:方才聽見陛下笑了,想來龍顏大悅。 龍顏大悅? 杜陵春心想那應該就無事了。他恐陛下為著洪家的事惱怒,牽扯到公孫琢玉,故而前腳聽見對方入宮,后腳便跟了過來,一直站在殿外等候消息。倘若出了什么岔子,也方便求情。 太監(jiān)見杜陵春在原地緩緩踱步,忍不住出聲道:要不奴才給您搬張椅子過來? 杜陵春皺起細長的眉頭,覺得他聒噪,正欲說些什么,卻忽然聽得殿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公孫琢玉終于從里面走了出來。 公孫琢玉顯然沒想到杜陵春也在這,連忙上前:司公,你怎么也在這? 杜陵春上下打量著他,見不似受過什么斥責的模樣,這才道:順路經(jīng)過,過來瞧瞧。 公孫琢玉心想這路順的也太牽強了,心知他是為著自己才過來的,礙于宮中人多眼雜,不好做什么,只能道:無事,咱們先回去吧。 馬車就停在皇宮門口,公孫琢玉率先上去,而后又伸手將杜陵春拉上來,這才放下簾子。卻并未松開他,而是湊過去將人抱在懷里,笑的眼睛都瞇沒了:司公。 杜陵春任他抱著,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老神在在道:如何,陛下可曾斥責你? 公孫琢玉搖頭,有些得意:沒有,不僅沒有斥責,還多有褒獎。 杜陵春眼皮子都未抬,循循善誘:哦?都獎賞了些什么? 公孫琢玉下意識道:銀子啊 他察覺不對勁,立刻閉了嘴,卻見杜陵春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杜陵春問他:銀子呢? 公孫琢玉老老實實從袖子里掏出來一錠金元寶遞給他:在這兒。 杜陵春挑眉:還有呢? 公孫琢玉瘋狂搖頭:沒了沒了。 杜陵春信他就有鬼,直接拉開公孫琢玉的衣領,卻反被對方紅著臉捂住:司公,別在這兒,等回去再 杜陵春心想公孫琢玉滿腦子都是些什么。他指尖靈活一探,就摸到公孫琢玉懷里還藏了好幾錠金元寶,小巧一個,烙著御庫的印,確實是皇上賞的。 怪不得剛才抱一起時硌得他后背疼。 杜陵春拋了拋手中的金元寶,似笑非笑道:公孫大人這是做什么,得了多少賞便老老實實說,難道我還會搶你的不成,自己私藏著,莫不是想做些什么見不得光的事? 公孫琢玉心想才沒有,摸了摸鼻尖心虛的道:司公若喜歡,就拿去。 他一點都不心疼,真的。 杜陵春直接將那些金元寶扔進了他懷里,沒好氣的斥道:瞧你那點出息。 公孫琢玉笑著將元寶揣回去,然后貼著杜陵春光潔細膩的脖頸親了親,笑嘻嘻低聲道:再沒出息,也是司公養(yǎng)出來的。 杜陵春偏頭,氣惱咬了他一下,公孫琢玉不僅不躲,反而還乖乖把臉湊了上來,讓他隨意發(fā)揮。 杜陵春抵著他的額頭笑罵道:小混賬,沒皮沒臉。 馬車緩緩駛過街道,公孫琢玉忽聽得外間一陣叫賣聲,掀開簾子一看,卻見是家米糕攤子,對杜陵春道:司公等等我。 他語罷直接讓車夫停住,下了馬車。杜陵春下意識看去,卻見公孫琢玉正彎腰站在路邊買米糕。 老人家,這米糕怎么賣的? 公孫琢玉中午還沒吃飯,見米糕熱騰騰的,味道甜香,不自覺摸了摸肚子。 買米糕的老大爺見他穿著紅色官服,伸手比了個數(shù):大人,兩文錢一塊。 公孫琢玉現(xiàn)在財大氣粗,心想都是小錢,他摸了摸荷包,往籠屜旁邊放了一塊碎銀子:來五塊。 老大爺用圍裙擦了擦手,將米糕用油紙包好遞了過去,片刻后才笑呵呵的道:大人,您這錢太大了,小人找不開呀。 公孫琢玉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全身上下揣的都是銀子,正準備找駕車的吳越借幾文錢,卻聽老大爺聲音慈祥的道:大人拿去吃吧,小人不收您的錢。 公孫琢玉愣了一下:?。繛槭裁?? 老大爺一邊動作麻利的切米糕,一邊道:誰不知道公孫大人您清正廉明,為了替一名弱女子討回公道,甚至不惜得罪洪家。小人雖是布衣百姓,卻也佩服大人這樣的好官,幾塊米糕又算什么,只盼您能替百姓造福,莫讓宵小作祟。 原來自打出了洪家的事之后,新任京兆尹的名聲就在京城傳開了。那日圍觀的百姓不在少數(shù),再則公孫琢玉素有斷案之名,所破奇案數(shù)不勝數(shù),越傳越神,越傳越神,已然成了再世包拯類的人物。 現(xiàn)在大街上隨便捉一名閨閣女子,問她最傾慕誰,十個有十個都會說是公孫琢玉。翩翩琢玉少年郎,能文能武破奇案,就連當初名盛京城的唐飛霜也要略微遜色三分。 大爺每說一句話,公孫琢玉的臉就紅一點,到最后已然紅成了猴屁股。杜陵春坐在馬車里,越聽越覺不對勁,皺了皺眉,掀開簾子一看,果不其然發(fā)現(xiàn)公孫琢玉正一個人站在原地瞎害羞。 杜陵春: 他就知道。 公孫琢玉經(jīng)不得夸,一夸就心花怒放,飄在天上下都下不來,面上卻還是謙虛道:老人家哪里的話,本官身為京兆尹,自然要庇護一方百姓,應該的,應該的。 語罷走到吳越身邊,硬生生從對方手里借了十文錢過來,交付給老大爺:老人家小本經(jīng)營,本官怎么好做那白吃白喝的無恥之事,來,拿著,祝您生意興隆。 全然忘記他在江州的時候沒少白吃白喝白賒賬。 老大爺笑瞇瞇的:那那老朽就先謝過大人了。 公孫琢玉大方擺手,表示不用謝。被彩虹屁吹得醺醺然,腳步發(fā)飄的走向了馬車,臉上的笑意壓都壓不住。然而還沒等上車,眼前忽然砸來一道人影,直接朝他撞了過來。 公孫琢玉條件反射一掌拍出,揪住了來人后肩,定睛一看,卻見是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男子,而不遠處站著幾名氣勢洶洶的護衛(wèi),手持棍棒,也不知是誰家豪奴。 公孫琢玉扶穩(wěn)那名男子,正思考著該不該管閑事,誰料對方一看見他就活像見了親爹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痛哭出聲:公孫大人!您可得給小人做主啊! 公孫琢玉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這人有些眼熟,最后發(fā)現(xiàn)是綢緞莊的那名店小二。自己賞了他一文錢,已經(jīng)在京城成了笑話了:出了何事,站起來好好說。 公孫琢玉怕他把鼻涕蹭到自己褲子上,把腿拽出來,后退了兩步。 店小二抱著他的腿就是不撒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大人,小人剛才在店里賣布,最后一匹軟煙霞已經(jīng)定給了陳員外家,可這位客官硬是要小人賣給他們,小人說言而無信,不成生意之道,他們便動起了手來,將我打成這幅模樣,還請大人做主??! 公孫琢玉聞言看向一旁的綢緞莊,只見布匹散落得到處都是,活像經(jīng)歷過一場亂斗,掌柜的正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心疼不已。 公孫琢玉當即一怒,指著那群打人的豪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竟敢聚眾鬧事,無故傷人,眼里還有沒有王法了! 為首是一名管家模樣的男子,他分明瞧見公孫琢玉身上的官服,偏偏不慌不懼,陰陽怪氣的道:我家主人身份貴重,公孫大人還是少管閑事的好。 這群下人乃是二皇子府上的家奴,因著一位受寵的姬妾想用軟煙羅裁衣,特來采買,誰曾想最后一匹卻被賣了出去。他們恐難討主子歡心,便做此強搶之舉,背地里狐假虎威。讓二皇子知道,只怕饒不了他們。 公孫琢玉才收拾了洪家,怕他們才怪:哦?難道你家主子是皇親國戚不成,就算是皇親國戚,觸犯律法也要受罰! 那管家見他不買賬,正欲報出名號,卻忽然發(fā)現(xiàn)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馬車被人掀起簾子,里面坐著一名面容陰柔的男子,正目光冰冷的看著自己,頓覺熟悉。定睛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杜陵春,后背一寒,魂都快嚇飛了。 蒼天啊,怎么怕什么來什么! 他們不過背地里借著二皇子的名聲狐假虎威,可萬萬不能鬧到主子跟前,否則打死都是輕的。 那管家也沒想到自己這么點背,居然遇上了二皇子的親舅舅,腿一軟,噗通跪在了地上,嚇的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杜杜杜 外人瞧見,還以為他拜服在公孫琢玉的氣勢之下,包括公孫琢玉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他一腳將那管家踹了個烏龜翻:說,你家主子是誰! 管家再報名號那就是自己找死,他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起身:大人見怪,大人見怪,小人該死,這就離去! 公孫琢玉心想打了人就跑,哪兒有那么容易的事,反手直接把人揪了回來:慢著,誰準你走了?打了人連禮都不賠嗎? 管家又不是傻子,聞言一拍腦袋,手忙腳亂從錢袋里倒出好幾錠銀子連同若干散錢,一股腦全塞到了店小二手中:小兄弟,這是賠你的,你拿去看大夫,剩下的買些雞鴨魚rou補身,你千萬勿怪,千萬勿怪! 他想起杜陵春的狠辣名聲,手都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來,整個人汗如雨下,結結巴巴的問公孫琢玉:大大人,小人能走了嗎? 公孫琢玉問那店小二:如何,夠還是不夠? 小二望著手里沉甸甸的銀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夠了!夠了! 公孫琢玉這才揮袖:滾吧! 管家?guī)е窒氯?,慌不擇路的溜走了?/br> 圍觀百姓就喜歡看熱鬧,尤其是這種懲治惡奴的戲碼,見狀大聲叫好,巴掌都拍紅了。 做生意的就是機靈,綢緞莊掌柜的見狀也不哭了,從店里一溜煙跑出來,和小二一起跪在地上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公孫琢玉抖了抖袖袍,看起來很是瀟灑:起來吧,為民請命乃是本官職責所在。 店小二鼻青臉腫的道:大人恩德,小人無以為報,來世做牛做馬,定當報答。 公孫琢玉心想下輩子這種事兒也太懸了吧,他見小二手中捧著一堆碎銀,當著他的面,從里面拿了一文錢出來,在眼前晃了晃:本官便當你已經(jīng)還了恩情。 店小二見狀一愣,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初京兆府大堂之內(nèi),自己為求重賞前去通報消息,公孫琢玉給了他一文錢,言說若有冤屈難處,日后盡管找他。 但這句話誰也沒當成一回事,店小二回去之后,還被掌柜戳著頭罵蠢笨,一文錢就被打發(fā)了,真是好糊弄。沒想到竟是真的。 小二正欲說些什么,卻見公孫琢玉已經(jīng)轉身坐上了馬車。那趕車的黑衣男子將鞭一揮,駕駛著馬車飛快離去了。 公孫琢玉坐上馬車,見杜陵春面色不好,還以為他生氣了,連忙從懷里拿出油紙包遞給他,里面的白米糕還熱乎著:我去久了,司公別生氣,快吃吧。 杜陵春緩緩吐出一口氣,問公孫琢玉:你可知那些奴才是誰家的? 公孫琢玉想了想,然后搖頭:不知。 杜陵春看了他一眼:他們乃是二皇子府上的家奴。 公孫琢玉聞言一頓,嗯?二皇子? 那豈不是杜貴妃的親子,杜陵春的親外甥??。?/br> 他連手里的白米糕都拿不穩(wěn)了,勉強咽下嘴里的東西問道:司公,二皇子會不會生氣? 杜陵春心想那個混賬有什么資格生氣,手下奴才個個養(yǎng)得目中無人,若是傳到大皇子耳朵里,豈不成了言官御史彈劾的把柄。 杜陵春搶來公孫琢玉手里的米糕,冷笑著道:他該好好謝謝你才是! 否則那群奴才豈不是愈發(fā)肆無忌憚,長此以往哪還了得。 公孫琢玉砸吧砸吧味:那如果二皇子真的生氣了呢? 杜陵春咬了口米糕,心想公孫琢玉竟然還有怕的時候,眼皮子都懶得抬,冷笑道:那你就直接收拾他。 #我jiejie就是你jiejie,我外甥也是你外甥# #做錯事直接往死里打,打不死就行# #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