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芫對洛芙粗略地解釋了一下他猜測的，諸神從前不管東方十五國凡人政治的原因。

    洛芙不敢用這個問題去問項玉的殘響，雖然那只是個殘損的投影，雖然殘響之前對她很照顧，雖然她知道殘響一定知道答案，而諸神在她眼里越來越接近各族的庇護(hù)者，就像他們的正式名稱大家長那樣，關(guān)照和引導(dǎo)著自己子民的形象。

    就算有了以上的這一大堆雖然，她仍然不敢問。這不是小公主可以問她的知心小jiejie的問題，她問出口的那個問題的目標(biāo)會是那位生殺予奪，死都死的慷慨激昂，連命運都敢日的尊陛下（最恐怖的是還日成功了）。也只有那位尊陛下，才能回答她。

    問是不可能問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問的。

    而且她大概能感覺到，紫芫的猜測是對的。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最近幾百年，東方十五國得到的來自諸神的正方向干預(yù)越來越多。大概是生死問題解決了，目標(biāo)從文明的存續(xù)轉(zhuǎn)變成民生發(fā)展了吧。

    保障了生存以后就要活得更好，還真是恒古不變的主題啊。

    第二天下午，洛芙被切斯特叫到了前殿，正式介紹了公主新任也是正式的騎士閣下給她。

    “在下米爾格·坎格瑞安，見過公主殿下，愿輝耀榮光常在?！钡S色頭發(fā)的年輕人站在公主面前對她行禮，抬頭微笑著對她說。

    宰相閣下的孫兒看起來很年輕，能力者延長了他的壽命，讓他看起來比17歲的年齡還要小，顯得有些孩子氣。

    考慮到洛芙還沒有成年，這不是正式的效忠儀式，除了切斯特以及幾個近臣以外也沒有人見證。如果一切順利，到了洛芙授劍或是成年禮以后，他還決定繼續(xù)效忠于她的話，還會有正式長久的，具有更嚴(yán)肅效力的儀式。

    在親爹，赫爾加上神，以及也許是新騎士閣下的祖父，看起來很嚴(yán)厲的坎格瑞安老宰相的注視之下，米爾格·坎格瑞安在洛芙面前單膝跪了下來，從腰間抽出佩劍，平舉托到洛芙面前。

    “諸神在上，我，米爾格·坎格瑞安，在此宣誓效忠于洛芙麗達(dá)·德·洛尼亞斯公主殿下，我將恪守忠誠之品格，盡我所能保護(hù)她的安全，維護(hù)她的名譽(yù)，保守她的秘密。并衷心祈求公主殿下賜予我此種榮譽(yù)，使我能夠用我的信仰和堅守發(fā)誓，直到她不再需要為止，”

    他抬頭看著身量都沒有長足的小姑娘，碧綠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底還有澄澈的光。

    洛芙從米爾格手里接過劍，□□豎在自己面前，她有點緊張，手心的汗浸的劍柄滑膩膩的。但她握住了劍，看著劍脊上倒映出的自己日漸舒展開的美麗面容。

    “我，洛芙麗達(dá)·德·洛尼亞斯，輝耀之公主，接受您的效忠。諸神在上，我將維護(hù)您的尊嚴(yán)，堅守您的信任，尊重您的犧牲。我將保持和維護(hù)此種效忠關(guān)系，直到它最終應(yīng)該終止的時刻?！?/br>
    她把豎在面前的劍放了下來，托著劍刃將劍柄交還給了米爾格。在傳統(tǒng)的禮儀里，這代表著使用武力的許可和托付安全的信任。

    她沒有用劍脊去拍米爾格的頭和肩膀，前者是諸神才能做的榮光與賜福的動作，而后者則是她成年后交托社交責(zé)任和榮譽(yù)的表態(tài)。今天的儀式說到底還是給她找一個到成年之前的貼身護(hù)衛(wèi)，連誓詞都是“當(dāng)洛芙不再需要為止”。

    如果不是這樣，洛芙盲猜老宰相也不肯就把自己的寶貝孫子這么輕易地推舉出來。

    米爾格接過了她遞過去的劍，站起來把它豎在胸前，對洛芙行了一個騎士禮。

    這就算在少數(shù)人的見證下禮成了。

    關(guān)于這個儀式的措辭，其實還有個小插曲，傳統(tǒng)上來說，騎士的效忠誓言都是要說“諸神在上”，以諸□□義做見證的。

    但是，諸神，顯而易見，就洛芙所知的內(nèi)容來看，根本管不著這些小事。

    甚至據(jù)說精怪一族的頭鐵暴躁皇帝還在公開場合發(fā)表過諸如“沒錢了求神有屁用，一億人祈求出門撿到錢我難道扭曲命運邏輯讓另外一億人丟錢包嗎，想致富自己努力啊，我們開放了基礎(chǔ)建設(shè)無息貸款……”

    后面的內(nèi)容他沒說出來，因為被同階位的其他巨佬摁住拖走了。

    呆的越久越覺得這世界的諸神畫風(fēng)有點上天的洛芙甚至都不會感到驚訝。她只是好奇：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人用諸□□義發(fā)了誓言，然后借此做下傷天害理的大事，諸神到底會不會管啊。

    紫芫聽到她這個提議的時候用很微妙的眼神看了她一會，看的洛芙渾身發(fā)毛。

    “他們確實從來不聽祈禱和祝愿，但是你確定要做這種事嗎？”他向洛芙指出，“雖然違背他們名義的誓言不會受到來自世界意志的處罰，但是有些行為就算再怎么發(fā)誓也是犯法的，另外在所有人都發(fā)誓希望他們見證的時候你不發(fā)誓，會有另一些來源的世俗壓力……”

    洛芙當(dāng)場打消了這種不妙的想法。

    雖然對誓言的對象感覺微妙，但不能說洛芙就不重視這位新來的騎士閣下了。

    畢竟她在回宮的路上，后面跟了一個不怎么熟悉，但是存在感高到爆炸的大活人，洛芙覺得很別扭。

    她開始跟米爾格沒話找話：“剛剛坎格瑞安閣下的爺爺也來了吧，賢臣坎格瑞安大公，我在宮里都經(jīng)常聽說他博學(xué)智慧呢，他看坎格瑞安閣下的眼神很慈祥，您和坎格瑞安大公的關(guān)系真是好的令人羨慕呢?！?/br>
    跟在她身后突然被搭話的青年有點驚訝，然后笑著沖洛芙擺了擺手：“公主殿下謬贊了，殿下和陛下的父女之情才令人羨慕。爺爺常常同我說殿下的博學(xué)多聞令他驚嘆，以后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士?！?/br>
    因為洛芙還不是正式的繼承人，所以他在這里采用了毫無瑕疵的女士稱呼。

    洛芙：真的嗎，我怎么記得你爺爺想廢我，勸我爹再給我整幾個弟弟meimei，而且都沒見過我兩面呢？

    ……感覺話題奇怪地進(jìn)入了商業(yè)互吹階段……

    “坎格瑞安閣下比我原來以為的還要器宇不凡呢，一看就感覺您很有那種高手的犀利氣質(zhì)，能有您來做我的騎士閣下，我真是太榮幸了?！甭遘皆噲D換個話題。

    “能效忠于公主殿下才是我的榮幸，公主殿下是輝耀貴重的王女殿下，國王陛下的親子，身份高貴，又是高貴的魔法師，能夠服侍您是令坎格瑞安家蓬蓽生輝光宗耀祖的事。”她的新騎士對答如流。

    這……

    洛芙有點僵硬，而且發(fā)現(xiàn)他們似乎陷在商業(yè)互吹環(huán)節(jié)出不來了。

    她決定最后再努力一把，帶著那么點自暴自棄的意思：“坎格瑞安閣下，以后您就是我的騎士啦，我們都還沒有互相了解過。我喜歡貓和漂亮的布料，會一點元素魔法，喜歡看歷史傳記和奶油蛋糕，您呢？您不介意和我介紹一下自己吧?！?/br>
    米爾格看起來為她這樣孩子氣的提議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位早慧的公主殿下會用這樣的方式自我介紹。就他所認(rèn)識的貴族圈里，貴族少女們自我介紹的時候免不了介紹家室，高尚的品味以及近期的見聞。

    這樣的提問方式，倒也符合小公主長期住在王宮，和其他貴族缺乏交流的特點。米爾格在內(nèi)心悄悄松了口氣，費勁地想了起來：“我喜歡狗和效果卓越的附魔武器，還喜歡看政論和軍事著作，現(xiàn)在是中階魔武雙修的符文騎士……我還喜歡吃貝波波海鮮焗飯?！?/br>
    海鮮飯這個說法實在是太接地氣了，洛芙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話題用這種方式總算打開了一點，兩人之間的氣氛總算不那么尷尬了。洛芙很滿意，并且覺得自己的這位騎士閣下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快到房間的時候，洛芙突然想起來另一件事。

    雖然她的新騎士閣下是來接萊拉的班，但是和萊拉那種沒有依托的默視官不同，米爾格是有地位的貴族家庭出身的孩子。這樣一來他應(yīng)該不會完全住在宮里，但也需要一個宮里的位置。

    “坎格瑞安閣下就這樣陪著我沒有關(guān)系嗎?！彼仡^看向淺黃色頭發(fā)的少年，在他有點驚訝的綠眸的注視中問道，“您如果需要一些時間了解王宮的住處還有其他事情的話，還請盡情地去做吧，不用顧忌我?！?/br>
    “殿下這樣說就太客氣啦，如果不介意的話，還請您叫我米爾格吧?！毙聛淼尿T士閣下對她笑道，“我會先把殿下送回宮里，再去收拾我的個人物品的，多謝您的關(guān)心?！?/br>
    十七歲的少年在內(nèi)心悄悄地松了口氣。他見過許多麻煩的貴族少女，考慮到國王陛下那個讓祖父都跳腳的糟糕性格，本來還以為公主殿下很難相處來著。

    這樣看來，其實也就是可愛的年輕小女孩嘛。

    少年騎士在內(nèi)心感慨道，又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想這些不尊敬的內(nèi)容。他握拳放到嘴前輕輕地咳了一聲，以掩蓋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