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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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開: 嚴(yán)思朝聽見動靜,從扶手處探出了個頭,問道: 怎么回事? 反應(yīng)過來的聞人逍連忙上前將盛開扶了起來。 他見盛開疼得齜牙咧嘴,但也硬忍著沒發(fā)出聲響,心中又是生氣又是好笑。 最終從嘴中吐出的,卻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后者似是妥協(xié),沉默著跟著聞人逍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二樓。 二樓的布置像是一個書房,正中間放置了一塊方正的木桌,雕著夸張的阿拉伯蔓藤花紋,巴洛克風(fēng)格的厚重與室內(nèi)的昏暗相得映彰,氛圍愈顯壓抑。 但這里的燈光比大堂亮許多,書桌的兩側(cè)分別站立著一個人形盔甲,手中泛著冷光。 嚴(yán)思朝對攻略密室極為熟悉,直奔二樓最明顯的一個立柜邊,翻箱倒柜地扒拉出了一牛皮紙。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抬頭時神情有些凝重。 聞人逍淡淡道: 怎么? 這上面寫的一大篇字,好像都是人的名字。 嚴(yán)思朝將牛皮卷遞到聞人逍手中,說,沒有找到安德魯。 這個類似中世紀(jì)古堡的主人,很明顯就是安德魯。 盛開想,這樣一個帶有明顯故事背景的情景密室,不可能只有這點線索。 聞人逍將枯黃的牛皮紙翻轉(zhuǎn)了過來,果然就在背面看見了另外一行字。 1415年,三十二名逃兵通過加來港口,逃回英格蘭,七名逃兵伏誅。 嚴(yán)思朝驚訝道: 這上面記錄的是逃兵名單? 戰(zhàn)場上,尤其是重要戰(zhàn)役的戰(zhàn)場,逃兵被抓住一般都是死罪。 如果安德魯跟這些逃兵有關(guān),為什么牛皮紙上面又沒有記載? 盛開行動不便,本來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聞言心中一動,說道: 或許,樓下的尸體擺成那個樣子有什么特殊的含義。 既然是密室逃脫,那么在密室中刻意存在的象征性線索,便絕不可能只是用來嚇唬他們。 聞人逍走到立柜前,由上到下搜尋了個遍,一眼就看見立柜頂部一摞摞疊放整齊的牛皮書卷中,有一頁格外凸出,頁腳都露在了外面。 只是那張紙放得太高了,目測有兩米的距離,就連聞人逍也夠不著。 但沒等嚴(yán)思朝有所行動,就見聞人逍屈膝后退了一步,然后猛地踹在了立柜之上。 放置在上面的書卷,頓時隨著倒塌的立柜嘩啦啦飛了一地。 聞人逍在雜亂無章的牛皮紙堆中,準(zhǔn)確地找到了它。 只見上面寫道: 維京人,一個殘忍的種族,他們對于敵人和背叛者,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血鷹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充滿詩意與浪漫的刑法,背后凸出的肋骨與肺葉,就像是碧空中飛翔的獵鷹。 ※※※※※※※※※※※※※※※※※※※※有一個夜晚,我燒毀了所有的記憶,從此我的夢就透明了。泰戈爾 第28章 重疊夢境(7) 三人無一例外,瞬間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種殘酷的刑法,大約只會流行在戰(zhàn)爭紛亂的中世紀(jì),一旦人與獸之間的分界線趨于模糊,道德便約束不了人心中的惡。 盡管這些維京人處置的,是他們之中的背叛者。 安德魯?shù)氖w正在樓下安靜地躺著,盛開此時竟有些慶幸自己兩眼一抹黑,不必再去觀摩一次這種血腥的刑罰。 他呆在黑暗的角落里,視覺被剝奪后,聽覺便被無限放大。 他聽見聞人逍和嚴(yán)思朝再次下了樓,似乎是重新圍在了安德魯?shù)氖w周圍。 四周都是鋪天蓋地的黑暗,連他們兩人的交談聲都模模糊糊聽不真切。 盛開壓下心中無所適從的煩悶感,一手抓在二樓的欄桿邊緣。 到目前為止,夢境的設(shè)定并沒顯現(xiàn)出太大的作用。 夢境的主人在做夢的時候,一般都會能夠隨著自己思維的活動而占據(jù)主動。 可從嚴(yán)思朝的夢境,到現(xiàn)在聶錚,處處都透著一股被天幕安排好的意味在其中。 所以,這個夢境的含義也許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盛開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欄桿上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任由自己的思維無限發(fā)散。 如果建立在這個基礎(chǔ)上,夢境就可以詮釋為一個無中生有的位面,或者是天幕的密室設(shè)計者按照設(shè)定,胡編亂造了一個場景故事,然后串聯(lián)成了幾個有交點的夢境。 嚴(yán)思朝與聶錚的交點就是安德魯。 不對,還有燈芯。 盛開突然想起,在天鵝湖莊園的時候,那個儲藏著少女們尸體的小房間,也是沒有任何人造光源的,只有中間的一方書桌里,羅列了一些未用過的燈芯。 除了這些,夢境還有其他共通點嗎? 盛開臉轉(zhuǎn)向樓下的方向,聽見嚴(yán)思朝捏著嗓子說著: 老大,這尸體怎么突然變得這么臭? 空蕩的室內(nèi)一陣窸窣,好像是尸體被挪動的聲響。 偷襲盛開的那把斧子還在,應(yīng)該跟殺死安德魯?shù)膬雌魇峭环N。 地板上的裂痕清晰可見,斧頭倒在了一邊,外形很輕巧,目測不超過一米,中間手柄的兩邊各有一刃。 聞人逍認(rèn)出,這種屬于中世紀(jì)的投擲斧,以輕便短小聞名,使用者單手就可破甲,不需要多大的力氣。 他又把視線落在了聶錚的尸體上。 真正的聶錚失蹤,而夢里頂著聶錚面孔的安德魯卻慘死在這里。 這種大面積的創(chuàng)傷,血自然流了很多,但大多都是覆在尸體身上,即便地面上蹭到了一些,血液也早已干涸。 聞人逍心中一動。 不是剛死的。 聞人逍說,這具尸體是被人扔到這里的。 既然這個尸體的死亡時間有異,那么聶錚等同于安德魯?shù)目赡苄跃托×撕芏唷?/br> 要知道他們剛從天鵝湖莊園過來,聶錚可是一直都跟在身邊的。 都說做夢沒有邏輯可言,可是即便是沒有邏輯,夢境里發(fā)生的事情也肯定會建立在某個客觀存在的邏輯基點之上。 譬如夢里的場景,或者見到的人,一定是夢境主人曾經(jīng)目睹過的,不存在憑空硬造出來的可能性。 那么,他們所處夢境的邏輯基點又是什么? 心有靈犀似的,聞人逍抬頭看向二樓欄桿處的盛開,發(fā)現(xiàn)青年空洞的視線恰好對著自己所在的方向。 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冷著的臉色也稍微回暖。 他看見青年盛開的手指飛快地在欄桿上敲擊著,然后驀然叫了聲: 嚴(yán)思朝。 嚴(yán)思朝頭也沒回: 干嘛? 他正低著頭檢查尸體,雖說這玩意兒仍然散發(fā)著不容忽視的惡臭,這人卻連頭也不抬,只隨口應(yīng)了一聲。 可盛開心中也只是略微冒出了一個疑問,他和嚴(yán)思朝認(rèn)識不到一天,現(xiàn)在問這個問題顯然有些冒犯。 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下。 他的猶疑全落在了聞人逍的眼中。 男人上前幾步,狀作無意地將裙角綁了起來,隨意問道: 思朝,你這個愛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嚴(yán)思朝一僵。 他將聞人逍的神情端詳了片刻,沒見著什么郁色,便試探性地答道: 從小就是了。 在這個鬼魅叢生的城堡里,手頭的任務(wù)還毫無頭緒,聞人逍突然問這個做什么? 老大要來秋后算賬,清算被迫女裝的仇了? 嚴(yán)思朝一面心虛地直起腰,一面瞥了眼一臉若有所思的盛開,直到他聽見聞人逍問道: 你身邊的人,有發(fā)表過意見嗎? 嚴(yán)思朝才恍然。 難怪他們拐彎抹角,東一句西一聲,原來是在問這個。 他突然笑了起來,眉宇間的輕佻因這個格外真實的笑容消去了大半,整個面孔顯得有些孩子氣。 與其同時,嚴(yán)思朝覺得胸中有一股騰升的熱意,蒸得他四肢泛暖,眼角濕潤。 為這難得的善意。 倒也沒出太大的問題。 嚴(yán)思朝吸了口氣,無謂地聳了聳肩,只不過我有一次穿女裝被爸媽發(fā)現(xiàn)了,他們差點把我腿打斷。 自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經(jīng)常無緣無故地被揍,我爸,拿著一根鐵棒,咬牙切齒的,非要把我打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不是個男人。 他只是覺得小裙子好看,蕾絲好看,絲襪好看,流蘇好看,有錯嗎? 但即便是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大行其道的行為也是不被允許的。 人們總是喜歡將自己無法輕易接受的事物排斥在外,好像這樣,他們就能從多數(shù)人的贊同中得到一點慰藉,好心安理得地做他的正常人。 然后這個所謂的正常人,將他唯一的兒子打死了。 嚴(yán)思朝垂下眼,大概是真的覺得無所謂,一邊將裙角的褶皺抹平,一邊說道: 我做這個夢,大概還是從內(nèi)心里覺得自己是個變態(tài)吧。 大概吧。 盛開背過身去,長長的嘆了口氣,要是按照不同人的想法來看,這世上每個人都是與世界格格不入的變態(tài)。 他閉上眼,將手覆蓋在眼睛上,喃喃道: 難道天幕編造的夢境是從每個人的弱點著手的? 也說不通。 嚴(yán)思朝雖然身材瘦小,口頭上對此事也表現(xiàn)得不咸不淡,其實內(nèi)心并不弱。 從他的態(tài)度來看,這件事也許會讓他的某些觀點改變,但還不足以成為他的弱點。 既然不是弱點,那么換一個角度,會不會是夢境主人最耿耿于懷的一件事? 樓下的尸體分明就是死于血鷹的安德魯,那牛皮紙上的背叛,到底是屬于安德魯,還是 聶崢? 這一點,會是聶崢與嚴(yán)思朝夢境的共通點嗎? 盛開覺得有點頭痛。 城堡里的場景故事,應(yīng)該就是安德魯背叛了某個人或者群體,然后被施以血鷹之刑。 那么只需要找到安德魯背叛的人,就可以找到兇手了。 整個城堡中,除了他們?nèi)齻€人外加一具尸體,還有七個幽魂似的女仆 對了,女仆。 思及此,盛開忽然敏銳地聽見某個角落傳來一陣重物拖地的聲音,像是刀刃碾過粗劣的石面,咯啦作響。 與此同時,聞人逍伸手飛快地將嚴(yán)思朝拉離墻面,下一秒,一把斧頭就沉重地破風(fēng)而來。 墻上的磚石霎時嘩啦啦落了一地。 如果聞人逍沒反應(yīng)過來的話,現(xiàn)在落下的,可能就是嚴(yán)思朝的腦袋了。 塵土飛揚中,那凹凸不平的墻面上,逐漸顯露出一張猙獰的臉。 光線很淡,但聞人逍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個面孔就是他們初入城堡時見到的女仆。 女仆兩手空空,不見燈芯。 咔地一聲,從墻上將戰(zhàn)斧一拔,沖著二人而來。 她第一次現(xiàn)形的時候,還不像現(xiàn)在這樣充滿敵意,所以即便消失得突然,幾人也沒有對她太過關(guān)注。 然而現(xiàn)在看來,女仆恐怕早就在暗中盯住他們了。 她的速度很快,聞人逍飛快抽出了彎刀,也只險險地架住了揮將而來的釜刃。 空氣中濺起金屬碰撞的火星。 聞人逍蹙起眉,手臂上的青筋因為太過用力而凸起,女仆離得很近,他一抬頭,就看見那人兩腮處密密麻麻的胡須。 男的? 聞人逍愣了一瞬,抽出另一把彎刀,翻身便將釜刃推出了半米開外,距離一拉開,蟄伏在聞人逍背后許久的嚴(yán)思朝當(dāng)機(jī)立斷,扣響了扳機(jī)。 砰槍口冒起了裊裊白煙。 然而女仆卻毫發(fā)無傷她的身體像一面虛幻的影像,一絲波瀾都未起。 子彈從中穿了過去,在墻面又濺起了一陣飛石。 槍聲似乎驚動了黑暗里更多的眼睛。 地面上的咯啦聲此起彼伏地,由外向內(nèi)將兩人包裹起來。 彎刀與釜刃的接連碰撞,成了暗影下兩道絢麗的光。 可即便是聞人逍,也沒辦法傷到那女仆分毫,她就跟天鵝湖里那些飄浮的鬼影一樣,只有手中的那把斧子擁有實體。 手腕處的藍(lán)光也失了效,聞人逍能撐到現(xiàn)在,完全得益于他矯健的身手。 正在這時,二樓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巨大的轟鳴聲。 聞人逍心中一驚,厲聲道: 盛開! 第29章 重疊夢境(8) 盛開在聽到聲響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來自身邊的危險。 那聲音離得太近了,不可能是從一樓傳上來的。 空中有棍棒的聲音破風(fēng)而來,盛開當(dāng)機(jī)立斷,迅速矮下了身,順勢在地上翻滾了幾圈,靠著肢體記憶躲進(jìn)了桌子下面。 來人一斧劈到了桌面,哐的一聲,震得桌上的東西隨之響起一陣鈴哐啷。 盛開的視線里一片漆黑,只能通過聲響勉強(qiáng)判斷來人的方位。 正常人突然失去視力,盡管還有聽聲辯位這個選擇,但是在沒有經(jīng)過訓(xùn)練的情況下,依然是很難單靠聲響來辨別物體移動的具體方向。 然而盛開卻奇跡般地聽得異常清楚。 樓下的槍聲,聞人逍的呼喊,以及近在咫尺的喘息聲,一聲不落,悉數(shù)傳入了盛開的耳中。 仿佛已經(jīng)被訓(xùn)練成了本能。 忽然,耳后傳來一聲低笑。 盛開心頭一凜,將唐刀從光標(biāo)中抽出,回身就是一刀。 可這預(yù)判般的動作看在來人的眼中猶如慢放,他輕輕松松地就以斧身攔住了刀刃,隨后另一手就掐上了盛開的脖子。 這雙手的力氣極大,盛開被慣性推倒,肩胛骨猛得撞上了桌角,頓時疼得頭暈?zāi)垦!?/br> 緊接著,肺部的空氣被逐漸抽離,盛開只能揚起頭,盡力放緩呼吸的節(jié)奏。 那一聲沙啞的男聲自頭頂緩緩響起: 安德魯背叛了我們,他該死。 盛開混亂中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卻被冰涼的溫度激得一個哆嗦。 他張了張嘴,腦中僅剩的清明讓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