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予遲疑了一秒后肯定地點了點頭：“我想知道，不管事實如何，我都能理解母親。”

    說著語氣有些難過，她難過的是，如果不是她，母親應該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是她拖累了母親。

    季儒語收回眼神，抬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緩緩道：“你母親去世前其實很后悔，怕她的女兒因為她一句話，以后在楚家過的艱難?！?/br>
    “她其實已經(jīng)準備好放下自尊想和你爸爸解釋，希望他不要因此慢待你，可是到死，你爸爸都沒有再見她?！?/br>
    事情其實很簡單。

    當年陳才予發(fā)現(xiàn)楚父和楊婉舊情難斷之后，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要離婚，兩個人在爭楚念予的撫養(yǎng)權(quán)，可是當年陳家逐漸敗落，即便告上法庭，法官也傾向把女兒判給楚家，而不是當時沒有工作的陳才予。

    陳才予無法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在她心里，楚天闊若是和楊婉舊情復燃，以后怎么可能會善待她的女兒？所以她想出了一個荒唐說辭，就是楊婉所說的‘念語’的含義，只是想要逼楚天闊放棄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當時兩個人為此大吵一頓，鬧得很不愉快，以至于楚天闊后來甚至不愿意再見她。

    陳才予眼看著即將拿到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上天卻又突然給她開了一個玩笑，她被查出了重病，最多活不過一年。

    如此一來，楚念予還是只能歸于楚家。

    一年后陳才予病逝，臨死前唯一惦記的，只有她的女兒。

    “當年我擅作主張告訴了你你父親出軌的事還被你mama大罵了一頓?！奔救逭Z苦笑了笑，“她認為，那個時候你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對你最好的。所以她后來是不是還告訴你讓你不要仇恨你父親？”

    “其實這些年，我回國見過你幾次，看見你健健康康地長大，想必你mama終究可以放心了。你mama臨終前還拜托我照顧你我失言了，你到底是楚天闊的孩子，我又怎么可能喜歡你呢?！?/br>
    季儒語放下手中的茶杯，忽然站了起來，“這茶太苦澀，今天就到這里吧。”

    會客廳沉重的大門被打開，隨后又被關(guān)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楚念予怔怔地看著桌上四處散落的茶水，眼眶無比酸澀，過了一會兒，一滴眼淚沖破眼眶直直落在干凈整潔的地面，破碎四濺。

    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

    所以那個時候母親才總是告訴她讓她不要恨楚父，她的母親該有多無助呢。

    “沈淮，你說他知不知道?。俊背钣璨粮裳蹨I，濕潤的眼睛還帶著淚緊緊地看著他。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這個時候，楚念予甚至沒有辦法再喊他一聲爸爸。

    沈淮抽出一張紙巾，傾身過來替她溫柔地擦干凈眼淚，“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但唯一確定的是，他對你母親有愧疚，這或許就是他后來沒有娶林婉的原因。”

    還有一點沈淮沒有告訴楚念予。

    有多濃烈的愛，才有多濃烈的恨，楚父或許不僅僅只是愧疚。

    只是，那又如何呢。

    ……

    原本好好的溫泉之行，因為楊婉的出現(xiàn)無疾而終，也因此讓楚念予得知了過去所有的事情。

    回程的路上，楚念予一直很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沈淮也沒有辦法只能由她去。

    她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黑色的豪車平緩地在馬路上行駛，車內(nèi)氣氛安靜又沉默。

    楚念予忽然抬起頭對沈淮說：“找人把我在楚家所有的東西都搬出來吧，還有我母親的遺物?！?/br>
    沈淮垂眸，“想好了？”

    “嗯?！背钣椟c了點頭，“想好了，從見到他再次去見楊婉的那一刻起，我對他最后的一點期待都沒有了?！?/br>
    “以前小時候，我怨恨過期待過傷心過，怨恨他不能當我mama的好丈夫。可笑的是，那個時候年紀小，對于他的冷落和遷怒，我既傷心又無助，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后來長大了，和他的關(guān)系早就變的生疏?！背钣杩聪虼巴饪焖俚雇说臉淠荆卣f：“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什么想法都沒有了?！?/br>
    “過段時間我想去墓地看看我母親，沈淮，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淮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好?！?/br>
    ▍作者有話說:

    第69章 [vip]

    楚念予找人去楚家把自己的東西都搬了出來。

    楚家別墅里一片愁云, 楚昱哭的小臉通紅抱著楚念予的腿，“jiejie為什么要搬東西，是要離開小昱嗎？”

    楚念予彎腰溫柔地給他擦了擦眼淚, “jiejie只是把東西搬回自己家罷了。”

    楚昱哭的雙腿都跳了起來反抗，“這里就是jiejie的家，jiejie要去哪里嗚嗚嗚?！?/br>
    楚念予給他擦眼淚的手指頓了頓, 沒有否認，卻也沒有同意。他的年紀太小, 她又怎么才能和他解釋清楚呢。

    或許是自己的童年不太美好, 楚念予其實并不希望楚昱和她一樣, 有些話她不想說。

    只是從頭到尾沒有看楚父一眼。

    林愛蘭站在一旁心都揪起來了, 著急解釋, “念予，這里也是你的家, 你這樣做你爸爸會傷心的。他去見楊婉我也知道的，真的只是去送送故人, 你爸爸沒有那么糊涂！”

    “你就原諒你爸爸這一次吧！”

    楚念予卻抿著唇不吭聲，對這番話無動于衷。

    林愛蘭還想說什么, 楚父背對著她們, 重重拍了拍桌子，“她想走就讓她走, 就當我楚天闊白養(yǎng)她一場！”

    表面嚴肅，實則色厲內(nèi)荏，寬大的手掌震的發(fā)麻, 大概又想擺出威嚴的父親形象, 表面上毫不在乎, 實則連‘道德綁架’都擺了出來, 以此來讓女兒妥協(xié)。

    可惜這次楚念予沒有再心軟，從王媽手中接過了箱子，十分感激：“王媽，謝謝您，這些年多虧您照顧我?！?/br>
    要不是王媽過兩天就退休了，楚念予希望王媽能和她一起回四季名郡。

    王媽連忙擺了擺手，嘆了口氣，“小予——”

    “王媽不必再勸?！背钣璞е渥哟驍嗔怂酉聛淼脑挘D(zhuǎn)身就走。一直走到楚父身邊才停下腳步，看著門外淡淡地說，“我已經(jīng)嫁人了，只是把東西搬到自己家而已?！?/br>
    “您也說過，嫁人后不要頻繁回楚家。我聽您的話，以后不管我過的怎么樣，我都不會再回楚家?！?/br>
    說完便抱著東西要離開。

    楚天闊聽到她的話心頭震了震，整個人都蒼老下來，“爸爸不是這個意思，當時你剛嫁進沈家，又是聯(lián)姻，爸爸只是怕你頻繁回家會讓沈家不滿。”

    楚念予眼眶酸澀停在原地，緩緩閉上眼睛然后睜開，眼里一片堅定。

    “不重要了?！?/br>
    他怎么想，都不重要了。

    說著便抱著箱子離開了楚家，楚昱哭的滿臉淚痕想追出去，卻被林愛蘭死死拉住。

    王媽無奈地嘆了嘆氣。

    楚天闊肩膀頹了下來，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

    安排人把所有東西都搬到了四季名郡，楚念予心上壓住的石頭才慢慢落了下來，微微松了一口氣。

    楚念予沉默地在沙發(fā)坐下，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靜的客廳里，氣氛一片沉謐。

    忽然間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一下，驚動了沉默的女人。楚念予抬眼看了看，然后伸手把手機拿過來。

    打開手機，屏幕上是周宇陽發(fā)來的信息，楚念予怔愣了一瞬，然后慢慢點開。

    周宇陽：“思考了很久不知道該給你發(fā)點什么，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什么都于事無補，想來想去還是要和你說一聲抱歉。對于我mama做的那些事情，楚念予，我真的很抱歉。我也知道一句普通的抱歉無法彌補你受到的傷害，但除此之外我好像也無能再做些什么了?！?/br>
    “我mama生病了，是癌癥晚期，現(xiàn)在住在醫(yī)院里，她和我說她很后悔，當年被怨恨蒙蔽了雙眼做下了令人不恥的事情。醫(yī)生說她沒有多少時間了，她也托我，讓我和你說一聲抱歉。她自認有一顆慈母心，卻毀了一個孩子的一生，對不起，楚念予，真的對不起。”

    楚念予仔細看完了周宇陽給她發(fā)來了信息，沒有想到楊婉病的那么重，不過那又怎么樣呢，她不關(guān)心。

    僅僅只是思索了一秒，楚念予就給周宇陽回了過去：“我不需要她的道歉，更不會原諒?！?/br>
    這世上的事，不是做錯了之后，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的。

    至于周宇陽，楚念予心情很復雜，雖然他不知情，但從此以后或許他們也沒辦法再當普通的朋友，“以后我們就當不認識吧?！?/br>
    周宇陽：“抱歉?！?/br>
    楚念予沒有再回復，手指動了動，把周宇陽的微信刪除，然后把手機重新放回了茶幾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情緒很微妙，低著腦袋愣愣地思考。

    沈淮把東西安排人放好后從二樓下來，垂眼看著她小小一團可憐兮兮的模樣，走到她身邊坐下，勾住她的小下巴無奈地嘆了口氣，“怎么像個小可憐?！?/br>
    楚念予推開他的手，垂著腦袋紅唇翹了翹，聲音悶悶地說：“我本來就是小可憐?！?/br>
    這兩天她心情很不好受，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發(fā)泄，心間像是被人揪住一樣無法松開。把東西全部搬離了楚家，心里卻有一種終于塵埃落定的無力感。

    真是楚.小可憐.念予。

    沈淮看著她喪氣的小模樣，轉(zhuǎn)身抬手從茶幾上倒了一杯水然后喂到她嘴邊，“先喝點水?！?/br>
    楚念予意外地睜大眼睛看著眼下那杯水，一邊氣呼呼地想沈淮為什么不安慰她，一邊舔了舔嘴唇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挺渴的，便暫時放下了和他計較的心思，順從的就著他的手秀氣地一點一點喝下。

    可能確實是渴極了，最后沈淮倒的那杯水，全部被她慢慢喝完了，甚至喝完了還有點意猶未盡，期待地看著沈淮：“還想喝?！?/br>
    沈淮又給她倒了小半杯，楚念予咕嘟咕嘟全部喝下才作罷，因為不知足沒有控制住自己，短時間內(nèi)水喝的太多了，突然小小地打了一個飽嗝。

    安靜又空曠的客廳響起一聲急促的打嗝聲，尤為明顯，帶著濃重生活氣息的聲響瞬間把氣氛從多愁善感變成了人間煙火。

    楚念予：“……”這個聲音把她憂郁的氣質(zhì)全破壞光了。都怪沈淮，灌她喝那么多水！

    沈淮看見她不忿的臉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慢條斯理地把杯子放在了旁邊的茶幾上，“在罵我？”

    楚念予直接把臉扭到了一邊，不承認：“你少污蔑人了，你聽見我罵你了么？”

    “那倒沒有。”沈淮坦然承認，楚念予剛剛生出勝利的喜悅有些沾沾自喜，下一秒沈淮又慢吞吞地道：“但你的臉上寫滿了‘沈淮討厭’四個大字?！?/br>
    楚念予：“……”有這么明顯？

    被人識破的楚念予惱羞成怒地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他不安慰她就算了，竟然還來找她的茬，她現(xiàn)在什么難過的情緒都沒有了，只有憤怒，對沈淮的憤怒！

    很好，沈淮，你已經(jīng)失去本小仙女了！

    小仙女氣呼呼地起身準備回臥室，然后打算找她的狗頭軍師錢星星一起吐槽他這種‘惡劣’的行為來發(fā)泄自己的怒氣！

    剛起身還沒邁開步子，手腕就被人從身后拉住，guntang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熱的楚念予手指瑟縮了一下，手臂往自己身前縮想擺脫他的控制。

    現(xiàn)在才想到來哄她，太晚了，她不吃這一套！可惜她掙扎的那點力氣對沈淮來說壓根不值一提，結(jié)果就是手臂沒有抽出來，人還被沈淮直接拉進了懷里。

    沈淮堅實的手臂環(huán)著她的腰，把人抱到腿上坐好，見到她臉上生動的表情薄唇才勾了起來，抬手輕柔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唔……是我說錯了，還請沈太太千萬不要和我計較。”

    楚念予氣呼呼地轉(zhuǎn)過頭不看他，晚了，她已經(jīng)開始計較了。雙手推著他的胸口一言不發(fā)就要從他腿上爬下去，卻被沈淮單手握住兩只手腕扣在身前，力道不大，但也是讓她無法掙脫的程度。

    沈淮沉吟了一秒，忽然說：“我讓林成拍下了你最喜歡的那個品牌的一只限量包包，現(xiàn)在就放在臥室?！?/br>